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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平凡中的波涛 ...

  •   花前不忆当时梦,月下点点数残星。青山年借春风绿,白雪夜伴寒梅红。曾效班昭书汉史,又羡武曌篡唐宗。竟奏胡笳十八拍,九歌再唱凤凰鸣。
      小松岗,月如霜,人如飘絮花亦伤;十数载,三千年,但愿相别不相忘。
      其实雍正内心大喜大怒,是很敏感的一个人,否则不会那么苛刻,他要的是接近完美或完美。但“金口玉言”迫使他极力控制情感。他自知在位年限决不会长于康熙,许多的政治抱负不抓紧就来不及实现了,所以真正是“不需扬鞭自奋蹄”。身后疑案颇多。一说是累死的,也有说法是出家的。
      在位时天下小民最富,吏治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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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发束成马尾,带着三个小娃娃在院子里玩。现在,仨孩子全叫我妈妈。红雪还是胖乎乎的,看得爱人死了,天真无比。我家这两个就不行了,居然幼年老成,成天学说大人话。女儿老爱玩我的那些东西,我有时就想,她会不会也是穿来的。试探了N次,她都给我滴水不漏。
      底下人各做各的事,院里只有我们四个嘻嘻哈哈的声音。胤禵倚在椅上,懒洋洋笑看。
      “哎呀,累死了。胤禵,换你了。”我走过去,端起他的茶喝,挤开他,坐下。
      他动都不动,只是抱着我闻我的头发。至柔生气了,过来大叫:“阿玛,你起来啦,妈妈让你陪我们玩耶。”
      “三个小家伙,找嬷嬷去。”他换上一张冷脸吓唬小孩子。我生气地打他一下:“那有这样儿的爸爸啊。”
      他无奈地站起来,居然让三岁的孩子扎马步。三个孩子倒是很高兴,学着他的样儿东倒西歪地比划。
      我进屋拿出针线,开始绣花。
      “这是做的什么?”胤禵什么时候蹲在我面前,伏在我膝上问。
      我看了看,孩子都不见了。“娃娃呢?”
      “嬷嬷带下去睡觉。你在缝什么?”
      “欠你的东西啦。”以前那个被某人贪污了。
      日光在树影里闪烁,一片片光斑落在我们上。我就坐在胤禵膝上,他静静地抱着我,看着我飞针走线。荷包是傅嫂给我剪的样子,花样儿是碧烟给描的,一对儿并蒂莲。
      “初一到十五,十五的月儿高。那春风摆动,杨呀杨柳梢。三月桃花开,情人捎书来,捎书书带信信,要一个荷包袋。一绣一只船,船上撑着帆,里面的意思,郎你要自己猜。二绣鸳鸯鸟,栖息在河边,你依依我靠靠,永远不分开。”我哼哼着歌。
      他的鼻息吹得我脸痒痒:“那你怎么不绣鸳鸯呢?”
      “我不会啊。绣成了水鸭子你还要吗?”我没好气地回答:“有得绣就不错了,还敢挑。”
      他轻笑,不住地轻轻吻我。
      如今已经是雍正七年的初夏了。
      朝中之事早已平定。反对派都成了落水狗。我们的生活好像游泳池里的水,清澈而平静。世上的纷纷扰扰,早与我们无关。在这里养性修身,我是越来越觉得闷了。胤禵的年纪也仿佛被我同化,再不见老。说来,他也是四十多的人了,可还是俊逸如往昔。
      弘明至柔已经跟着阿玛学起了拳脚,早在去年,我就让胤禵画下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开始教他们认字。聪明的女儿现在居然已经学会了一千多字,我还是没有放弃,不断地跟她交流,只盼她能说出真相。弘明也不赖,国学学得好极了,这都是拜他们阿玛的功劳,一篇文章居然要他们背一百二十遍。我晕,人周星星也不过一百遍啊一百遍。稍稍表示异议,胤禵说他们小时候就这样学,所以现在要报仇。
      我彻底无语。
      人常常说,女儿亲父亲,儿子亲母亲。我家却正好相反。
      至柔跟胤禵完全不对盘,却跟某人亲蜜无间。有一回,至柔被粘竿处的小刘子扛在肩上夜游御花园,居然就遇到了胤禛和胤祥在月下对酌。三人一见投缘,女儿从此就成了那边的常客。
      回得家来,动不动就是皇伯父怎样,十三伯怎样,再也不把她老爸看在眼里。我可是最民主的,孩子虽小也有人权不是,胤禵气得不行,又不舍得打,只好天天拿我出气。可怜我从此再也不能好好睡觉,常常半夜被弄醒,对着胤禵调皮的眼,我真是欲哭无泪。
      “你怎么这样啊,输给你女儿你也不能欺侮我啊。”我生气地掐他胸口。“很没有面子嘛。都是你啦,谁让你不帮我。”他振振有词,却说出小孩子都不屑说的话。

