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短篇》牙膏君

5、【戚顾现代】裂痕 下

　　没过几天，戚少商查到雷卷的死因。

　　一堆的证据上只有三个字最醒目，黄金麟。

　　“黄金麟……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小小的帮派老大，居然动得了雷卷，真是不可思议。”老八瞪着那照片上长得一脸螃蟹模样的人，碎碎念道。红袍沉着脸，凝重的说“大当家，如老八所说，黄金麟就是吃了豹子胆也没本事杀雷卷，除非他身后有人。”

　　戚少商拿起一边的打火机点燃一根香烟，“一直以来不是有传闻说黄金麟认了个了不得的干爹吗？”
　　红袍点头，“听说，是警署的署长傅宗书。这个人虽然明面上是在打黑，事实上却是借机网罗各地小帮派，野心不小。”

　　戚少商的烟到了尽头，他靠着厚实的座椅，“吩咐下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要在三天之内看见黄金麟的人头。”

　　老八应了声，正要出门，戚少商又把他叫住，“等等，先去找沈边儿，我要和她谈谈。”

　　“是。”

　　顾惜朝依旧在上夜班，戚少商站在门口，微笑不语。顾惜朝注意到他的目光，白了他一眼。戚少商走近，趴在柜台上，“跟我出去。”

　　“没空。”

　　“跟我出去。”

　　“没空。”

　　“跟……”戚少商被顾惜朝狠狠一瞪，收住话头，见顾惜朝埋头又开始不理他，有点无趣。琢磨一阵，忽然将顾惜朝从柜台里抱了出来。

　　顾惜朝惊得说不出话，完全没反抗的被戚少商抱出便利店。

　　“你这个疯子！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不放。”

　　顾惜朝努力挣脱，无奈戚少商的一双手超乎平常人的紧，怎么都挣不开。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被那人抱进停在外面的灰色跑车里，顾惜朝大声道“等下！”戚少商听话的顿住脚，“怎么？”

　　“你要我跟你出去也可以，但是，至少让我跟老板打个电话把店门关了！”

　　“不用。”戚少商乐呵呵的说，“我有找小弟去替班。”顾惜朝不信，绕过戚少商，果然看见便利店里有一个小弟正兴高采烈的冲着他们挥手。

　　顾惜朝只觉得丢脸之极，偏偏抱着他的戚少商浑然不觉。坐进跑车的第一件事，顾惜朝选择给了戚少商一巴掌。戚少商捂着脸，有些傻了。顾惜朝瞪着自己的巴掌，也很意外，他以为以戚少商的身手应当躲得过。

　　“你……”

　　戚少商无奈的发动引擎，“别你啊我的了，没办法，我好像无法对你有防备之心啊……”不知道是自嘲还是一种示意，顾惜朝烧红着脸，偏头看着车窗外逐渐移动的风景，突然想到，“若是这样，我要杀他就该很容易……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很难？”

　　“你带我来海边干什么？”

　　戚少商领着顾惜朝踏上松软的沙地，他挑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顾惜朝跟着在他附近坐下，戚少商挪动想挨顾惜朝近一点，被后者凶狠的一瞪之后宣告挪动失败。

　　“小时候，我老爸经常带我来这堆城堡。我们堆的城堡很坚实，不管风吹浪打，都不会破。”

　　顾惜朝察觉到戚少商接下来要说的话十之八九会让他原本就动荡的心更倾向戚少商，直觉的阻止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半夜吹海风很舒服吗？”

　　戚少商不理他，依旧自顾自的说道“可是后来那城堡还是碎了，被我老爸压碎的。那些碎片被染成鲜红色，浪一来，就被洗刷得干干净净。”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顾惜朝的嗓子开始干涩，他知道自己想要反抗的力量已越来越微弱。
　　“那之后，是卷哥把我养大的，若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戚少商。”

　　“……”顾惜朝张口刚要说话，戚少商身形一闪，已把顾惜朝压在身下。松软的泥土没半点依赖，顾惜朝反射性的抓住戚少商的衣服，随即放开，低吼道“你干什么！”

　　“我喜欢你。”

　　顾惜朝的身体如遭雷击，不是没想过，只是从不敢去想，等到亲耳听见，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欢喜，忧伤，埋怨。

　　“戚少商，你怎么可以爱上一个来杀你的人？”

