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过不相识》晒门大人

4、这里不是家

　　离小易开学还有两个个星期，但是妈妈说小易已经定了这个周五的火车票，这比她开学提早了一个星期。我想，她真的是很想离开。

　　小易的行李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大部分都是妈妈帮着她张罗的。但是尽管如此，我却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过小易了。自从那条短信之后，小易像是在我眼前消失，而我也不再到处寻找她的身影。至于那条短信，当然了，小易没有回给我只字片语。

　　每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着和小易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直想到让自己有揪心的痛，然后流泪。有时候我也会站在窗户边，想象着小易还会背着书包从楼下走过，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假装不经意的在电梯里碰到她。听她说话，看她的笑。

　　我出入大厦，听到大人们偶尔还会谈论小易，这足以勾起我内心小小的痛。我在假装，假装小易没考什么大学，不会去什么上海。可是大人们还是一遍又一遍提醒着我，小易要走了，那是事实。

　　小易离开的前一天，我收到了她的短信，四个字，“请你送我”。没有标点，没有语气。我想，她大概以为我不会去送她了，那样的话会让妈妈他们觉得很怪吧。小易总是能想的那样周到。

　　“好”

　　我回了她一个同样没有情绪的字，然后关机，流泪。

　　第二天中午我才知道，小易已经把大部分行李都快递到了学校，只随身戴个背包上火车。而且她
　　还提前交待了大家，只要我一个人送她去火车站就好。

　　再后来我还知道了小易之所以会挑选周五离开，一方面因为过了周末我就要开学不能送她，另一方面她也是想故意避开周末，趁着大人们还需要上班的时候走。这让我有点费解，也让我兴奋。我在小易心里还是有地位的，不是吗？

　　我们在外面吃了午饭，并提前两个小时到了火车站。

　　南京火车站的风景很美。对面就是美丽的玄武湖，湖对面是一片高楼耸立。小易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停了下来，靠着湖边栈道的栏杆面对着我。我看了看她，也学她的样子，转身靠在她的旁边。

　　小易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点上一支。我没有再问她关于烟的任何问题，我知道，就算问了，小易也不会说。

　　曾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书中读到过，没有伤痕的女孩是不会爱上吸烟的。小易，应该算是有伤痕的女孩吧。这让我稍稍有些理解了，但是，是我想象的从小失去父母的那种伤痕吗？我不知道。只是此时神情忧郁的小易，靠在微风轻拂忧郁的湖边吸烟的姿势，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

　　“辰辰，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小易眯着双眼看着远方，一缕轻烟从嘴角溢出消散在空气中。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呆呆的点头。

　　“自从我爸妈走后，我便没出过这座城市。做了十几年的好孩子，甚至很少走出那片小区。你问我为什么要离开，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大概对这所城市没有留恋了吧。要说放不下心的，就是外婆。除了外婆，我还有一个在美国的叔叔，我只在爸妈的葬礼上见过他一面，至今已经记不起他的长相。养一个孩子其实要花费很多钱，这么些年光靠外婆的退休工资肯定不够我们生计。大部分的钱都是叔叔从美国汇过来的。当我懂事的时候，问过外婆，外婆总是叫我不要担心经济，专心学习。我知道，只有我听话，才能不辜负外婆的希望，只有我听话，才能保住叔叔对我们的援助。有时候我真的很恨我的父母，为什么不干脆带我一起走。有时候我也恨外婆，为什么那么全身心的照顾我，让我忍不下一点点心伤害她。但是我更恨我自己，既然决定了一直做好孩子，为什么还是要走向不正确的道路。”

　　“辰辰，其实我不是你值得学习的榜样。我抽烟，喝酒，乱交朋友……除了学习成绩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偏离的大家的期望。高二那年我认识了一个朋友，我喜欢她，以为可以和她做一辈子好朋友，可是最后她还是背叛了我。人说失去双亲的孩子性格都有缺陷，我想大概我也是。她的离开让我明白了一件事，这世界上没有固定不变的感情。如果从此以后我不再信任任何人，不再依赖任何人，那么是不是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我的高三过的很痛苦。各方面的压力聚集，在家里我不能表现出不开心，于是在学校我便放肆起来。我很庆幸，我没有让我的情绪影响到高考。一方面为了外婆，为了所有关心我的人。一方面，为了我终于能够远离这个城市，远离这个环境。我很开心，也很期待。对不起辰辰，我很抱歉我离开对你来说那么突然。我很自私，我只顾自己解脱，没有想过其他人的感受。但是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生活在这里我不开心，你看这美丽的风景，你看对面那些高楼大厦，对我来说很陌生。这个城市不是家。”

　　我哭了。小易搂着我的肩膀，却没有安慰我的意思。这就是小易要我送她的目的吗？想告诉我她走的是多么坚决？我不能理解。

　　小易是执着的，我不可能改变她的想法。尤其在她主动说了那么多之后，我更是脑子一片空白，没有能力再说出任何挽留的话。

　　又一次，我和小易为数不多的独处，都在我的沉默中散场。也许小易是对的，我只是15岁的小孩子，我甚至还不能完全理解她那番话的意思，怎么能奢望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我目送小易进了车站，然后又走回刚刚那个栈道上，靠在栏杆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空气里仿佛还留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可是吸烟的小易已经不再。

　　我好像渐渐明白烟的意义。受一点点伤，就会哭泣，那是单纯如我的孩子，但是吸烟的女孩却不会轻易哭泣。小易选择了烟，也就选择了一种绝美，选择了只在吞吐和烟雾中舔舐自己的伤口。

　　“可是，城市本身怎么会让人喜勿，有感情的不应该是城市里的人才对吗？你可以因为某些人想要离开，为什么不能因为某些人而留下呢？”

　　“你很聪明。也许，让我想留下的人还没出现吧。”

　　这是存在我手机的我和小易的最后两条短信。我觉得自己很傻，暗恋了她7年，最后还没来得及表白，小易却已经不着痕迹的拒绝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