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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第 1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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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创生纪元的巨舰悄然返回了海市,停靠在了一处不对外开放的私人码头。
医疗舱内,林渡再次醒来,眼神依旧带着属于少盟主的警惕,但或许是镇静剂的余效,或许是身体太过虚弱,她没有再激烈反抗,审视着周围的一切,尤其是凌芸和医护人员,在评估着这些怪人的威胁等级。
克劳斯为林渡做了详细的检查后,找到了凌芸。
“凌总,林小姐的身体状况基本稳定,可以转移。但她的记忆和认知问题……非常棘手。”克劳斯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我的建议是,将她转移到创生纪元的核心医疗中心。那里有最先进的神经调控设备和专业团队,能对她进行全天候的监测和系统性干预,这对于她记忆的恢复和认知重塑是最有利的环境。”
将林渡送回创生纪元?凌芸立刻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提议。
她看着不远处坐在床上、即使虚弱也脊背挺直、眼神戒备地打量着这个新世界的林渡,心中一阵刺痛。
创生纪元对林渡而言,是实验室,是剥夺她力量、扭曲她命运的地方,即便她现在忘记了,她也无法心安理得地将她再送回那个冰冷的巢穴。
而且……
凌芸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着数十个未接来电和无数条信息,全都来自聂红裳。从昨晚她们失联开始,聂红裳的担忧几乎要溢出屏幕,从最初的询问到后来的焦急,再到近乎崩溃的恐慌。
她能想象到聂红裳此刻在公寓里急得团团转的样子。
“不,回公寓。一方面,红裳那边已经快急疯了,必须让她看到林渡。另一方面……让林渡回到熟悉的环境,接触熟悉的人,尤其是红裳,或许比任何仪器都更能刺激她找回记忆。待在创生纪元,只会让她更加不安和抗拒。”
克劳斯沉吟了片刻。
从纯医学角度,他坚持自己的专业判断,但凌芸的话不无道理,环境刺激和情感纽带对于记忆恢复确实有积极作用。
“……好吧。”他最终点了点头,“我尊重您的决定。我会安排医疗小组携带必要的便携设备随行,并制定详细的家庭护理和观察方案。一旦出现任何异常,必须立刻联系我们。”
“可以。”凌芸应下。
克劳斯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凌总,还有一件事……关于公司下一阶段的长生因子项目研究,需要投入的资源和资金非常庞大,目前公司的经费……有些捉襟见肘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带着点不好意思。毕竟,他与凌芸之间关于林渡的交易在涅槃计划完成后,理论上已经结束了。凌芸支付了天文数字的费用,也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一个凡人的林渡。现在再开口要钱,于情于理都有些牵强。
凌芸闻言,眉毛都没动一下,仿佛听到的只是今天天气不错,“要多少?”她的语气之平淡,态度之随意,仿佛在问菜市场白菜多少钱一斤。
克劳斯报出了一个足以让任何一家顶级投资机构瞠目结舌的数字。
凌芸听完,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拿出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
几秒钟后,克劳斯的加密通讯器收到了财务总监的确认信息——一笔巨额资金已经到账,足够支撑项目未来至少两年的全力推进。
“钱不是问题。”凌芸收起手机,看向克劳斯,眼神锐利起来,“我只要结果。克劳斯,别再让我失望。尤其是……在她的事情上。”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林渡的方向。
克劳斯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凌芸的潜台词——钱管够,但林渡必须照顾好,记忆恢复的研究也必须跟上,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请您放心,凌总。创生纪元必定竭尽全力。”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
林渡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轮椅上,由凌芸亲自推着,在一队便装医疗人员的护卫下,离开了巨舰,坐上了返回滨江公寓的车。
车窗外的现代都市景象飞速掠过,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电子屏幕……这一切对林渡而言,都是光怪陆离、难以理解的“奇观”,她的眉头始终紧锁,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戒备。
凌芸在一旁看着,心中酸涩难言,只能轻轻握住她放在膝盖上、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低声道:“别怕,我们回家。”
林渡猛地抽回了手,冰冷地瞥了凌芸一眼,明显的不信任。
凌芸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在心中叹了口气。
车子终于停在了公寓楼下。
当凌芸推着轮椅上的林渡走出电梯时,早已接到消息、守在玄关的聂红裳冲了过来。
“林渡!凌芸!你们到底……”她的质问在看清楚轮椅上的人时,戛然而止。
林渡头上缠着的醒目绷带,苍白的脸色,尤其是那双看向她时、充满了陌生和审视的冰冷眼眸,像一盆冰水,将聂红裳所有的焦急和怒火都浇灭了,只剩下无边的恐慌和心疼。
“林渡……你的头……你怎么了?你……你不认识我了吗?”聂红裳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她想去碰林渡,却又不敢。
林渡看着她,眼神里只有纯粹的陌生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这个穿着“奇装异服”、举止“粗鲁”的女人,又是谁?
凌芸疲惫地开口,声音沙哑:“她头部受了重伤,现在……记忆出现了一些问题。她好像……只记得自己是什么古代的少盟主了。”
聂红裳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古代?少盟主?记忆问题?
她最爱的人,近在咫尺,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忘记了她们之间的一切?
