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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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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内那足以掀翻屋顶的喧嚣,如同被无形屏障隔绝的海啸,
在厚重防火门关上的瞬间,被强行压缩成一种沉闷的、令人心脏不适的余响,在耳膜深处嗡嗡作响。
侧门后的应急通道走廊,光线刻意调得很暗,
只有几盏嵌在墙壁底部的安全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微光,
与方才会场那如同白昼般的辉煌形成了近乎残忍的对比,
仿佛一步之间,就从天堂踏入了某种晦暗不明的炼狱回廊。
林凡几乎是半护半推地,引着陆延舟快步走向通往顶层总裁办公区的专属电梯。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混杂着震惊与惶惑的死寂,沉重得几乎能压弯人的脊梁。
只有他们两人略显凌乱、无法完全控制的急促脚步声,
在这条空旷而熟悉的走廊里碰撞出孤独的回音,每一步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陆延舟的脸色是一种失去所有血色的苍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刚才那几分钟内被抽干了。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即将碎裂的岩石,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能洞察人心与商机的眼眸,
此刻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无法拂去的尘埃,
空洞地望着前方虚空中的某一点,又仿佛什么也没能真正映入眼帘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认知颠覆,让他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自我保护式的空白。
冰冷的电梯金属门如同镜面,模糊地映出两个有些狼狈的身影。
门缓缓合上,将外间所有的混乱、窥探与未尽的追问彻底隔绝在外。
狭小、密闭、匀速上升的空间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以及一种几乎要凝成实质、沉甸甸压在肩头的压抑感。
液晶屏上跳动的红色数字,是此刻唯一动态的东西,无声地记录着这难熬的攀升过程。
“陆总……”
林凡张了张嘴,喉结干涩地滚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
——或许是苍白无力的安慰,或许是亟待处理的危机分析,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打破这让人发疯的寂静。
然而,
他发现所有预先组织好的语言,在此刻老板那如同冰封般的神情和这巨大的变故面前,
都显得如此轻飘、不合时宜,甚至是一种亵渎。
他亲眼见证了老板如何从志得意满的云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记来自暗处的重锤狠狠砸落深渊。
他更清楚地知道,这背后所意味的,
绝不仅仅是与A公司那纸价值连城的合同破裂,更是陆延舟个人以及公司声誉面临的严重危机,市场信心的动摇,以及……
对陆延舟那向来引以为傲的判断力和掌控力,一次近乎毁灭性的公开打击。
陆延舟没有回应,甚至没有转动一下眼珠。
他只是抬起那只骨节分明、此刻却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有些僵硬地、近乎粗暴地松了松紧紧勒着脖子的领带结。
那枚他今天早上特意从收藏中选出、镶嵌着碎钻的铂金领带夹,在昏暗的电梯灯光下反射出一点冷硬的光芒,
曾是为了匹配这场预期中毫无悬念的胜利,
此刻,却像一个钉在耻辱柱上的、冰冷而刺眼的讽刺标记,
无声地嘲笑着他之前所有的笃定与期待。
电梯数字无声地跳动着,如同倒计时的秒表,敲打着未知的前路。
“去办公室。”
陆延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粗糙的砂纸打磨过,
带着一种极力压制后依然无法完全掩饰的、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与空洞。
“是。”
林凡立刻应声,伸手按下了最高层的按键。
就在电梯即将到达、发出那声清脆“叮”响的前一秒钟,陆延舟忽然又开口,声音很轻,飘忽得像是随时会碎裂在空气里,
像是在询问身旁最得力的助手,又更像是在茫然地拷问自己混乱的内心:
“她……现在在哪里?”
林凡猝不及防地一怔,心脏猛地一跳,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
——那个刚刚以一场石破天惊的“现场直播”,彻底改变了今天,乃至许多人未来命运的女人,沈墨卿。
他犹豫了一下,措辞谨慎地低声道:
“不清楚。
事发突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会场……
需要……
我立刻派人去查一下她的行踪吗?”