　　戚少商不知道顾惜朝心里的矛盾，他只是抱着顾惜朝，喃喃自语“红泪曾经骂我是个花心鬼，这辈子也别想找到爱人。遇上你之前，我也以为自己这辈子是注定要伤人心了，可是，你给我的感觉很奇妙，我最初是想拉你入伙，但现在，我只想跟你说，”戚少商紧紧的盯着顾惜朝，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只要你点头答应和我在一起，天涯海角，我戚少商立刻金盆洗手的陪你去。”

　　这话有点熟悉，顾惜朝隐约记起，自己也对晚晴说过类似的话，对啊，晚晴，他是为了晚晴接近戚少商，为了实现晚晴的愿望和她在一起而接下杀戚少商的任务。他爱的是晚晴，不是戚少商。

　　“……你是玻璃吗？”

　　戚少商摇头，顾惜朝复又说道“别告诉我是因为你刚好爱上的我是个男人之类的蠢话。”戚少商的酒窝愈发可爱的欠打，“嗯，我不说，我的理由是刚好爱上你的我是个男人而已。”
　　顾惜朝呵呵笑，眼角飚出泪。

　　“戚少商，你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傻子。这话和刚才的话有区别吗？”

　　“有啊，很大的区别。这就是中国语言的伟大。”

　　“可是我不喜欢你，也不想成全你的刚好。”

　　戚少商的脸上不见半点受打击的模样，他笑着说“我知道，但是你也别把结论下得那么早，我可以等，等到你点头那天。”

　　顾惜朝侧过头，心慌得厉害，“起来。”

　　“什么？”

　　“你压着我多久了！”

　　“呃……”戚少商尴尬，一边爬一边说“压得太舒服忘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见你一次，不是想抱抱你就是想这么压……”

　　戚少商又挨了一巴掌，顾惜朝冷漠的说“戚少商，你最好对我有点防备，不然……那天被我杀了都不知道。”
　　戚少商捂着脸，酒窝依旧不改俏皮本色，“你会杀了我吗？惜朝？”

　　顾惜朝哼了一声，猛然想起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戚少商得意“我跟那便利店的老板怎么说也是做了七八年的邻居……”戚少商再度被殴打，他抱着自己的脑袋哀嚎“哎，你说你这妖精，看上去漂漂亮亮的，怎么这么喜欢暴力？而且都不留点余力……我跟你有生仇大恨啊？？”

　　早晨，顾惜朝一觉醒来，看见陌生的天花板，倏地起身，戚少商端着餐盘，颇无奈的说“别紧张，虽然我是个混混，但不会趁人之危。”顾惜朝瞪他一眼，模糊的想起，昨晚上是打戚少商打累了，回程的时候自己竟在他车上睡着了。想来自己应该又是被他抱进抱出了吧？

　　顾惜朝觉得头痛，因为太丢脸。

　　戚少商将餐盘放在床上，“你喜欢中式还是西式？”顾惜朝不客气的拿起包子油条和豆浆，“中国人当然吃中式。”戚少商呵呵笑，坐边上看他吃。

　　“你不吃？”

　　“我不习惯吃早饭。”

　　顾惜朝愣住，不习惯，那么这早饭就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你小心把胃弄出毛病。”

　　“不怕，反正没人在意。”

　　“怎么会没人……”生生的截住话头，顾惜朝知道自己是被戚少商绕了进去。戚少商对于终于能在口头上逞一次威风，似乎很满足。他眼睛余光扫到墙上那道越来越嚣张的裂痕，忍不住骂“那群臭小子，吩咐几次找人来修都没弄好。”

　　顾惜朝顺着他的眼睛看去，耻笑道“你不是赌场老板吗？住的房子居然会裂。”戚少商哼哼，“这房子是老房子，有百年历史，会裂也不奇怪。”

　　“我看是因为这是豆腐渣工程才对吧？”

　　戚少商无所谓的一笑，“也许吧……”

　　裂痕像一条丑陋的疤痕，在雪白的墙壁上不断蔓延，戚少商有些感触，“墙上的裂痕好修，可人心里一旦长上裂痕，只怕是怎么也抚不平了吧。”

　　顾惜朝嚼在口中的食物陡然失去味道，他放下手中食物，低声说“如果不让它出现就好了吧。”

　　“嗯。”戚少商应着，却不知道这话说来的意义。

　　戚少商约沈边儿在小雷门会面。两个人一人坐一边，戚少商敲着桌面，“沈小姐，我的要求也不算过分。拿小雷门所有的地盘和生意换杀害卷哥的黄金麟一条命，这买卖不好吗？”

