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垒萧萧芦荻秋》楚翩鸿

16、第十五章 血莲

　　离殊两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完了，完了，以自己的木头之躯掉进这弱水，怕是要被溶得连渣都不剩了……
　　刚刚得了个小白茶相公，红盖头都没来得及盖上。还有天上地下那许多的美貌公子还没来得及见上一见，自己居然就要早早到阎王那报到投胎去了。早知今日如此背运，就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来赴这个黄泉之约啊。
　　罢了罢了，后悔死了都没用了，因为马上就要死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大不了转世投胎重来一回，八百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顶多见阎王的时候，多陪几个笑脸，多说两句好话，让阎王大人大发慈悲开开恩，直接投个富贵人家娇小姐做做，好省去那数百年的寂寞修行才好。
　　临死还能瞎想这么多的，恐怕也只有这棵呆瓜树了。
　　当年，紫霞仙子与齐天大圣生离死别之际，曾说道：我知道，有一天我的意中人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
　　我的意中人呢，还没看着这开头，竟就走到了结局……
　　离殊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半身已经没入水中，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纪维容趴在岸上惊慌失措的样子。
　　意识开始渐渐模糊，隐隐听得皮肤滋滋被腐蚀溃烂的声音，四肢如被万蚁噬咬，痒痛难忍。
　　一抹紫影，快如风急如电，飞将过来。
　　与此同时，一阵巨大的碎裂声响彻云端，将整个三岛十洲都震得不住晃动。流洲方向升起一道炫目红光，如凤凰开屏、烟花绽放般散出千万道光束，照亮大半个天空，直冲九霄。
　　手似乎被人稳稳握住了，身子被人一点一点地从水中往上拖，可弱水的吸力太强大了，她上升的速度很慢。
　　凭着最后一点知觉，离殊勉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入目的是神色冷峻的华胥仙子。
　　“华……华……”
　　华胥不答，大汗淋漓，趴在云朵上，两手抓着水里的人往上拉。身下的云朵每每被弱水卷起的浪花溅到，沾上一滴，便缩小几分。
　　周围忽得亮了几分，一片异乎寻常的红光在四处弥漫开来。
　　一只浴火的凤凰，不，是一柄如凤凰般飞舞的剑，呼啸着朝江中的二人疾驰而来。
　　怎么回事？传说中长眠的曦和神剑怎会破剑冢而出？
　　华胥心下大惊，手中拉着离殊，又不敢擅动，情急之下念了天罡正气咒，结了结界，思量着多少能抵挡上一阵，先将水中人救上来再说。
　　朦朦胧胧中，离殊看到那红色的凤凰越飞越近，眨眼间就已近了华胥仙子的身，如蛇般咝咝吐着红信，啃咬着结界。
　　“不……不……要……危……危……险……”
　　华胥一咬牙，离殊的双脚终于脱离了弱水的水面。
　　再强大的结界也抵挡不住上古神兵的威力，那只红色凤凰刺破了天罡正气结界，顿时，鲜血四溅，华胥的紫纱裙上瞬间红梅怒放，曦和剑没柄而入，穿胸而出……
　　抓着离殊的手瞬间松了一下，血珠如雨滴般顺着华胥的脸颊滑落，她身影微晃，将最后的神力倾注手上，一提气，把离殊整个拖到了云朵上。，
　　从华胥胸中穿出的曦和剑，往天空中飞去，射出万道光华，在弱水之上掀起一条巨大水柱，夹带着那条水龙，在空中绕了两圈，径直又飞向了离殊。
　　离殊“啊”地惊呼出声，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她醒转时，已置身岸边的空地上，身上的衣服被弱水腐蚀得七零八落，还剩几块破片，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皮肉外翻，依稀可见森森白骨。
　　纪维容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华胥右手抚胸坐在自己身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有血如溪水般汩汩地从她指缝涌出。
　　离殊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华胥见她醒来，用空着的一只手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然后扶起她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离殊，你受了重伤，别动……咳咳……………咳咳……”华胥气若游丝，声音虚浮。
　　离殊的四肢已经完全没有知觉，更不用提动一动手脚。她努力张开了嘴，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忧伤无奈地盯着华胥的脸，泪水无声地滑落。
　　“乖……别哭……我没事的……咳咳……别忘了……我是神仙啊……就算是真有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做了几千年的神仙……够了……不开心……就算长生不老也没用……开心……就算只能活几天……也足够了……”
　　“人啊……总是在别人的故事里……寻找自己的往事……总是想以别人为自己的寄托……只是为了弥补了一下自己感情上的遗憾……咳咳……这场戏……我是没有机会看到结局了……咳咳……离殊……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帮我好好照顾你师父……告诉他……这么多年了……他应该回头看看的……其实……其实……我一直站在原地等他……”
　　渐渐地，华胥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悄无声息。她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眸中一片死灰，胸口的血依旧涌流不息，染红了身下的土地，朵朵赤色红莲破土而出，艳丽似火，如同墨迹晕染一般，从血泊中开出，直到弱水河畔皆是红莲袅娜摇曳。
　　华胥臂上缠绕的紫色轻纱披帛被风吹离，轻飘飘在空中打了几个圈，落入弱水，立时不见……
　　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自华胥身上浮现，整个身体开始渐渐黯淡消散，碎成一颗一颗的光珠，如同无数暗夜中飞舞的萤火虫般，向四面八方飘散开去，飘到九重天上。那是华胥的神魂，自此，天上人间，再无那巧笑倩兮的九河神女。
　　谁说，等待是一生中最初的苍老，所以，东华，我不要再等你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夜我不更了……吐血中……
ps：同志们继续猜猜……接下来该干嘛……
修改了下华胥死时候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