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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九章----大战颖昌 ...

  •   曾柔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处何处,只觉得浑身忽冷忽热,喉咙更是痛得像是有火焰在烧灼。身体的不适感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把自己紧紧地罩住,让她连呼吸,都觉得难受。迷糊间,只知道有液体不断地从嘴中灌入。但每一次的吞咽,却有如针刺般,使她的喉咙痛上加痛。她不想再喝,液体于是从嘴角流淌而出。但是,是谁?不断的在她的耳边温柔地轻唤,一次又一次地反复把液体重新灌入她口中……
      她苏醒过来,慢慢张开双眼,眼前的影像逐渐清晰,当然是小久。他嘴唇上爬满了新冒出来的须根。这是曾柔第一次看到他留有胡子的模样,烛光斜映在他的脸上,此刻的小久,竟然是不可思议的性感。她一下看得失神了。
      直到他的手掌盖上她的额头,"明明已经退烧……"她回过神来,道:"小久……我已 ……无恙。"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得了。
      小久浅浅一笑,眸泛温柔,取过一旁的药碗,"既已无恙,就乖乖的把药喝下去,不要再吐我一身。"
      曾柔轻咬了一下唇,正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乏力,正要再度尝试,身子就被小久搂住,"你只要好好坐着,乖乖张嘴就可以了。"说罢,他扶她靠在床头坐好,才慢慢喂她吃药。
      这时曾曦文推门而入,见到曾柔已然转醒,连忙靠了过来。再三观察曾柔神色已无大碍,就道:"我与师兄当日叫你休息,你偏是不听,如今却病倒。"
      曾柔自知理亏,故并无反驳。又听得曦文继续说道:"你病了倒是简单,只是难为师兄这三天不眠不休地照顾你。若连师兄也因你病倒,你此次反倒是越帮越忙,成了大军负累。"
      三天?自己在床上已病倒三天?晕倒前的记忆迅速回笼,她大惊。一手抓住曦文的手腕:"曦文,杨再兴将军现在何处?"
      曾曦文见她脸色凝重,不解道:"杨将军奉元帅之命,带着二百匹战马,回守颍昌。现应正在通往颖昌途中。"
      "可是会途经小商河?"
      曦文双眉紧皱:"确是如此,只是……"话未说完,就见他突然抓过曾柔的药碗,往窗外一扔,同时身形一闪就往房外移去:"何方朋友在外面躲躲闪闪?"小久亦跟着奔出房外。碗碎的声音惊动了军营内的人,有不少人纷纷从帐中出来查看。
      曾柔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虽然脚下仍有点虚浮,但她心知杨再兴却不能再等。找到自己的包袱,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帐门此时却被打开,她回头望去,见是小久。
      小久没有料到她已经起床,略略蹙眉,快步走近:"可是有人来过?"
      曾柔惊异地望向他:"并没有人来过。你何出此言?"
      "我刚才跟着曦文追出去,只看到一条黑影。追了几步,我才想起可能是'调虎离山',所以立刻赶了回来。"
      心中一暖:"那可有追到人?"
      "曦文已经领人追了去。"言语间,小久已经绕到曾柔面前,伸手按住她整理衣带的手:"你身子尚未复原,要去哪里?"