凌芸推着林渡,缓缓进入公寓。
这个对林渡而言本该熟悉无比的空间,此刻在她眼中,充满了各种无法理解的“机关”和“摆设”。她的目光警惕地扫过发出声音的“铁盒子”(电视),照出人影的“水晶”(玻璃),以及会自己发光的“灯笼”(电灯)……
聂红裳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看着林渡对周遭一切的陌生反应,看着她对凌芸和自己那毫不掩饰的戒备,心痛得无以复加。
凌芸将林渡推到客厅中央,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林渡,你看,这里是你住的地方。你还记得吗?这是客厅,那是厨房……”
林渡冷冷地打断她:“荒谬,此等怪异之地,岂是我的居所?尔等究竟意欲何为?”
聂红裳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呜咽出声。
凌芸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无力感,对聂红裳道:“红裳,你陪她说说话,也许……听到你的声音,她能想起些什么。”
聂红裳用力点头,擦干眼泪,走到林渡面前,蹲下来,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她:
“阿渡……是我啊,我是红裳……聂红裳。你记得我吗?我们……我们在一起很久了,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林渡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
林渡在她伸手的瞬间,眼神一厉,抬手挥开。
“放肆!休得无礼!”
聂红裳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林渡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排斥,心碎了一地。
凌芸见状,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扶住聂红裳,对林渡道:“她只是关心你!”
林渡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她们,仿佛多看一秒都嫌污了眼睛。
客厅里,只剩下聂红裳压抑的啜泣声,和林渡沉重而带着戒备的呼吸声。
窗外阳光明媚,却照不进此刻公寓内凝滞冰冷的空气。
这时,凌芸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是——母亲。
凌芸的瞳孔微缩,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看了一眼沉浸在悲伤中的聂红裳,又瞥向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的林渡,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并且刻意打开了免提。
“芸芸……”电话那头传来沈静书的声音,带着刻意放软的腔调,全然没有了在“星澜”号上的强势,“你……还好吗?林小姐她……怎么样了?”
凌芸语气听不出喜怒:“托你们的福,没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是沈静书带着哽咽的叹息:“芸芸,妈妈知道,这次是我们做得过分了。你爸爸他……他也是急了,怕你被来历不明的人蒙蔽,毁了你自己,也毁了凌家。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啊……”
凌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没有接话,等着她母亲的下文。
沈静书见凌芸不为所动,只好继续道:“昨晚在船上,看到你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妈妈才知道,这次是不一样的。你以前身边那些人,不过是逢场作戏,玩腻了就丢,从未见你如此认真,如此……不顾一切。”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柔软:“芸芸,爸爸妈妈老了,凌家最终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们之前也是想试探一下,这个林渡在你心里到底有多重的分量。现在看来……是我们错了。我们向你道歉。”
“道歉?”凌芸终于开口,声音里淬着冰,“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抵消你们差点打死她的事实?就能抵消你们把我骗到公海,试图用强权逼我就范的算计?”
“芸芸……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再追究谁对谁错也没有意义。重要的是以后。你爸爸……他嘴上不说,心里也后悔了。我们是一家人,血脉相连,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外人,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外人?”凌芸冷笑,“在我这里,她不是外人。而有些自称是家人的人,做的事却比外人狠毒百倍。”
沈静书被噎了一下,半晌,才艰难地开口:“那……你想怎么样?只要你能消气,能原谅爸爸妈妈,条件你提。”
凌芸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际线,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句,清晰地透过话筒传过去:
“第一,阿弃。我要他为自己在星澜号上的背叛,付出代价。他怎么对林渡动的念头,就让他怎么消失。”
阿弃不仅仅是背叛,他更是直接导致林渡重伤的元凶之一,这个人,绝对不能留。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甚至能听到沈静书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处置一个心腹,尤其是阿弃这样知道不少凌家隐秘的人,对凌翰渊来说绝非易事,这不仅仅是损失一个得力助手,更是一种威严的折损。
“……好。”良久,沈静书还是应了下来,“阿弃……我们会处理干净。”
“第二,”凌芸继续道,“我和周霆远,立刻离婚。相关手续和后续舆论,你们负责摆平。从今以后,我和他,和周家,再无瓜葛。”
这个条件相对容易许多,沈静书立刻答应:“这是自然。那个周霆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就该处理了。离婚的事情,妈妈亲自去办,保证办得干净利落,不会对你的声誉有任何影响。”
两个最苛刻的条件对方都答应了,凌芸紧绷的脸色稍缓,她心里清楚,虽然她在国内的事业根基稳固,不依靠凌家也能风生水起,但凌家庞大的海外产业和人脉网络,依然是巨大的助力,彻底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父母既然先低头了,这个台阶,她必须下。
“记住你们答应我的。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不会再顾念任何所谓的情分。”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沈静书连忙保证,“芸芸,那你……和林小姐,好好休养。有什么需要,随时给妈妈打电话。”
电话挂断。
凌芸走到林渡面前,试图从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陌生的荒原。
“听到了吗?”凌芸轻声说,像是在对林渡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以后,再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了。那些伤害你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林渡只是漠然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听到的只是与自己无关的鸟语虫鸣。
聂红裳走过来,看着林渡这副样子,心又揪了起来,她哽咽着问凌芸:“那……林渡的记忆,怎么办?”
“克劳斯那边会继续研究。而我们……”凌芸看向这间充满了她们四人回忆的公寓,“要做的就是陪着她,守着她,用这里的一切,慢慢帮她找回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在她恢复之前,这里就是她的世界。我们,就是她唯一能接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