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飞云》苏宁暖

12、十二、孙琦

　　楼长云跟在宛云的身后，从城中一直走到了城外。
　　他并不知道因为他离开的事情楼家已经翻了天，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因此而回头。

　　在子时刚到的时候，宛云就出现在自己的房门前，说是有人将这个字条给她，让她转交给自己。虽然楼长云有些奇怪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宛云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当他看过字条后便什么都没考虑，只想找到给宛云字条的人。
　　因为在那上面，写着“孙琦之死”四个字。
　　只是这四个字，就足以让他将一切都不管不顾。

　　说起来，楼长云和孙琦倒也有些相似，都是早早的就出来历练学习，也都为了达成目的导致有些做法过于偏激。不过孙琦的家世不比楼长云，所以孙琦的为人倒要比楼长云更为和善些。
　　至于两人的认识，倒也简单。
　　年龄相仿的两人，在生意场上见的次数多了，就将对方视为对手，暗自比拼。一番争斗下来互有输赢，渐渐的发现对方与自己脾气相似的地方，便成了莫逆。只是两人都是颇为骄傲自信的人，就算楼长云对孙琦颇为在意，也从未想过要说出来的意思。
　　后来，他发现自己对孙琦看得太重，超过了他能接受的范围，尤其是，看着那人几乎是在看着自己的时候，更是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里面。所以他开始流连各种风月场所和酒馆，努力的想要理清楚这一切，谁知道越来越糊涂。

　　再后来，孙琦死了，在水龙寨被人折磨，甚至还被截断了四肢，弃尸家门。这一切让楼长云完全无法接受，即使过了许久，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会和自己抬杠与自己惺惺相惜几乎是自己半身的人，就那样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浑浑噩噩的想着。那样怕疼的人，被人日夜折磨；那样爱干净的人，被人截断四肢抛尸在外；那个有些温暖如春风的人，转眼就没了生机，支离破碎的躺在那里，他若还活着，那该会是多么的生气和愤怒。
　　可是，他已经死了……
　　待他从关外回来，关于孙家的一切都没了，而他也将终于这一切刻意的忘却，尘封于记忆。
　　现在，唐印问的话，这奇怪的字条，都让他将这一切清晰的想起来。
　　似乎和孙琦相处的日子才未过多久，转眼之间他就已经化为了一堆白骨，深埋地下。

　　走在前面的宛云终于停下了脚步，对他说道：“二公子，已经到了。”
　　楼长云看了一圈周围，是在城外的墓地。这个地方若非是清明重阳，就算是在白天也很少有人来，此时正值半夜，周围一片荒芜，碑影重重树影斑驳，加上只有宛云手中的灯笼照明，更显得幽暗骇人。

　　“那人呢？怎么不在？”楼长云问道。
　　宛云没有回答，一直背对着他站着，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也听不见声音。只有风吹在树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耳边回响。
　　“二公子。”宛云忽然轻唤到，那幽幽的声音猛地出现，在这个夜里颇为吓人。
　　“怎么了？”楼长云问道：“那个让你带我到这里的人在什么地方？”
　　“二公子，你还记得孙琦是怎么死的么？”宛云没有回答，语气幽幽的问道。
　　楼长云有些不耐，不过还是回答了：“被水龙寨的人杀害的。”
　　“那你知道为什么水龙寨的人放了所有的人只留下孙琦一个吗？”宛云又问道，楼长云终于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来。

　　不，早在宛云在子时拿着字条给他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说那个时候宛云已经回后院了，而且小门也已经关上，她怎么会遇见一个人，让她将字条递给自己？就算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要让自己到这里来，像之前那样用箭穿透纸张射进屋内也是可以的。明明有着这样简单又不会暴漏身份的方法让自己出门，为什么会找上宛云给自己送过来？
　　楼长云想着，下意识的往后面退了一步。

　　“宛云，你知道为什么留下孙琦？”楼长云试探的问着，并没有将自己在唐印那里听说的真相说出来。
　　宛云慢慢的转过身，双目直直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因为有人指明了要他死。而这一切会发生，全是因为你的一句话！”
　　楼长云听见了，双眼睁大，猛地退后了一步。“你说什么？”
　　“我说，孙琦，是你害死的！”

