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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二章 风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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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景祺宫清凉殿。
在朝大臣分列两班,玄嚣、昌意早早列在左侧大臣前列候朝听旨。
青阳,苍梧后到,进殿时,忿恨地乜斜一眼玄嚣,悻悻走入右侧大臣队伍前列。
金銮宝座上,须发皆白的轩辕国君,黄袍闪烁,却掩不了满目的疲倦之色。
“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
“启禀父皇。”玄嚣上前双膝跪地:“与夏国联姻之事儿臣已经办妥,一月后薰华公主即将来朝。”
“朕知道了。大婚的具体筹划事宜就交由宫内厅负责吧。”他摆摆手,示意玄嚣退下:“青阳!”
“父皇……”青阳走出臣列,呜咽着跪倒在国君面前:“父皇……儿臣不孝,令父皇蒙羞了。”
国君微闭的双目听到呜咽之声,猛然睁开,在宫娥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下金銮宝座,伸手便欲扶起青阳:“你这孩子,为了求亲,把家里的太子妃都休回娘家了。怎么到了夏国就管不住自己,去招惹那些个风尘女子呢?你啊你啊,让为父怎么说你才好。事有轻重缓急,你贪玩也该分个时间地点……”
朕……为父……为父……朕……
玄嚣的手在袖中攥成拳头,指甲深深扎进掌心的肉中。
“父皇,青阳知错了,还请父皇责罚。”青阳不顾轩辕国君的搀扶,坚持长跪不起。
“你这孩子!”轩辕国君面露心痛之色:“罢了。为父就罚你去接回你家太子妃。你也刚回来,回宫歇息去吧。身子好了,就进宫看看为父和你母妃。”
“儿臣明白。”青阳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得意地起身,眼角瞟过玄嚣的脸,闪过一丝挑衅的神色,分明在暗示:父皇就是宠我,娶了公主又如何?你这个杂种凭什么和我争?
“有事启奏,无事大家就退了吧。”
四下无声。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回头,见是昌意,他摆摆手:“你说吧。”
昌意正色道:“父皇,联姻之事已定,可保我国与夏国暂时无事。但现下还有一事,儿臣以为当早做决定。骠骑营、战车营、步兵营、□□营四大营兵力分别由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使统领,如今四使均年事已高,儿臣以为当昭告天下,另寻能人异士以充四使之职。”
一语未了,朝上波澜顿起。
现任四使一齐列席跪地,同声高呼:“皇上明鉴,皇上明鉴。臣等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啊”
看看跪地不起的四人,轩辕国君沉思良久。
四使皆是自年轻时便追随自己的左膀右臂,一路腥风血雨中杀将过来,自己尚且垂垂老矣,却忘了他们也到了该安享天伦的时节。真个是,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
“父皇,儿臣以为三皇弟此言分明是居心不良。撤换父皇的老部将,以自己的心腹代之,分明是想架空父皇。”青阳跳出来指着昌意的鼻子,高声喝道,咄咄逼人。
青阳说得也不无道理……
昌意面色如常,不见半分慌乱,淡定地推开青阳的手,沉着地解释道:“父皇,众位大人稍安勿躁,且听昌意一言。”
“昌意,你且解释于众位爱卿听听。”
昌意回身向跪着的四位神使行了一礼:“各位大人,四位神使年事已高,且随着父皇戎马一生,该是安享晚年的时候了。昌意此番斗胆出此一言,不过是希望父皇早早选拔人才,以备不时之需。况且,昌意手中并无合适人选可荐,仍需父皇一声令下,昭告天下,寻有能者来为我华国所用。”
见众大臣没有异议,昌意接着往下说道:“儿臣听闻青龙使大人家的公子英招也是一位少年英雄,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自然也是可以来比试一番,力争青龙使之位的。其他三位神使大人,或者子侄,或有亲属,皆通文武两道的,莫不可来一试伸手的。至于二皇兄的担忧,若是二皇兄有信得过的高手,自然也是可以来应试的。所以,请父皇宽心,儿臣只是体恤四位神使大人操劳,忧虑我华国用人大计而已,断无二皇兄所说的结党之念。”
昌意所言,句句在理,身为国君,虽心向青阳,却也无可辩驳,无奈之下,一句“此事交由青阳、昌意二人一同负责”,便匆匆退朝。
青阳恨恨地剜了一眼昌意,一甩袖,扬长而去。
玄嚣也随后姗姗离开,经过昌意身侧的时候,微微一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那笑意中的千言万语,昌意字字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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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华国为大太子玄嚣的大婚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夏国皇室内部正波涛汹涌。
自那日从国师府中见过赤松子归来后,薰华公主便闭门不出,拒不见客。
最初,众人以为不过是与青梅竹马做了别,心中难受,所以独坐深闺黯然神伤罢了,不成想待到大婚物品齐备,公主凤驾启程之时,才发现面纱下的不是薰华公主,而是公主的贴身侍女青萝。
薰华公主失踪了……
青萝那丫头也是嘴硬,任是百般用刑,也只说公主与赤松子走了,却不知去了哪里。
缙云国君惊慌失措,一面派了大量侍卫严查广陵城,一面与白如槿商议若是查不到该如何收场。
侍卫将广陵城搜了个底朝天,不见公主和赤松子的蛛丝马迹。只有守卫朝华门的兵士们回忆:一月前,有一对年轻男女出城,男的倒颇像赤松子,女的则是个一脸疤痕的丑妇。
派往广陵城外的探子快马加鞭来报,也是没有消息。
缙云国君此时已是数日未眠,白如槿小心侍奉在侧,花容憔悴。
婚期十月初八,如今已是九月初,若再不出发,必定误了婚期。
正当二人愁眉不展之际,殿外宫娥来报:清河王从属地东海郡归来,携女若璎郡主前来给陛下请安。
缙云国君一面命宫娥传二人入宫,一面心中纳罕,自己的这个弟弟都十年没回广陵了,怎么在这种时候回京城请安?