陆延舟沉默着,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他没有说查,也没有说不查。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极其复杂的光芒在剧烈地挣扎、闪烁,最终又归于一片更深的、看不清底的迷雾。
电梯门“叮”一声滑开,外面是总裁办公室楼层专属的、铺着柔软地毯的安静空间。
他没有再看林凡,率先迈开步子,有些沉重地走了出去。
整个顶层办公区,此刻也弥漫着一种与往常高效忙碌截然不同的、山雨欲来般的诡异安静。
显然,
消息已经像病毒一样通过内部通讯群或网络渠道扩散开来,每一个格子间后的员工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埋首于电脑屏幕前,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更不敢抬头去打量那位刚刚经历了职业生涯中最大“滑铁卢”的老板,
生怕一个不慎的眼神接触,就会引燃那压抑着的、不知何时会爆发的雷霆之怒。
陆延舟对这一切仿佛毫无所觉,他径直朝着走廊尽头那间属于他的、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办公室走去。
皮鞋踩在厚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他的手刚刚抬起,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的门把手
——动作,却猛地顿住了,凝固在半空中。
在他的办公室门口,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走廊顶部柔和但足够明亮的光线,清晰地勾勒出她清瘦而挺直的身影。
依旧是那身简单到近乎朴素的黑色衣裤,与她离开时并无二致,只是原本及腰的长发变成了利落干净的齐肩短发,衬得那张脸愈发小了。
脸上未施任何粉黛,肤色显得有些透明的苍白,却能看出仔细清洗过的痕迹,褪去了连日来的疲惫与颓唐。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倚不靠,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像两潭经历了狂风暴雨后、终于沉淀下来的、深不见底的幽泉,无悲无喜,无怨无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类似于“看,我做到了”的得意或挑衅。
是沈墨卿。
林凡跟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几乎是本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手臂微微抬起,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姿态,想要挡在陆延舟身前,以防任何可能的、不可预测的情况发生。
然而,
这个动作只做了一半,他就僵住了——眼前的沈墨卿,身上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气息,
她的平静本身,就是一种更强大的力量,让他觉得自己的防备显得如此多余且可笑。
陆延舟的身体有瞬间完全僵硬的凝固,握着门把手方向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失去血色的青白。
他看着她,目光复杂得像一团被猫咪彻底玩弄过的、纠缠不清的毛线球,震惊、困惑、难以置信、被欺骗感(即使真相已大白)、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清晰定义和面对的、尖锐而深刻的刺痛感,
如同无数细密的针,同时扎进心脏最柔软的区域,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以为她会躲起来,像所有做了“坏事”的人一样,隐匿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或者早已远走高飞,逃离这场由她亲手掀起的、注定无法轻易平息的风暴。
他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在此时此刻,在所有硝烟尚未散尽、一切混乱才刚刚开始的时刻,
以这样一种近乎“自投罗网”的、平静到诡异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出现在这扇象征着他们之间所有过往纠葛与权力关系起点的门前。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凝滞。
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尘埃落定的声音。
最终,是沈墨卿先打破了这片足以将人逼疯的沉默。
她向前平稳地走了两步,在距离他大约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这个距离,既不显得亲近,带着刻意的疏离,也并非遥不可及,保持着一种清晰的、带有明确界限感的分寸。
“陆总。”
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进行一次早已预约好的、普通的商务会谈,
听不出任何诸如胜利者的炫耀、委屈者的控诉、或者复仇者的快意等情绪波动,冷静得近乎公式化。
陆延舟的喉结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了一下,仿佛有千言万语
——质问、咆哮、寻求解释、甚至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恐惧
——同时拥堵在胸口,相互挤压、碰撞,却最终一个字也无法挣脱出来。
他想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她,让她解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问
她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最极端、最不留余地的方式,问她……
是不是因为恨透了他,才要用这种方式将他置于如此境地。
可当他真正触及她那双过于平静、仿佛早已看透一切、也放下一切的幽深眼眸时,
所有激烈翻涌的、试图为自己寻找支点的情绪,
都像是狂暴的海浪撞上了一堵坚不可摧、沉默无言的礁石,瞬间溃散开来,只留下无力的泡沫。