      弘春已经长得足够大了,当个贝勒,娶了媳妇。胤禛也颇为信用他。虽是被禁,可外面的消息我们还是知道的。秦顺儿已经是很威风的总管太监了,却仍时时给我们送东西。这些年,雀嘴茶和青山绿水从来就没断过。喝着茶,心里就常酸酸的。
      已经发生的事,决不能改变。我更深地体会到了。
      我们,在景山这小小的井里当青蛙,已经四年了。
      一千多天而已。
      红雪跟着傅嫂上香去了。弘明乖乖地在书房里背书,这小子,我是越来越喜欢他了,他怎么能这样乖呢,长得越发像十四,唇红齿白,俊俏极了。
      枝头的蝉已经在“知了知了”地叫了。天气炎热,我穿着件薄罗宽袖的紧身上衣,下身穿条白丝长裙子,躺在树下贵妃榻上小寐。现在,我的衣着越来越现代,只是记着不露肌肤,以免老公吃醋。胤禵就坐在我身边,悠悠喝茶看书。
      谁搅我?“讨厌啦,胤禵你信不信我打你。”又扯我脸。
      “额娘,妈妈,起床啦。我是柔柔啊。”娇嗲嗲的,是女儿回来了。
      我翻个身,挥挥手:“不要烦,做功课去,把你名字抄一百遍再来吵我。”
      身边是女儿娇嗔的声音和胤禵得意的奸笑。
      八年五月,怡亲王胤祥薨。
      我知道,这一次,胤禛会伤心得无以复加,大病一场。可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终于,我提笔,写下一封长信。又怎么送给他呢。想了想,我还是团成一团,扔了。
      夏夜。有星无月。
      至柔红雪一左一右陪我坐在榻上,胤禵怀抱弘明,我指着星星讲故事。
      一个个都殁了。
      淑玲去年就去世了。小许早已经外地当官去了,很久没有信息了。
      现在,当年的故人只剩了身边爱人和深深内苑里那个伤心人。
      我依然如花模样。有时候,我都觉得胤禵会不会审美疲劳。
      终于,在天边的星都指了个遍后,孩子们都睡着了。胤禵一个个把他们抱了回去,转回来在我身边坐下。
      倚进他怀里,我心里平安得很。“至少,还有你。”我没头没尾地说。
      “婕,我知道,你心时挂着四哥。听说他病得很沉。不如你拿着玉佩去见见他吧,能安慰他一下也好啊。”胤禵紧紧抱着我,说道。
      玉佩?拿给谁看啊。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啊。
      “胤禵,我就想问问你,当年我跟了他去,你心里有没有恨我呢?”我幽幽地问。
      胤禵在我面颊上轻吻。没有说话,只是抱得我更紧,仿佛要将我揉进身体里去。
      心里虽是挂着他,可是,日子还是一般的过。
      八月中秋。
      一家人团团圆圆地,三个孩子表演了我编排的节目。倚在胤禵的怀里,我只觉得,这一生,遇上他就是上天对我的眷顾了。“真幸运,我没有把沈颖的一生当成一个梦。”我小声说。
      “你曾经当它是个梦吗?”他的语气里有深深的情意。
      “是啊,如果不是又见到你们的话。当我靠在恂郡王府的残墙上时,我真的,以为我们只是一个梦。”回头,我直起身子,吻他一下,引来儿女惊讶的哇声。“妈妈,我也要。”女儿跑上来,讨吻。四个人拥在一起,这就是幸福啊。
      “我来这里都又是十年了。要是加上原来那七年,我现在,哇,我不要想。”居然四十多了,我的天啊,孩子才三岁多,真是超鄙视自己。
      胤禵还是温柔的笑,温柔的吻,堵住我所有的想法。
      中秋过了几天,秦顺儿来了。
      “十四爷吉祥,福晋吉祥。奉皇上口谕,宣十四爷和十四福晋圆明园见驾。”
      我们对视一眼,十四客气地请秦顺儿稍坐,因为我要换衣服。
      “十四爷,别麻烦了,这就走吧。不用换了,皇上吩咐过咱家的。”
      我检视一下自己,一条自缝的粉蓝色连身长裙,有点害羞。穿成这样,恐怕不妥。十四叹口气,拿过搭在榻上的披风给我披上,携我手跟了去。
      一路出了景山,偏门前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不是吧,每次见面都要在我住过的地方?又是那小楼。
      对面胤禵有点迷惑的眼,我轻声说:“你上次不认我,我就放火烧了这里罗。”
      胤禵咬住唇,脸容有异。我暗自嘀咕:“就算你内疚也不用这样吧。”
      “那年,先皇听闻园子失火,定要追究。四哥在朝堂之上急得那样子,你是没看见。我倒不晓得是你烧的,还推波助澜,让先皇重重治四哥驭下不严之罪呢。”他眼睛直视前方,轻声说。一面说,一面揉捏我手。我不满地掐他一下,捏得我很痛耶。