　　沈边儿冷笑，“戚少商，你口口声声说要为卷哥报仇，到头来，也是想趁机吞并小雷门！”

　　“沈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现在的小雷门已今非昔比，你一个女人纵然再能干，也保不住它。我不想看着卷哥一生的心血被人瓜分，所以，我才提出这个条件。”

　　沈边儿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在以血腥力量为准绳的□□，她一个女人要想守住雷卷留下的地盘只能是痴人说梦。但就如此交付于别人，她又极不甘心。

　　“沈小姐，我可以替卷哥报仇，也可以让小雷门永存，这桩生意，你要放弃吗？”

　　沈边儿看着戚少商，深深叹息，“好，只要你能杀了黄金麟，小雷门从此就是你戚少商的。”沈边儿站起身，自雷卷去后，原本不过20来岁的她竟忽然老了许多。

　　“只是，戚少商，如果你真的还念着卷哥对你的恩情，就善待小雷门的人。”

　　“你放心，我戚少商虽然不是什么顶好的人，但我还知道报恩二字。”

　　老 八一直站在身后默默看着，直到沈边儿离开，他才小声道“大当家，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红袍咳嗽了一声，老八的话被打断，便再没勇气续下去。戚少商站起身，叹息般的说道“老八，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们在刀尖上混的人，免不了四处算计扩充实力才能活命。如果我不用这种方式得到小雷门，不出一个月，卷哥的心血就会毁于一旦。与其如此，我不如卑鄙些，做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又如何。”

　　戚少商离开之后，老八嘀咕“我还是不明白。”红袍瞪他一眼，“所以你才没出息。”老八委屈，跟着便想走人。红袍忽然拉住他，问道“我听说，大当家最近跟一个人走得极近？”

　　老八点头，“是对面便利店的雇员，叫什么顾惜朝的。”

　　红袍沉默，“老八，我托你件事，去好好查查这顾惜朝，我要尽快掌握他的一切。”

　　“好，要告诉大当家吗？”

　　“你傻了吗？大当家若知道岂会让我们查？”

　　“可是不告诉大当家……”

　　“老八，你只要记着，我这都是为了大当家就行。”

　　“……是，红袍姐。”

　　戚少商如他所宣言的一样，天天来磨顾惜朝，为的只是得到他点头一允。顾惜朝烦不胜烦，但时间长了，心里却滋生出可怕的习惯。

　　沈边儿在交出小雷门的全部地盘和生意后的第二天，她收到了黄金麟的人头和一张支票。无声的撕掉支票，沈边儿拿起身后的皮箱，默然离开。

　　戚少商听说她走了，有些怅然。红袍在这时候敲门进来，在他的桌上放下一个黄色资料袋。戚少商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红袍沉思许久，开口道“大当家，杀了顾惜朝吧。”

　　戚少商霍地站起身“你胡说什么！”红袍闭眼平复下情绪，“大当家，你一直都被人骗着，你不知道吗？”

　　“什么意思？”

　　红袍拿起那资料袋，指着说“这里面是顾惜朝的全部资料！他不是什么便利店的小雇员，他有一个未婚妻叫傅晚晴，听这姓氏你就该知道他是谁了吧！”

　　戚少商愣愣的转身，忽然看见那墙上还没修葺好的裂痕。

　　“谁叫你去查的？”

　　“大当家，我这是为了你！傅宗书可以让自己的干儿子黄金麟杀了雷卷，就肯定会让自己的准女婿顾惜朝杀了你！”

　　“我问你谁叫你去查的！”戚少商怒吼，红袍有瞬间被吓到，她毕竟只是个女人，毕竟只是个爱着戚少商的女人，眼睛里滑出泪，她狠命的擦去，“是我要老八去查的，大当家若要因此责罚，红袍担着！”

　　“砰！”不想继续在戚少商面前掉泪，红袍摔门而出。戚少商死死的看着那黄色资料待，掏出打火机，点燃，不管是真是假，他不想知道。

　　火焰将最后一点纸屑吞没，戚少商猛然发现，点火的打火机是第一次见到顾惜朝时买的。

　　顾惜朝在算账，门口的风铃响动，他不用抬头，光是那熟悉的气息就知道是谁。数钱的手忽然一颤，他想起之前刚接到的电话。

　　“是我。我最后给你一天的时间，杀了戚少商，否则，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我女儿！”