      她轻轻抽回被按着的手,继续整理着繁复的衣物:"我要去见岳元帅。"
      "你的大病初愈,要见元帅,何必急在一时?"小久抓回她的小手,不让她继续。
      曾柔抬头望他,一字一句道:"小久,我明知现在杨将军身处险境,不能见死不救。你让我去吧,再晚我恐怕……"
      小久先是一怔,继而伸手把她搂入怀中,下巴搓揉着她的头顶,"柔柔,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一醒过来就突然有此想。但一直以来,我又有什么时候不曾依过你?只要你想去,即使刀山火海我也陪你。"

      七月十四日。颖昌城外。
      突然刮起的大风把军旗吹得猎猎作响。两万宋兵望着对面三万金兵,却一动不动。他们不是怕,只是在等元帅的号令。他们每一个人,都狠狠地盯着对面的金兵。心中狠不得把他们撕成碎片,饮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他们每一个,都不会忘记,昨日见到的杨再兴将军尸身上的惨状,还有与杨将军一起为国捐躯的那三百弟兄。更不会忘记,杨将军尸身火化后,竟得箭镞两升!在场所有儿郎都忍不住失声痛哭。
      "咚、咚、咚……呜……"战鼓声过后是一阵号角声响。如雷般震天的杀声突然从两万人口中响起,每人都举起手中的刀,向着金兵冲去,狠狠地往金狗身上砍去。一想起杨将军身陷泥潭,身中万箭,怒目圆瞪,死不瞑目的情形,手中的大刀、长枪就舞动得更快,毫不留情往敌人身上招呼。
      好多士兵,身中多刀,仍手下不停,继续奋勇杀敌,奋战到最后一口气。他们知道,不能退,他们的身后,是大宋千千万万的百姓,是他们年迈体弱的父母,是他们温柔贤淑的妻子,是可爱的娇儿,要保护他们,保护自己所爱护的一切,纵使因为当权者的腐败,已经满目疮痍,但身后永远是他们最爱的家园。无国哪有家?他们又怎能退?!怎能不拼尽最后一口气,怎能不洒尽碧血?!
      岳云领着八百骑直冲入敌阵,手中的双锥枪舞得虎虎生风,所经之处挑得金兵纷纷下马,接着就被随后而来的宋兵砍死、砍伤,或被踏在马蹄之下。只是金兵军中,所采取的是"同命法",即是以十五人为一队,队长战死,他的手下,除了拼死杀死敌人之外,别无选择,因为战败的话,即使能回营,也是一并处死。
      岳云的手上稍缓,身上就堪堪受了两刀。曾柔在岳飞身后,端坐马上,见状心头不禁一颤。手中的马缰一紧,就想策马前去。就听岳飞突然开口道:"王贵、张宪。"
      两人连忙策马上前:"末将在。"
      岳飞双目不离场中变化,口中交待:"你等分别带领五千步兵,从左右两翼,攻入敌阵。"
      两人立即领命而去。就见敌阵受突然加入的两股宋兵所扰,登时阵脚微乱。兵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形势慢慢倾向宋军。对方主帅也是不俗,随即吩咐号角响起,令旗招展,敌阵随之一变。更多的金兵从主阵后涌出,把宋兵包围在中央。
      岳飞见此,把手中缰绳一提,就要跃马前去。身旁一人抢先拦住马头,伸手扯他马缰:"元帅为国家重臣,安危所系,怎可轻易上阵?"岳飞低头一看,却是一名都训,"为国尽忠,当在此时。"说完提起缰绳就要走。谁知那人却是扯着缰绳不放。岳飞脸有薄怒,抽鞭往他手抽去。那人连忙松开,岳飞立时策马直入敌阵。压阵的五千士兵,立时跟上。曾柔此刻更是热血沸腾,也要跟随而去。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望向身后的小久。他嘴角含笑,手执马鞭往她坐骑轻轻一抽,"临阵杀敌,岂能瞻前顾后?放心,身后有我。"
      带着心中盈盈的暖意,曾柔驰马挥刀冲入敌阵。刀光过处,血肉纷飞,前面的人倒下,后面就立即有人跟上,战况之惨烈,比起当日郾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血溅到脸上,他们都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只知道眼杀红了,周围都是一片血雾。身中多刀,却已经不感到痛,只知道机械地挥刀、砍落,抬手再挥刀、砍落,虽然力气一点一点的流逝,但意识却是无比的清晰,心中明白多支撑一会,多杀一个敌人,甚至多砍敌人一刀也是好的。
      夕阳照得满天通红,却不及地上的红来得刺目。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地上躺满了已经分不清面目,或残缺不全的尸首,耳边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及战马的嘶鸣,能站着或端坐马上的人,浑身已经染成血红,即使战马也成了血马。此时金兵已被击退,但没有人欢呼,因为死的伤的人之中,有他们的兄弟,上一刻的战场,这一刻已是地狱。负责留下收拾的人,看到受伤过重,却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敌人,都上前毫不犹豫地补上一刀。不是因为他是敌人,而是不忍再看到这样的痛苦。
      此战,岳家军共歼灭金兵五千余,杀死金兀术女婿夏金吾等,俘获金将七十人,战马三千多匹。

      是夜,颖昌城内。岳飞与一众将领商议随后计策。曾柔等几人也被请至帐内一共参详。才入帐内,发觉赵伯瑜主仆三人竟然也在此。曾柔心中暗疑,但毕竟自己此时也是客,不便发作。就听岳飞站在挂在墙壁上的地图前,叹道:"天下事,竟如何?"
