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之光》飞舞之西

3、第 3 章

　　我还记得我的初中英语老师，她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长得很漂亮，喜欢穿牛仔，充满活力。她的口语很标准，比录音磁带生动多了。我很喜欢她，喜欢她的课，只要她一来，我就变得聒噪起来，不停的东张西望，耍宝逗周围的同学笑，作业隔三差五就忘了交。她对我又急又气，严厉地批评我，可我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她从来不会打我们，更不会三八到找班主任找家长去告状，于是我更肆无忌惮了。直到期末考试后，她把我一个人叫到办公室。
　　那天天很蓝，屋子里到处都是阳光，很安静，安静极了。老师拿着我28分的英语卷子，默默地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我从她的眼里看到了疑问、焦虑和伤心，然后是一滴一滴的泪水。那一刻，我突然发觉自己以前的做法有多么愚蠢，让喜欢的人为自己流泪是多么的可耻。我说了一句“老师，对不起”，拿起我的卷子夺门而出。从此以后，我认真上课，努力地学习。当我拿回奥林匹克英语竞赛一等奖奖状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灿烂的笑容。那一刻，我觉得什么都值了！
　　她教会了我学习，更教会了我怎样回馈爱我的人。每年寒假回家过年，我都会去看她，给她的儿子讲有趣的故事，逗得他哈哈大笑，记忆里那样的下午永远弥漫着一股牛奶的味道，淡淡的奶香！
　　我留在了这座城市，我在一家公司工作过，对，就是现在路过的这家。每天打卡，忙碌的时候需要加班，却没有我爱吃的肯德基套餐，冷静的空调吹走了严寒与酷暑，平复着骄躁不安的心灵，平静地看不出一丝波澜。一板一眼的职业套装，千篇一律的无懈妆容，在这里你看不到大声阔气地言谈，脖粗般的脸红，你会看到的永远是大家彼此客气，小心丈量着心与心之间的距离的拘谨，一旦超过安全底线，磨炼坚强的意志便会自动报警，重新选择合适的距离。一切看起来高贵至极，完美无瑕。我没什么好报怨的，毕竟这是现代都市人的生存法则，既然无力改变，只能遵循。
　　问题出在后来，出现在我还不够成熟的心态上，尽管直到现在我依然认为自己不够成熟。每天我们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忙着打字，作企划，传真资料，开会提意见，被提意见。我熬了几个通宵，交出了我平生以来认为最满意的一件作品，兴高采烈地交给主管。在员工大会上，我得到褒奖，可我的功劳应该归结于在我那份完美的企划案上名字在我之前的我的顶头上司MIKE。老总说对于开发部的这份企划非常满意，尤其是对MIKE带领我创造出来的如此成绩感到欣慰。我什么也没说，悄悄离席，悄悄递上了我的辞呈。
　　我知道我很窝囊，我知道老总的小舅子MIKE急需一份有分量的成绩单来树立属于他自己的威信，我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外面很多，每天都在发生，不差我一个，可我还是感到疲惫，还是感到失望透顶。看到、了解和亲身经历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那种切在身上的痛只有自己的心知道。
　　我约了木凯喝酒，发了一大堆有关裙带关系危害社会进步妨碍社会发展的牢骚，扬言中国如此下去绝不会超越欧美列强等等没用的废话。木凯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这么说，只是因为你不是裙带上的一角”。我愣了愣神，冲他竖起大拇指，“高见，一针见血！”然后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当清晨温暖的阳光刺痛了我的屁屁，我终于清醒了过来。不错当我是裙带上的一角，我不会如此抱怨，甚至还会沾沾自喜，为高人一等的捷径而窃喜。就像我现在住的房子就是木凯租给我的，而实际上我所要支付的房租就是我消耗的水电费而已。而由于木凯的内幕消息，我炒股也小赚了几笔，来贴补我在家工作的家用。我对此就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不是吗？我站起身，望着楼下踢球的孩子们，开心地擦去眼角的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