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尘翼的游戏》黑尘翼

2、游戏第二章 尘梦

　　“我要去加拿大了。”我说。

　　旁边的人都瞪大了眼，只有知在那里无所事事的点了点头：“哦！”

　　“可能要十年后才会回来。”

　　“哦！”又是知的声音。

　　“我不是开玩笑。”

　　“哦！”这次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你至少也应该装出点依依不舍的表情吧？”我快气疯了，哪有好朋友要走，只是说一句“哦”就了事的？“我可是努力了很久才作出这副沉痛的表情的耶！”不知怎么的，不管多么伤心的时候，在他面前就是很难露出伤心的表情，只要看到他那张脸，除了想笑，就是想生气，就算是生气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一边笑，一边气。

　　“啊！”他突然很夸张地做出了一张哭泣的脸，“好依依不舍呀！烦人的小鸟终于走了呀！哎呀！我好感动呀！”

　　一拳挥过去，被他轻松地闪开了：“哇呀呀！小鸟生气了，好可怕呀！”伴可怜状。

　　我真快给他气死了，自从他认识尘以后，他总爱叫我烦人的小鸟，一副不气死我就睡不好，吃不下的模样。可是话虽这样说，对我而言，无论任何时候，最好的礼物，都是他们的笑容吧。

　　我假装生气走开，却被他叫住了：“你的小尘尘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先别告诉他，到时候再说吧。”小尘尘？尘的名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听了？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让最后的时刻，成为无论是我，是尘，都终身难忘的时刻，何况，我还没看到他的笑容呢，尘的真心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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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嘛！陪我去看画好吗？那场画展你不是一直很想看吗？”

　　“我自己会去，干嘛要你陪我。”嘴上还是那么厉害，但却没有甩开我缠着他的手，只是顺着我的力道，一边拒绝着，一边走。

　　算了！还是给他一点面子，就算是我硬拉他去的吧。

　　那一天，我们看画看到很晚，我也不知道是真在看画，或是想在他身边多呆一会儿，只是一直跟着他，一遍又一遍地看那些早已看过的画，我和他谁也没有提出离开，晚餐也只是随便的买了一些爆米花来吃。一直到美术院关门，我们才走出来，谁想到天又下雨了，便急急地躲进了一间礼品店。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摆放在橱窗下的一个音乐盒，那个音乐很美，特别是在伴着雨声的时候。但真正吸引我的，却是那上面刻着的两个字：永远。

　　永远吗？在这个世上真的有永远吗？如果真的有永远，那么有谁能够拥有呢？如果真的有永远，我只希望，这一刻，我和他站在屋檐下，一起躲雨的这一刻，能够永远的停住。但是不可能，我已不再是三岁小孩，这里是现实而不是故事，而现实与故事的分别就是：故事中，主角总是被命运安排着，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可是现实，却永远没有一个叫做命运的东西帮你安排；命运，只会将你应该得到的，带离你的身边而已。

　　“雨已经小了。”这是尘的声音。“要我送你回家吗？”

　　我惊奇地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愿意送我回家耶！以他那自负的性格，“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

　　“不要就算了。”他甩开我的手。

　　“当然要。”忙拉住他那温柔的手，只怕这是个梦，很快就会醒来。

　　这是第一次，他主动拉着我的手，送我到楼下，那一天，离我离开的日子已不到一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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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日子，我和尘总是到处去玩，不过大家都保证了不让成绩落下去，他在学校仍然是老拿第一，我也差不了多少。直到好多天以后……

　　那一天，我又去他的画室玩，顺便逼他为我煮了一壶咖啡，不知怎么的，他家的咖啡豆特别好喝。就在他去厨房的时候，电话响了，我一时好奇心大起，除了我，还有谁会在这时候给他打电话呢？拿起电话，我听到了知的声音：

　　“喂！尘么？是我！我已经全知道了，你到底还想瞒翼多久？为什么你们两个都这样？你们到底还想折磨彼此多久？到底还想折磨我多久？难道你真的想等到你死的那天才告诉她真相吗？”