　　“一天太少了，戚少商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人。”

　　“我只能再给你一天时间！他刚刚杀了我的干儿子！你知道吗！”

　　“……”

　　挂断电话之后，顾惜朝一直很恍惚，算的帐一页里错了大半。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在等着戚少商靠近，然后杀了他。灭音手枪就贴在柜台下，已经调试好，只要戚少商靠近，只要一枪，他就可以和晚晴一生一世。

　　可是心疼的厉害，手一直抖，抖得连握枪都很困难。

　　似乎过了很久，那熟悉的气息一直没靠近。顾惜朝愕然的抬头，却发现戚少商苍白着脸站在门口望着他。

　　心一紧，他脱口问道“你怎么了？”

　　戚少商摇头，站直身体道“没什么，只是，我好像从没这样站在一边看过你。”

　　“你又发傻还是发疯了？”

　　戚少商傻笑，小酒窝忽然失去了生机。

　　“我听人说，先爱上对方的人永远是最倒霉的。”

　　“谁跟你说的？”

　　“一个倒霉的前辈。”

　　转过身，戚少商说了三个字。

　　“傅晚晴。”

　　他听到身后有东西砰咚一声重重的掉下来，墙壁上的裂痕修不了了。

　　戚少商离开多久，顾惜朝并不知道，他的手还放在那把灭音手枪上。刚刚他有机会杀了他，反正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杀他，他也会来杀了自己。

　　因为戚少商是个真正的枭雄。

　　可是为什么自己没动手，顾惜朝惨笑，戚少商，到底是谁先爱上了谁？到底谁才是哪个最倒霉的人？
　　刺耳的刹车声音划破本就不安静的夜，顾惜朝抬头，却只见到一片红。

　　“戚少商！”

　　慌张的奔出，肇事的车子早就远远的开走，顾惜朝紧紧的抱住戚少商，他不信这只是个意外！为什么，傅宗书，你既然要我来杀了他，你为什么又要找别人来做？还是说，一开始你就不信任我？

　　“戚少商，你这个大傻瓜，你不是总在我面前吹，说谁也杀不死你吗？怎么一辆车就把你撞成这样，你这个骗子，爱吹牛的疯子！”

　　戚少商似乎听到顾惜朝的说话，嘴角勾起抹笑，嗯，死了亦满足。

　　红袍和老八总是慢半拍的跑出门，看着浑身是血的戚少商，红袍直觉是顾惜朝动的手，她刷的拔出枪，指着顾惜朝说“我杀了你！”

　　顾惜朝冷然的看着她，“你要杀我之前先给我去找救护车！”

　　红袍怔愕之间，老八已经醒悟过来的迅速掏手机打电话，红袍手上的枪，缓缓放下，“你不是要杀他吗？”

　　顾惜朝低头，小心的清理戚少商染血的脸颊，“我不可以改主意吗？”

　　红袍深吸了一口气，擦干净眼角的泪水，说“告诉大当家，他欠我很多眼泪。”

　　江湖人爱起外号，戚少商的外号很响亮，叫九现神龙。可是给他削苹果的顾惜朝说，“我看你该叫九命猫妖……被撞了十几米远还能安然无恙。”

　　戚少商吃下一口苹果，皱眉道“什么安然无恙啊，你没见我脚到现在还吊着嘛。”顾惜朝拿刀把戳戳那打着石膏的脚，“看这样子，没几天你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我怎么听你的口气，你难道真希望我去见上帝？”

　　“你这样的人才见不到上帝，你只能见到阎王爷！”对着那张还欲说个不停的嘴喂进一块苹果，顾惜朝忽然有些漫不经心。

　　“你说过的，只要我点头，你就金盆洗手和我天涯海角的话还算数吗？”

　　“算数。”戚少商没半点犹豫的回答，似乎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两人做的一场梦。顾惜朝轻轻的笑起来，是戚少商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

　　“帮我做最好一件事吧，然后，天涯海角，我顾惜朝随你走。即使你要继续做你的□□老大，我也陪着。”

　　“好。”

　　“你都不问是什么事吗？”

　　“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拼命也会替你办到。”

　　顾惜朝抬头，眼睛里再无半点犹疑。

　　“帮我……实现晚晴的愿望吧。”只是，他不能再陪着她去了。

　　“嗯。”戚少商坚定的点头，伸出缠着纱布的手，紧紧的，握住顾惜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