沈墨卿没有等待他组织语言,或是消化情绪,继续用那种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的语调说道,仿佛在陈述一项既定事实:
“刚才在会场屏幕上展示的一切,所有证据的原件,
以及比播放内容更为详尽的完整技术说明和资金链路分析报告,
我已经备份了一份,放在了这个加密U盘里。”
她平静地抬起手,摊开掌心,一个黑色的、小巧却显得异常沉重的U盘,
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金属接口反射着走廊顶灯冰冷的光。
“这里面包括周致远植入的恶意代码的完整反编译文件、其关联的离岸公司近半年内的全部资金流水与穿透图、相关专利与恶意代码模块关联性的详细技术论证过程,
以及那份内部审批流程的完整、未经任何剪辑的电子记录。
以贵公司法务团队和技术部门的实力,这些材料应该足够应对后续可能的法律诉讼、监管问询,以及……内部的彻底清查。”
她的措辞严谨、客观、条理清晰,将个人情感完全剥离,
仿佛只是在尽职尽责地交接一份至关重要的、关乎公司存亡的工作文件,冷静得令人心惊。
林凡几乎是屏着呼吸,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极其谨慎地、仿佛那U盘是某种易爆物般,从沈墨卿摊开的掌心中接过了那个小小的物件。
指尖触碰到那尚带着她一丝体温的金属外壳时,他感觉那小小的U盘此刻重若千钧,
里面承载的,是一个阴谋的真相,一家公司的声誉,或许……还有一段再也无法挽回的过去。
陆延舟终于像是被刺痛般,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法控制的颤抖,
他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
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一丝属于“沈墨卿”这个他曾经认识的女人的情绪:
“为什么?”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两个字,带着最后一丝不肯放弃的求证,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报复我当初对你的不信任和……驱逐?
还是为了用这种方式,向所有人证明你的清白和价值?
证明你比我,比周致远,都更聪明,更高明?”
这是他基于自身逻辑和处境,此刻能想到的、最符合“常理”的理由。因为他曾经的误解、冰冷的对待和决绝的伤害,
所以她怀恨在心,潜伏许久,最终选择在他最辉煌、最接近成功的时刻,
给予他最沉重、最公开的一击,以此来洗刷冤屈,证明她的能力,
并看着他狼狈跌落,以此获得某种扭曲的快感与满足。
沈墨卿闻言,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也没有丝毫计划得逞的激动神色,
反而,她的嘴角,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浅淡到近乎虚无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带着一种仿佛早已洞悉他所有想法、看透一切世情的淡然,和
一丝几不可闻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怜悯?
她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目光清澈而坦荡地迎上他充满了探究、挣扎与最后一丝固执的视线,仿佛要直接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陆延舟,”
她第一次,在剥离了那个荒诞的“系统任务”背景后,如此清晰而平静地、完整地直呼了他的名字,
语气却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存在的事实,
“你弄错了。”
她仿佛是为了让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拥有足够的分量,能够清晰地、不容置疑地抵达他的耳中,敲打在他的心上。
然后,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如同冬日屋檐下凝结的冰凌,断裂后坠落在青石板上,
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回响,敲打在这片寂静到极点的走廊空间里:
“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挽回我们之间早已不可能的关系,
更不是为了向你这个‘裁判’,或者向这个世界,证明我沈墨卿的价值和清白。”
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直直地望进他骤然收缩的瞳孔深处:
“我为的,仅仅是我自己能够心安。
为的是对得起我这么多年苦学磨练出的、不容玷污的专业操守和判断力。
为的是……对得起那段无论起因如何荒诞,
但过程中我曾真实投入、也曾真切感受过、最终我问心无愧的……过去。”
“……”
空气,仿佛在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被彻底冻结、凝固了。
连时间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林凡猛地屏住了呼吸,瞳孔因为巨大的震惊而放大,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沈墨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陆延舟则像是被一道来自九天之上的、无形却威力无穷的惊雷狠狠劈中,
浑身剧烈地一震,猛地向后踉跄了半步,脊背“砰”地一声重重撞在身后冰冷坚硬的办公室门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的脸色在刹那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煞白如纸,
比会议室屏幕闪烁时的雪花点还要苍白,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那几句平静的话语彻底抽空、击碎。
他所有的预设,所有的基于自身立场和情感创伤的猜测,
在她这几句平静到近乎残酷、却又坦荡到令人无法反驳的话语面前,
被彻底地、毫无保留地击得粉碎,化为齑粉!