　　死……什么意思，尘瞒着我什么？什么是死？

　　猛地听到厨房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我丢下话筒，冲了过去。尘躺在地上，为我煮的咖啡撒了一地，一切都那么突然，我甚至来不及惊讶得叫一声。那个时候，我唯一想得到的，就是跑回电话边，拿起话筒大吼一声：“知！快过来！出事了！”那一声我不知是怎么说出来的，然后马上跑回厨房，连拖带拽，一边喊着尘的名字，一边喊着知的名字，那个时候，我很慌乱，可是人却很清醒，我知道要救尘，马上打急救电话，然后一直陪在他身边，坐在那里。

　　我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什么都没想，不敢想，因为我现在满脑子都只有知的话：“难道你真的想等到你死的那天才告诉她真相吗？”什么真相？我不管，你可以瞒我任何事，任何事都可以，只是你不可以死，不可以，不可以在我的游戏中死去！这是我的游戏，你没有权利离我而去！

　　知几乎是和救护车同时赶到的，他们把尘送上车，我也跳上去了。有医务人员来拦我，被知栏住了。一直跟到医院，一直等在手术室门前，我一句话也没说。知一直陪着我，他给尘的父母打了电话，叔叔阿姨很快就赶到了，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脑中一片空白，一个字都不要想，只是企求着：快醒来吧，如果这是梦的话，请让我快醒来吧。

　　手术灯熄灭的那一瞬间，我几乎是反射性地跳了起来跑了过去。医生对叔叔阿姨说，这次已经没事了，但下次不知什么时候发病，而且下次，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

　　我不懂，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只想见到尘，我冲进去，医生拦着我说，只有家属才能进去。知对医生说我是病人最喜欢的表妹，医生显然不信，但看着尘的父母也没反对，才让我进去了，我想，知可能已经把我和尘的事告诉他父母了吧，也可能是别的原因，但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了，我只想见到尘，只想见到他。

　　推开白色的房门，我看到尘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枯叶，看到我来了，也不肯转过身，只是冷冷地说：“笨蛋，你别来烦我行吗？”

　　“休想。”我可装不到他那么冷静，也不想装。我累了，真的。“你去地狱我也要追去烦你。”

　　“无聊！又不是小孩子的游戏。”他避开我的视线。

　　“这是我的游戏。”感觉自己有点强词夺理，但无所谓。突然，我发现自己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送你的，回家再看。”他突然扔过来一包东西，害我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才接稳。

　　他送我东西吗？为什么？这是他送我的第一个礼物耶！如果现在不是站在医院，不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我一定高兴得跳起来了。可是今天，现在，我却连句谢谢也说不出。望着他，突然不小心看到他胸前的项链，那是——一枚戒指！虽然挂在脖子上，可是，那真的是一枚戒指耶！为什么？他最讨厌带首饰的，是谁送给他的吗？是谁？我一时差点站不稳，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又突然出现这么多事，好累，真的好累。

　　“愣着干嘛？看完了，你可以走了吧？我要睡了。”说完他真的倒下去睡了。我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像傻瓜中的傻瓜。他的父母进来了，到他身边问寒问暖，我站在那里，不知该不该过去。

　　“出来一下！”每次解围的都是知，我似乎欠了他很多，可是现在，我连自己该干什么都不清楚，更不用说还债了。我走了出去，他说：“尘心脏从小就有问题，平常倒没事，但是一发病就随时会死，至于具体是什么病我也不清楚。但他那种个性就是因为要让自己随时保持平静而从小养成的。”

　　随时会死？我不记得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大概就是张着嘴巴愣了两分钟吧。“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要走？”

　　我无语。

　　“所以说了，你们两个有时候还真像，都这么爱折磨人。”

　　折磨人？又想起他说的那句“你们到底还想折磨彼此多久？到底还想折磨我多久？”了，对他们来说，我或许真的只是个折磨人的人吧。

　　“好了，好了，人也看完了，话也说完了，可以回去了吧？我要饿死了！”知不由分说就把我推出了医院，推上出租车，再丢下一句话：“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了。”然后关上车门，一个人又走回医院了。他不是说很饿吗？

　　一个人坐在车上，我想了很多，脑子里很乱。

　　我想到知曾经说过，一个死囚最害怕的其实并不是死，而是死前数着心跳的那几秒，可是对尘来说，或许生命中的每一秒都是那种感觉吧。知道自己随时可能死去的感觉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光是听，已经很害怕了。站在他身边，却一点也帮不上忙，我真是……太没用了。