　　一时间，整个墓场都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楼长云完全没有想到宛云会给出这样的回答来，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害死了孙琦？怎么可能！楼长云定了定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胡说！”
　　对于孙琦的死，他一直都是很在意的。
　　他从没想到孙琦的死对自己有那么大的影响，让他一向自以为傲的判断力频频出现错误，几次生意的失败让他觉得无地自容外，也让他陷入另外的一个泥沼里面。
　　他一直以为孙琦只是单纯的遇上了强盗，可是在不久前，他才知道是被人刻意杀害，而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因为他的一句话，因为他，孙琦才会死！
　　最为在意孙琦的自己，对孙琦的死难以介怀的自己，才是杀害他的罪魁祸首！！这怎么可能？！

　　“我有没有胡说，二公子你仔细想想不就清楚了吗？”宛云说着，一步一步紧逼：“二公子你还记得你在五年前，对曾建礼王渝梁大昌丁晗钱鼎他们说过什么？要我提醒你一下时间吗？七月二十日，就在孙琦死的前五天！！”
　　楼长云被逼得一步步后退，在宛云说出那个日期的时候，猛地停下了脚步。
　　是了，他记起来了。

　　五年前，七月二十日，曾建礼和王渝他们五人一起上前来请教他，若是有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又害怕那人说出去被人知道，该怎么办？
　　那时的他，是怎样回答的？

　　“先将那个人，变成自己的同伴。成为了自己人，那就没有不该知道的事。若成不了同伴，只能是敌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知道不该知道的事的人说不了话。只要他说不出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曾建礼他们听了，一边笑一边奉承，楼长云完全没有在意。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对于这样的事情，几乎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孙琦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人害死吗？

　　“就在你说了那句话后，他们先是威逼利诱让孙琦成为他们的自己人。可是孙琦是个倔强的人，致死都不答应。在最后，他们听了你的话，让他永远都开不了口。”宛云说的话，字字如刀，狠狠的刺入他的心脏。

　　竟然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楼长云模模糊糊的想着，竟然是因为这样的话，他成了害死孙琦的人的帮凶！
　　“可是，曾建礼他们为什么要杀害孙琦？”
　　楼长云问道，宛云脚步一顿，说道：“二公子，你知道在孙家败了后，钱鼎和曾建礼他们五人，合作了什么生意吗？”
　　楼长云一愣，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知道。”远远的，在黑暗中传来了唐印的声音。
　　楼长云和宛云同时回头，看见的就是唐印和楼飞云提着灯笼缓缓走近的画面。

　　走到宛云的面前，唐印定定的看着她，缓缓说道：“我知道他们合作了什么。”

　　五年前，已经发迹的曾建礼不知道搭上了哪一条线，谋得了一个风险和利润相等的生意。
　　那生意是朝廷里面的一个高官给的，明面上是说是开采煤矿，实际上却是私下锻造武器。
　　关于武器，大邺朝有明文规定，武器锻造销售由朝廷控制，若无朝廷授权文书，不得私下大量锻造，不得私开矿脉，不得私自运输销售。武器销售这一块的生意几乎全被朝廷的人把持，若想要分一杯羹那几乎是不可能，可武器方面的利润极大，许多商人都在私下进行锻造销售。由于做得隐蔽，加上量不大，在将一切都打点顺畅的情况下，朝廷也就当做没看见了。

　　因为这个生意实在是风险太大，曾建礼怕自己一个人吃不下，便想到了和人合作。
　　楼家那时已经富极一时，若曾建礼找支持自己的楼家合作应是最恰当的。可是曾建礼却是个有野心的人，想着若楼家参合进去了，自己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成了他人嫁衣，所以想到了丽都里其他的商人。思来想去，曾建礼将目光放在了钱鼎他们四人身上。

　　那时的钱鼎和孙瑞还没什么矛盾，钱鼎看见曾建礼抛过来的好彩头，心中也有些期待。毕竟商人的本性就是趋求利益，虽说风险大了点，可利润也是同样大，看着一块巨大的蛋糕摆在自己面前，若不设法夺取，那几乎是不可能。本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想法，钱鼎又将这个消息说给了孙瑞听。
　　孙瑞是个老实人，就算是做生意也都是老老实实的开店迎客，从没想过要干这走私违法的事情。听了之后连连摇头，不但自己不想参加，还想将钱鼎也给拉回来。毕竟那是犯法的事情，若是上面不知道还好，知道了，抄家灭族都是有可能的。
　　钱鼎当时也是一时被金钱蒙了脑袋，冷静下来后就觉得有些不妥，被孙瑞一说也萌生了不干的念头。可那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随意退出了。

作者有话说

　　……呃，不好意思，我又拖了。
不过已经在开始揭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