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醉》暮晓爱

32、第三十一章

　　武林大会如期举行，各门各派人才济济盛况依旧。但此次却与以往有所不同。

　　因为今年在各门各派中来了位久违的新面孔。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忘川山庄在江湖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却在每一次的武林大会拜帖送至府上时被当做废纸一张婉言谢绝。在那张座椅空置多年之后，当众人以为那座位的主人永远也不会做上那位置时，却在一位俊朗霸气的年青男子泰然的补上这多年的空缺之后，宣告此次大会正式开始。

　　又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盛会表面上还是一副你争我抢誓死不让的焦灼状态，但私下里这盟主之位在众人心中则早有定论。所以，当一位艳冠天下的绝世女子坐上盟主宝座时，这天下的英雄豪杰也只是众口同声‘实至名归’。

　　所以，当凌空揽着碧影盈盈一握的纤腰肆无忌惮的在忘川山庄逛花园的时候，着实让这些个有心或者无心‘碰巧’撞上的手下们，为该如何称呼犯了难。而凌空却以不变应万变的老套办法轻松解决了这个问题，那就是‘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当然，这么明目张胆的介绍方法在两个人那里是行不通的。一个是筱青，另一个就是月无尘。

　　碧影始终不明白筱青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甚至可以用上厌恶这个词。那个斯斯文文书卷气颇浓的清秀男人，那个与凌空兄弟情深更胜亲人的男人，那个总让碧影在他清淡如水的目光背后感到阴郁的男人，是那样的让人心生忌惮。然而对此，碧影却从未向凌空说起过。

　　至于月无尘，碧影除了‘愧疚’想不出别的词，可以形容她到现在还在对他隐瞒，自己即将成婚这件事的心情。自凌空回到她生命中的那一刻起，碧影就一直考虑要如何开口提这件事。直到此时，仍是一筹莫展。

　　婉言谢绝了筱青‘盛情’的护送，碧影独自回到雷家，本是心情愉悦的找惠娘商讨成婚之事，却没想到在惠娘口中得到了这样一席话。‘成婚固然重要，但少主刚刚坐上盟主宝座，想要稳固江山，是不是可以再考虑考虑。更何况，月少谷主似乎还不知道此事，我看还是再等些时日，待有了两全之策再做打算不迟。’

　　惠娘的顾虑并没有错，只是一向对凌空赞许有佳的她，忽然对此事提出异议，碧影甚是不解。但无奈之下也只好暂且搁置了此事，对于这一点凌空表示万分理解。

　　一大清早，长廊里‘踢踢踏踏’一阵脚步声。

　　“碧影，是我无尘。有件事想要找你商量。”

　　月无尘的口气很温和，听不出这大清早急急忙忙的究竟是要商议何事。穿戴好，碧影将月无尘让进屋里。

　　“嗯～～～是这样的，现下大局趋于稳定，自上次离家已时隔三年，家父久病在床，所以～～～”

　　“所以，你想回家探望是吗？”碧影将窗子推开，微笑着回头。
　　“是。”
　　“好，过几日我便叫楚天替你准备行，装护送你回去。”
　　“不必了，又不是小孩子，更何况我现在可是武林盟主的亲信，有谁敢打我的注意呀。不过～～～”
　　“怎么了？”
　　“哦～～～我是想说，自从来了京城一直忙于事务，未得空闲好好游历一番，明日我便打算启程归家，今日与你一同看看这京城繁华可好？”
　　“明日？这么快？”
　　三年未曾归家确实应该尽早启程，但是这日子定的似乎也太急了些。想必，他是真的很惦念月老谷主。碧影没有多想，一口便应了下来。

　　“瞧！那边那个纸鸢好漂亮！”碧影指着天空中一个蝴蝶样式的纸鸢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是啊～～～”站在碧影身边，月无尘望着她的侧脸，淡淡的应着，有些释然，有些意味深长。

　　金黄的田野，油菜花随风轻舞。老农带着小孙子戏耍着，那孩子梳着朝天的小辫，嘻嘻哈哈的在漫山遍野黄灿灿的油菜地里奔跑着，手里拽着连接蝴蝶纸鸢的线。

　　“爷爷，蝴蝶！蝴蝶！好大，好漂亮的蝴蝶！”孩子看见金黄的油菜花上飞落一只蓝色的蝴蝶兴奋的叫着。老农刚接过孩子手中牵着的纸鸢绳索，那孩子便像个小猫似的朝着那蓝色的蝴蝶窜了过去。

　　“啊！跑了！跑了！爷爷！蝴蝶跑了！”

　　看着那孩子嬉笑的脸庞，碧影情不自禁的施展了轻功，将蝴蝶轻轻捏在指间。当她飞身落在孩子身前时。

　　“神仙～～～哥哥！”

　　她笑，伸手将蝴蝶递到孩子手里。那孩子瞪大了眼睛，忽然转身跑向老农，边跑还边喊：“爷爷！爷爷！神仙啊！神仙哥哥下凡啦！爷爷快看呀！”

　　“呵呵～～～你呀！”月无尘伸手搭在碧影肩头，笑的酣畅。

　　“嗨～～～早知道这样，干脆就不换男装了。”碧影略带自嘲的调侃。

　　拍拍碧影的头，“从小你就喜欢着男装，可是即便你穿着小厮的衣服出门，也会有人围着你不停地看。我看，你就认了吧。除非你干脆把脸遮了。”

　　“无尘，怎么你也拿我调笑。”

　　“呵呵！小时候第一次见面，你就穿了件月白的长衫，玉冠青丝十分英气的站在凌伯父身后。那时候，我真的分不出你究竟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他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仿佛眼前的她已经变成了自己记忆中的小女孩。