不是报复。
不是证明。
甚至不是为了讨回一个所谓的“公道”。
仅仅只是……为了她自己的“心安”?
为了对得起她视为立身之本的“专业”?和那段……在她看来“问心无愧的过去”?
这比他所能想象的任何带有强烈情绪色彩的动机,都更让他感到一种无地自容的、彻骨的寒意和羞愧。
这种纯粹到极致的、向内求索的动机,剥去了所有外在的、可供他批判或对抗的标签(如怨恨、报复、证明),
让他所有基于外部逻辑的防御和解读,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甚至……卑劣。
她不是在向他宣战,她甚至不是在向他进行任何形式的解释或沟通。
她仅仅只是在陈述一个关于她自身行为逻辑和内心信念的事实。
她将他,连同他们之间所有发生过甜蜜、痛苦、纠缠与伤害的过往,
都彻底地、干净地剥离出了她做出这一切行动的动机范畴。
她不再将他视为需要去“攻略”的任务目标,需要去“报复”的负心人,需要去“证明”清白的最高裁判。
她只是沈墨卿。一个剥离了所有外界赋予的身份和标签后,
仅仅遵循着自己内心道德准则、职业操守和情感问心原则的人,
做了一件在她看来必须去做、也值得去做的事情。
仅此而已。
这种彻底的、纯粹的“为自己而来”,不掺杂任何对他的期待或索求,
比任何激烈的控诉、委屈的眼泪、或是愤怒的指责,都更具有一种摧毁性的、直指人心的力量。
它像一面无比光洁、冰冷的镜子,赤裸裸地映照出他曾经的狭隘、偏执、被情绪蒙蔽的双眼,
以及那份建立在沙土之上的、脆弱的信任,是多么的可笑、不堪与……不值得。
陆延舟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肺部艰难地翕动着,
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只有一丝破碎的气音。
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影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却偏偏站得笔直、仿佛蕴含着一种无法被外界摧折的、内在强大力量的女子。
她平静地站在那里,不再需要他的信任来肯定价值,
不再需要他的认可来获取生存空间,甚至不再需要他的理解来求得内心的平静。
她出现在这里,仅仅是为了完成她认为该做的、最后的交接事宜,
然后,毫无留恋地、彻底地离开他的世界。
沈墨卿说完了她所有要说的话,仿佛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
她深深地、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洋洋,
没有报复后的扬眉吐气,也没有过往纠缠不清的眷恋与痛苦,
只有一种风暴过尽、尘埃落定后的极致平静,和一丝几不可察的、如释重负般的……释然。
然后,她不再有任何犹豫,不再停留哪怕多一秒钟,干脆利落地转过身,
脊背挺得笔直,沿着来时的路,步伐稳定地向着电梯口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声在铺着厚地毯的、空旷的走廊里清晰地回响着,
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稳而坚定,带着一种一去不返的决绝。
她,没有回头。
陆延舟如同被钉死一般,僵硬地靠在冰冷的门板上,
眼睁睁地看着她那道决绝而单薄的背影,一步步远离,最终消失在缓缓合拢的电梯门后,
仿佛有什么在他生命中被视为至关重要、曾被他亲手推开又潜意识里或许未曾真正放下的东西,
也随之被彻底地、干净地抽离,
只在他的世界里,留下一个巨大、冰冷、呼啸着穿堂风的、无法填补的空洞。
走廊里,彻底恢复了死寂,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死寂。
林凡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尚带着一丝她掌心余温的U盘,感觉那小小的金属块灼烫得几乎要烙进他的皮肉里。
他看着自家老板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灵魂支柱般、失魂落魄、面色死灰地靠在门上的样子,
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为自己而来。”
沈墨卿最后的话语,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又如同为自己行为所做的、最简洁有力的注脚,
在这片由谎言、背叛、偏见以及迟来真相共同构筑的、狼藉的胜利废墟之上,
久久地、冰冷地回荡着,拷问着每一个听闻者的灵魂。
猎手完成了她的使命,不是为了征服猎物,而是为了重建内心世界的秩序与安宁。
而曾经高高在上、手握评判权力的审判者,
此刻却狼狈地站在了由真相与良知构筑的被告席上,
独自承受着过往错误与狭隘视角所带来的、最无情也最深刻的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