      大家一时无话,沉默良久后,只有张宪答道:"在相公处置尔!"众人一听,均抬眼望向张宪,并无发现柳靖斐的脸色微变。
      岳飞转身望向张宪,说道:"此话怎讲?"
      张宪恭敬地回道:"此战金兵虽败,但以其实力,短期内必然再度进犯。若相公此次能挟胜追击,在金兵回援之前将其拦截,必可持势大败金人,甚至直捣黄龙。只是……"他犹豫地望着岳飞,似有顾忌。
      岳飞双眉微皱,双眼扫了在场众人一眼,说道:"但说无妨。"
      张宪沉吟一下,继续说道:"是。末将只是怕官家天意难测。"
      岳飞一听却是不语。曾曦文却于此时开口说道:"我曾遇见几个人,他们或许满腹经纶,或许身强力壮,明知国家此刻为用人之际,却不肯为国效力。他们答我,征战连连,家不成家,国不成国,何以为家?何以为国?民为国之根本,现今流民处处,朝廷虽有疏导,却非治本。为上者,不知民苦;为臣者,更应为民谋福祉。"
      赵伯瑜接口道:"这位小兄弟,然则直捣黄龙即为治本?"赵伯瑜不知曦文是谁,只道是一般将领。
      曾曦文对上赵伯瑜双眼:"若无战祸,何来流民?虽非治本,但却能稳定民心,使百姓安居。”
      “哦?敢问如何才是治本?”赵伯瑜把玩手中茶杯,半垂双眸。
      “我朝较唐为富,但为何屡败于外族?”曾曦文施然说道:“为上者,耽于享受、疏于治国,致使世风奢靡,‘走卒类士服,农夫蹑丝履’。对内,重文轻武,更有驭军之制;对外,虽富而不霸,安于现状,乃至今日局面。”
      赵伯瑜双眉微挑,“驭军之制有何不妥?”
      “推己及人,无信天下,军无专任,何以能胜?”曾曦文从容答道,却引得在座众人均为之动容,皆因‘军无专任’的弊端,每人都懂,但其中深意,却无人深究,如今经他提醒,这‘推己及人’四字,均使众人吃惊。这分明就是讥讽太祖赵匡胤当年陈桥兵变,得国不正!
      赵伯瑜亦猛然抬头,“如此说来,小兄弟有何高见?”
      “驱除金兵,恢复中原,创立中国,平均地权。”
      “噗……”一口茶从曾柔的口中狂喷而出。天啊,老爸老妈,你们教了小弟什么?怎么他把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都改编了出来?!
      众人均被曾曦文惊世赫俗的言语所惊,故对曾柔的反应均无暇理会,只是低头深思者有之,目定口呆者有之。赵伯瑜眼中闪过几分惊异,道:“驱除金兵,恢复中原倒也合理。至于创立中国……”,说到此处,他沉吟一下,继转而道:“平均地权,所谓何解?愿闻其详。”
      “所谓‘平均地权’,则为核定天下地价,其现有之地价,仍属原主所有,其后之增价,则归于国家,为黎民百姓所共享。”曾曦文施然说道。
      赵伯瑜低头轻抚手上所戴的玉扳子,边道:“天下之地,本就为天家所有,何必多此一举?!”
      曾曦文嗤笑一声,“故此才要……”才一开口,突然身旁“轰隆”一声,就见曾柔连人带椅昏倒在地。曾曦文一见之下大惊。连忙把她扶起抱在怀中,但见她脸色惨白,双唇无半点血色,令人心惊。此时小久已取过她的手腕探脉,众人亦纷纷围上前来。小久抬眼与曾曦文对望一眼后,迅速使了个眼色。曦文把曾柔横抱而起就往营后走去,留下小久与众人稍作解释后,也随后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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