紫金冠,宝蓝蟒袍,鬓边丝丝斑白,十年未归广陵的清河王令缙云国君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皇兄,臣弟给您请安了。”清河王疾步上前,双膝一沉,咚地跪倒在缙云国君跟前。
缙云国君一时感触万千,暂将薰华之事忘于脑后,只扶着清河王的手,上下端详,老泪纵横:“皇弟,别来无恙,在东海郡一向可好?”
“托皇兄洪福。臣弟……”清河王泣不成声:“臣弟一切安好。”
“若璎给陛下请安。”一声细细莺啼,婉转响起在清河王的身边,将缙云国君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这丫头就是若璎?”
“就是她。难为您还记得小女。她小时候和薰华一起住在宫中的时候可淘气了。不是晚上偷偷剪了您的胡子,就是悄悄在您喝的茶里下盐巴。”清河王回忆到往昔的美好时光,不禁转悲为喜:“您那时可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两丫头调皮得要命,偏偏您和皇妃又疼得紧,舍不得打。唉,没少让您和皇妃操心哪。”
若璎听得两位长辈说到自己年幼时候的许多丑事,脸上红霞满天,羞涩地低头不语。
缙云国君转而握住若璎的手,感慨道:“光阴果然如白驹过隙,一眨眼,若丫头也这么大了……”
“皇兄。”清河王忽然道:“臣弟闻说薰华要远嫁华国大太子玄嚣,特特带了若璎一同来贺喜的。薰华那丫头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薰华失踪的阴影又飘入脑海,缙云国君意兴阑珊地放下若璎的手,长吁短叹。
清河王与女儿对视一眼,疑惑不解。
“清河王是自家人,皇上不妨直说。”一直在边上静默的白如槿款款上前。
缙云国君想想也是,遂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清河王如此这般地叙述了一番,听得清河王父女二人啧啧称奇。
一旁的白如槿倒是不言不语,只左右细细打量着清河王的女儿若璎。
“皇上。”白如槿扯扯缙云国君的袖子,指着若璎道:“这若丫头是不是生得花容月貌?”
“皇弟青年时可是我夏国万千少女的梦中人,女儿岂有不貌美之理?”
“皇上再看,这若丫头和咱们的薰丫头是不是有几分相像?”
经白如槿一提醒,缙云国君醍醐灌顶,仔细瞧了瞧若璎:但见青黛秀眉,杏核大眼,唇若含丹,齿如珠贝,体态袅娜。粗粗一看,真个有八分薰华的影子,只那眼中的神气与薰华的活泼傲气不同,满是秋水娟娟的温柔婉约。
缙云国君连连拍手称妙极妙极。
清河王略略猜到了几分,又不敢言明,只得垂手肃立,静观其变。
白如槿托起若璎的手,温柔地问道:“本宫没记错的话,若丫头和薰丫头同年吧?”
若璎一味羞涩,不敢抬头,只微微颔首。
“若丫头在东海郡可有许配人家?”
被问及儿女婚嫁之事,若璎更是慌乱,急急看向父亲。
“回皇嫂的话,臣弟一直念若璎年纪尚幼,想让她在身边多陪几日,所以一直不曾许配人家。”清河王急忙回答。
白如槿拖着若璎的手不放,一脸无奈凄凉地看向清河王:“皇弟,薰华的情形刚才你皇兄都与你说了个清楚。你也知道华国一直对我国虎视眈眈,若是这次联姻不成,岂不是给了他们借口挥师东进……”
“皇嫂……”
“上次选婿大典的时候,薰华蒙面出席,其实那玄嚣太子也并不识得薰华的真面目。若璎自幼与薰华处过一段时日,感情甚笃,深知薰华的言行习惯,又与薰华生得有极为相像,非近身之人,难以区分。所以,”话未说完,白如槿竟然向清河王跪下:“本宫恳请皇弟许本宫收若璎为义女,代薰华出嫁。本宫知道皇弟膝下只得薰华一女,宠爱有加。不过,此次联姻关系社稷安定,还望皇弟以夏国基业为重。”
清河王岂能受皇妃如此大礼,也忙不迭跪向白如槿:“皇嫂使不得,皇嫂使不得啊。”
若璎见状,也随父亲一同下跪,声泪俱下:“皇妃如此大礼,若璎和父皇万万承受不起。若璎本蒲柳之姿,卑贱之身,能为我夏国子民安宁出一分力,乃是若璎的福分。况且,若璎与薰华姐姐自幼姊妹情深,薰华姐姐为与赤松子哥哥双宿双栖而不惜抛却公主身份,若璎佩服之至,又怎能忍心不成全他们二人的此等深情……”
“真真是个知书识礼、义薄云天的好女儿!皇弟,你这女儿是个宝啊……”
缙云国君眉间乌云消散,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一一扶起跪在地上皆是满面泪痕的三人。先送清河王回行宫歇息,又唤了人将囚禁狱中的薰华贴身宫娥青萝带来,命青萝以待薰华之礼好生伺候若璎郡主,将薰华近年的事情一一告诉若璎,后日辰时,准时启程出发前往华国。
从今往后,若璎便是薰华,薰华便是若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