　　又想到为什么知会这么巧打电话，刚巧我去尘的画室，刚巧尘不在房间，刚巧我坐在电话旁，而他又这么巧连我是谁都不问，直接说出来？或许他根本就是用了一种不会背叛尘的方法告诉我，更或许，我要去加拿大的事，他也早用同样的方法告诉尘了。否则尘这段时间为什么一次也没有推过我的邀请？为什么那个家伙总是喜欢多管闲事呢？每一次都这样，他明知道，我还不起的。

　　车停了，我头好痛，痛得快要炸了，但还是不停地想起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到家，我躺上床就睡，做了无数个噩梦，好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5个小时以后了。下午一点。突然想起尘的礼物，马上跳下床，拆开一看，我又愣住了：竟然是上次我看到的那个写着永远的音乐盒！为什么他会知道？

　　轻轻地打开盒盖，我看到了，一个和他颈上带着的一模一样的戒指和链子。盒盖的里面，写着一句话：“永远是人类最不现实的幻想，我没有资格，也不会奢求，但却希望，你能够拥有。”

　　我想，我当时笑了，可是眼泪却流下来了，好久不见的眼泪。那天，我一直抱着那个盒子，一直，在笑，也在哭。

　　第二天去看尘的时候，他精神好多了。伯父伯母都不在，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一定又是知找了个借口把他们带走了。我坐在尘身边，第一句就是：“帮个忙好吗？”

　　“干嘛？”

　　“先说你帮不帮？”

　　“无聊，你不说我怎么帮？”

　　“我要你先回答。”

　　一阵沉默。

　　“你要我做什么？”

　　“把你的命给我。”

　　“这个玩笑不好笑。”

　　“不是开玩笑。”我说：“把你的命给我，那他就是我的东西了，不许你把他弄丢。”

　　“弄丢了又怎样？”

　　“我会追去找你算帐。”

　　“告诉你别玩了！”

　　“我没有在玩。”我说。

　　又是一阵沉默。

　　“不行。”

　　我一时哭笑不得，本来是料定他会答应的，就算不答应，也应该多说几个字吧？现在只有两个字，叫我怎么回答他？

　　“我的命三分之一是给自己的，三分之一是给我的画的，不过……还有三分之一没用，你要就拿去吧。”

　　我点头。“那好啊！帮我留着我借你的三分之一。”我说：“我要去加拿大了。”已经不需要再隐瞒。

　　“我知道。”他说。

　　“知告诉你的？”废话！还有谁？“你不留我吗？”我想，当时只要他一句话，我一定会留下。

　　“我没这个资格。”他转过来，望着我：“去那里对你来说，绝对会比呆在国内发展得更好。”

　　“谢谢。”我笑了，明知他在关心我，却无法真正地开心。

　　“你不是喜欢电脑吗？好好学吧。”对我来说，这恐怕是改变了我一生的话，只是当时我还没察觉到。

　　后来我们聊了很久，他第一次同我说这么多话，可是却没有一句话是关于他的病的。我们都没有提。那一天，离我离开的日子只有13天了。

　　我一直戴着那个戒指，戴在颈上，虽然明知那个不是真金的，可是每一次看到它，都会很开心。那13天，我同尘出去过4次，他为我画过6幅画，一起吃过3次饭，然后，终于到了最后一天了……

　　我是下午的飞机，可是尘的电话一直打不通，知也一直不回电话，整个早上就这么浪费掉了。下午去机场，我一直不肯过安全门，因为始终没看到他们两个。最后被妈妈缠得没办法，就要准备交出护照过去的时候，猛地看见了门口的身影：是知！

　　我冲了过去，给他一顿大骂，他一直只是笑着，听着，等我骂够了，才问他：“为什么不回电话？“

　　他没有回答，只是像平常一样，露出那让人无法忘记的笑容，对我说：“一路顺风。”

　　我连气都气不起来了，只是笑着说了句谢谢，我问他：“你有看到尘吗？”

　　他望着我，好久，才说：“看来在你们两个身边，我这个配角的身份是注定了。放心啦！男主角我会帮你看着。”

　　“谢谢，再见。”妈妈在催我了，我转过身，跑过去，半路停下了，我说：“不过你从来就不是配角，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再回头看，也不知他当时是什么表情，便跑过了安全门。之后再一次回头看的时候，我挤在人群之中，却看到尘站在知的身边，不知在说着什么。那一瞬间，我看到尘的笑容了，这一次，似乎不再有任何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