　　“是啊，还记得你当时的样子，真的很好笑。支支吾吾地半天才说出一句‘你好’，憋得小脸通红。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人好傻，话都说不清。”

　　“还说呢，好好的一个小姑娘。非把自己弄得像个男孩子，还让下人们都叫你少爷。这怎么能怪我。”

　　“是啊，是啊，是我故意戏耍你行了吧。你爹明明都说了，我是女孩子嘛，你看见我的时候还犹豫不决。不戏弄戏弄你，多无趣呀。”

　　“是啊，你就知道戏弄我。”

　　“谁叫你那么实心眼的，人家稍一逗你就脸红了。那个时候，老妈子们最爱拿你开心，私下里总叫你小女婿什么的，呵呵呵~~~~你还就真痴心了，呵呵呵～～～想想就觉得好玩，呵呵呵～～～”碧影边说边笑，仿佛就在那一瞬间二人已不是这理不清的关系，而是回到了当年，那两小无猜的时刻。

　　“哼！你还说，你每次闯了祸都是我替你打圆场。你还帮着他们戏弄我．．．．．．”

　　“才不是呢．．．．．．”

　　童年的回忆总是美好的，青梅竹马、耳鬓厮磨，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天空永远是那么蓝，阳光永远那么温暖，而身边的人永远笑的那么纯真、那么甜美。

　　记忆中的男孩温和敦厚，他总是红着脸说“影儿，你别生气，算我不对还不成吗。”

　　记忆中的男孩总会在桃花盛开的季节，带上很多很多新鲜好玩的东西，微笑着走进那扇朱漆大门。

　　记忆中的男孩会在父亲高高举起的家法即将落在自己身上时，飞扑上来，挡住那疼的打颤的一鞭。

　　记忆中的他，想想就会觉得温暖，暖得像杯热茶，暖的堪比血脉相连的兄弟。

　　这一晚，碧影头一次在梦中见到那个温暖的人。梦中的他仍是少年时的模样，他拉着自己的手在金灿灿的开满了油菜花的田野间奔跑、嬉笑。欢笑声在湛蓝的天空中回荡，云是那么柔软，风是那么温和，眼前的月无尘是那么的纯净，就如同他的名字，不染铅尘。

　　‘噹噹噹’一阵敲门声将碧影从梦境中唤醒，醒来时她的唇边竟还是挂着笑的。

　　“主上，雷帮主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事商议。”楚天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好，知道了，就来。”

　　“月少主有封信要我交给您，信我放在门口了。”

　　“等等，月少主人呢？”

　　“天还没亮就出门了。”

　　拉开房门，果然一封厚厚的书信静静地躺在门口。归家就归家吧，好好地怎么就写起信了，难道是有什么机密不方便讲么？也不对，还有什么机密比亲口对自己说来得更稳妥呢。狐疑着，碧影打开了那略显厚重的信封。

　　碧影芳鉴。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赎无尘不能当面辞别。
　　你我朝夕三载，虽一路坎坷，却始终相互扶持，亲如兄妹。
　　如若可以，我自当愿嘘寒问暖常伴左右。只因，自知与你有缘无分。同你相濡以沫、举案齐眉之人也断不会是我。
　　我的痛，你懂。你的苦，我亦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曾经无数次的尝试过，却丝毫不能将你心中伤口抚平，真的有些恨自己。
　　都说‘金城所致，金石为开’，但我深知，那并不是爱。更不屑用恩情将你束缚，我要你快乐。
　　而这世上唯一能够将那份幸福给予你的，只有他。
　　我的爱，在他的面前，是如此的微弱，如此的不足以抗衡。
　　我知道，你，从未将他忘记过。
　　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缝隙，你的心都不曾对我敞开。
　　希望，失望，再希望，再失望，无数次的周而复始，你从未放弃过对他的寻找。即使是在所有人都已经放手的时候。
　　早在那一刻起，我便知晓，我与你的故事，结束了。

　　如今他回来了，我的使命就已经完成了。
　　将你交付于他，将会成为无尘一生之中，所做过的，最正确，亦是最艰难的抉择．．．．．．

　　请不必为我挂心。能够游历四方，增长见闻，一直是无尘梦寐以求的。
　　归来之期虽不可知，却仍妄想你能记得我。
　　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位不称职的兄长。
　　临行前无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应允，那便是想请你代为照顾家父。
　　我知道，你定是还在怨他。我也知，他对你的所做作为不可原谅。但凡事都有缘由，情非得已。家父含辛茹苦将我养大，他的顽疾，我比任何人都要感同身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折磨，绝非常人所能想象，更非常人能够忍受的。能够活下来，已然是奇迹了。人上了年纪，便会有些不可理喻。何况一个久病缠身的可怜人。
　　我虽非家父亲生，却不敢忘却其养育大恩。
　　还望念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代为照顾．．．．．．

　　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几页，碧影看到这里，便再也看不下去了。手里的信，被紧紧的攥着，皱皱的，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有些时候碧影会想，如果不是心中早已有了凌空，自己定会爱上这个干净、纯粹又善良的男人。

　　这三年来不是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只是自己的心，始终骗不过自己。

　　恩情，不是爱情。

　　与他相比，自己是那样的自私与狭隘。

　　若说亏欠，亏欠的太多。

　　月无尘走了，碧影的心里突然间空落落的。最近这些天，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对着自己嘘寒问暖的人。那人在的时候，你几乎会忽略他的存在，然而有一天当你突然发现他不在了，便会觉得那原本平淡如水的生活中，似乎少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而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呢？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月无尘的离开对于碧影与凌空的婚事而言似乎算是件好事，因为再没什么可以让二人为之头疼的人和事了。再两人即将迎来的幸福之中不再有任何阻碍。可是，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碧影望着浩瀚的星海，轻轻地叹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