      胤禛的精神差得很。在内堂见了面,止了我们行礼,又摒退下人,方才剧咳几声。我的心随着他咳嗽的声音跳。
      “皇上身子不好,就多养着,万不可过于劳碌啊。”到底血脉相连,十四虽然脸上没怎么表示,眼里的担忧却清晰可辨。
      懒懒倚在榻上的胤禛没有说话,眼神幽深,似是在回忆什么。
      这屋子里的摆设布置,看上去相当眼熟,甚至,我忘了带走的彩妆用品,还在屋角的妆台上放着。惊瞥之下,我心中酸楚。谁能想得到,他会这样子长情。
      “我果真只有五年了?”正在神思恍忽之际,胤禛说话了。
      慌忙抬头看他一眼,他并无惧怕之色,只是有深深的失意。我咬牙点了点头:“史上确是如此。只是病因不明。而且,”我鼓一鼓勇气,实话实说:“死得比较蹊跷。从发作至死亡不过短短一天。”
      胤禵站起身伸手拉我,隐隐有护我之势。胤禛微微一笑,悠悠开口:“老十四,你放心。比这大逆不道的话,她都说过。”
      心里一暖,眼泪刷地就下来了。我伏在十四背上,抽噎起来。
      十四回身抱着我,轻声哄慰。胤禛一声长叹:“生死由命,你何必如此。你这样,不是让大家都不安么。”
      哭得累了,我停下来,十四拿帕子替我拭泪,我不好意思地略笑一笑。却在胤禛眼里,见着深深的宠溺。
      不管不顾,我又开口:“皇上,你不能再服道士的丹药了,后世就怀疑你是重金属中毒。”
      他含笑点点头,让我们坐下。
      我伸手端茶,却发现茶杯在颤动,幅度越来越大。
      “地震,快点走。”我惊呼出声,大步过去伸手拉起胤禛,又拉住了胤禵。两人还没反应回来,害我拉都拉不动。“快点下楼啊,地震了。”我再重复,用力拉拽。
      匆匆逃下楼来,我才发现,这地震级数相当大。富丽堂皇的殿堂和优雅的小花园,几乎全部被毁坏了。
      众人已是惊慌失措,胤禛方自下楼立时跪在地上,祈祷上天。我已经心慌意乱,孩子们还在家里呀。好容易待胤禛站起,我匆匆告退,拉着胤禵提着裙角就准备跑。
      胤禛虽是又惊又惧,仍自拦阻我:“你们不要到处跑了,朕命侍卫前去带孩子过来。”
      “不行不行,我得亲自去,孩子们会怕啊。”我实在是怕得慌啊。这时代的建筑物多是土木结构,这园子里的精致建筑都毁了,那寿皇殿里那年久失修的还不定怎么样呢。
      许是见我面青唇白,胤禛召来十多个侍卫陪我们回去。
      侧坐在马上,我只是催促胤禵,十四也是心急如焚,拼命打马,见到阻碍,直接飞马而过。
      畅春园附近,地面开裂,冒出烟雾,遍地黄水,其他地方尽是黑水或红水。
      我越发害怕,只是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
      回到小院,只见众人哭作一团。我的心就沉了下去。
      看守的侍卫和兵士已经在第一时间进来抢救了,可是救出的只有乖乖呆在书房的弘明和红雪。小至柔在那间屋,谁也不知道。胤禵和我不顾一切,冲上和兵士一起在废墟里刨。渐渐,除了抱着弘明和红雪的珍嬷嬷外,人人都进入现场,开始清理。
      我的双手已然鲜血淋漓。然而我却不觉痛楚,只是一味挖刨、捡拾。
      余震仍在不继发生,又下起了连绵不绝的小雨,可是疼爱至柔的众人并无退让。
      终于听见了细微的哭声,大家振作一下,愈加努力。
      抱着吓得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直哭一直哭的女儿,我的心才落了下来。
      抱着女儿温言哄劝,我心里的内疚非比异常。“柔柔,妈妈对不起你,都没陪在你身边。”
      女儿停止哭泣,伸手来抹我眼泪。“妈妈不哭,你的手痛不痛?柔柔给妈妈吹吹。”小小女儿搂紧我颈子,把脸牢牢贴在我上。胤禵抱着弘明站在身旁,伸了手来轻抚女儿头发。女儿看见他黑紫色血已经凝固的手,愣了一愣,叫声阿玛就搂上过去。
      陪同前来的侍卫首领先道了喜,然后带我们一家四口又回了圆明园。
      一路之上的惨状触目惊心,紫禁城各宫殿都遭到不同程度的破损,安定门、宣武门等处城垣裂缝多多;京中寺庙及北海白塔、会馆、教堂都遭损坏;皇宫中的皇极殿都压颓了一角。
      这样子,要死多少人啊。我搂紧了两个孩子,不住发抖,胤禵不住轻声安慰着我们娘儿仨。
      胤禛已经上了一条船,船就泊在福海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平凡中的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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