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十三章----山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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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内，柳府。
刚上完早朝回来，柳靖斐换过朝服，梳洗过后，坐在案前，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茶香，打开公文正要细看。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来人在书房门前停下，敲了两下门，“斐儿，是我。”一听是母亲，他立即起身离座，走到门前为母亲开门。
柳母手上拿着一盘点心，“斐儿，快趁热吃了吧。这是我今早做的桂花糕。”他伸手接过，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后才搀扶着母亲往椅子走去。“娘，你怎不多休息一会，何必那么辛苦？”
“为自己的儿子做些，点心怎么算辛苦？！难得你又爱吃。”她在椅子旁慢慢坐下。
“娘，你身子不好，理应多休息。这些点心，让下人做了就是。”柳靖斐走回案前，喝了口茶，随手拿起一块桂花糕。
柳母溺爱地看着他，“上次厨房做的，你还不是只吃了一块？！你这孩子，从小别的食物倒不挑嘴，唯独是桂花糕，不是我亲自做的，你就从来不吃。你想娘多休息，就尽快讨一个媳妇，让娘教她来做。”
媳妇?听见这个词，柳靖斐不由得想起那清丽的脸孔，尤其在她真心地笑的时候，那么的明媚动人。柳母见他不作声，细细地打量了他一阵，就继续说道，“每回我说到这事，你就一言不发，我也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略略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我昨天到庙里上香，碰见黄大人的千金。她生得眉清目秀，秀外慧中，听说她知书识礼，贤惠在杭州城内也是有名的。我看，择个日子，我跟你上门提亲如何？”
“娘，人家黄大人是礼部侍郎，我高攀不起。”话虽是如此说，但柳靖斐却说得不卑不亢。
柳母似早就估到他有此一说，“我虽然不大懂朝廷的事，但我知道侍郎跟郎中差不了多少级。何况你年纪尚轻，既是天子门生，最近又受圣上重用，升官是迟早的事。你将来大有前途，怎么能说高攀不起？我昨天同时亦见到黄夫人，探过她的口风，她们夫妇对你似十分欣赏。所以，只要你肯跟我上门提亲，这门亲事，为娘我有九成把握。”
他知道娘亲这回是认真的，于是放下手中的桂花糕，才正色说道，“娘，你明知我有婚约。”
柳母听到，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斐儿，三年前你高中后带着聘礼南下广州，到曾家提亲但却空手而回。虽然你事后并无提及发生了何事，但既然曾家不愿将女儿嫁与给你，你又何必继续遵守当年的承诺？更何况，当年你有多大？那种口头婚约，又岂可当真？”见到柳靖斐开口欲言，柳母抬起一手示意后，再继续说道，“再退一步说，你亦已经信守承诺上门提亲，但既然曾家拒婚，我们两家已是两不相欠。所以你身上已无婚约可言。”
“娘，当年我南下广州并无遇见曾家世伯、伯母，所以曾家并无拒婚。我提亲不成，是因为小柔她出外闯荡江湖，故未能亲自询问她的意见。但我上个月在鄂州，阴差阳错之下，却让我再遇上她．．．．．”说道这里，眼前又再次浮现出月色下的那张丽容，唇畔不由得泛起柔和的笑容，“我比我想象中更好。娘，我是非她不娶的。”
柳母见到他的样子，既惊又喜，连忙说道，“那，你的意思是，她答应了婚事？”这下好了，抱孙有望了。
闻言，他眼中一黯，“没有，小柔她并没有答应．．．”不过，很快又充满信心地说道，“但我相信她很快就会答应的。”
柳母见他这样，心中对曾柔的印象已大打折扣，“记得当初她就不懂礼教，不顾男女之嫌，虽然说是救了你一命，为了她的名节，你娶她，我亦无话可说。当年的事，可念其时是年幼无知，但她现已过及笄，还孤身一人抛头露面，什么‘闯荡江湖’？！这种女子，试问将来如何肯安守本分，在家相夫教子？斐儿，你可要三思。”
柳靖斐想不到娘亲竟然会不喜欢曾柔，心中有点焦急，连忙起身说道，“娘，小柔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聪慧过人，见多识广，而且还精通医术，不同于一般的大家闺秀。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小柔是独一无二的。在我心中十五年前开始，她就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子，上次在鄂州再见过她后，我就更加肯定我柳靖斐的妻子，非曾柔莫属。”
柳母见状，知道再说无用，心中已有计较，起身离座，走向门口，“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亦无谓多说。下次有机会，你请曾小姐上门一聚，让我好好认识一下。我先出去了，免得打扰你的公务。”
“娘亲，请慢行。”
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柳靖斐心中思潮起伏，他知道娘亲似不甚喜欢小柔。娘亲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三从四德’，‘妇德妇道’等却从来恪守，所以，以小柔的举止性格，恐怕跟她所要求的媳妇标准相距甚远。要她接受，的确不易。母亲固然要孝顺，但自己对小柔的喜欢，却也不是短短一两个月的事。当初或许只是承诺，但上次的再遇，却使自己惊觉原来情根在幼时早已深种。对她的喜爱，无关乎外貌，无关乎身份，只因为她是曾柔，那个以三岁之身救自己一命的小女孩，那个不顾外人眼光，独自行走江湖的少女，还有，在月光之下真心而笑的动人女子。
娘亲亦是明理的人，相信相处日久，她会认同小柔的好。小柔是聪慧的女子，应该也会讨好娘亲。但万一她们不合.....他带上门，踱步回到案前，低头沉思，眼角余光扫到一本《乐府诗集》，心中主意立决，无论如何，我，不会是焦仲卿！
敲门声再度传来，“大人，有信。”是管家张伯的声音。
“张伯，请进。”伸手接过信，只见信封上写着——兵部郎中柳靖斐大人亲启。展信一看，“粮草不到襄阳，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八月。”柳靖斐心中大惊，清秋阁？又是清秋阁的信？！署名也是八月，就跟上次在鄂州时，岳元帅收到的信也是一样。今早早朝后兵部尚书陈大人才把自己拉过一旁，称要让他押解粮草到襄阳，公文明天才发。这件事应该只有自己两人知晓，但短短几个时辰内，清秋阁就已经知道此事，难道朝中有他们的人？
“荣华富贵，指日可待？！”清秋阁不是从来都只是杀人的吗？怎么这次变为利诱、招揽？“张伯，送信来的人呢？”柳靖斐抬头望向垂手侍立一旁的管家。
“启秉大人，送信来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童。我给了他一文钱就打发他走了。据他称，信是有人让他送的，但人他却不人得。”张伯悄悄地瞄了柳靖斐一眼，觉得他神色有异，又再说道，“大人，可是这信，有问题？”
“无事，你无需担心。你先退下吧。”“是，大人。”．．．．．．
“咚、咚、咚”，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原来已经三更了。突然，烛影略略一晃，“朋友既然到了，何不进屋一见？”柳靖斐淡定的声音从书房内传出。自从昨日收到信后，他就每晚在书房内等到三更。今早陈尚书把公文交给他前，他就借故娘亲有病，把押解粮草的任务推迟，今晚，对方果然派人来了。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一道黑色的人影从容不迫地走了进来。只见他身形修长，步伐矫健，武功似是不低。他一身夜行衣服，更以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凤目，但这双眼，眼神却十分锐利，使人不寒而栗。此人看了柳靖斐一眼，缓缓地开口说道，“柳大人果然识时务。不过，推托运粮的任务，却只是完成了我要求的一半。”声音低沉而沙哑，似乎是刻意改变，不想别人认出他来。
柳靖斐拿起桌上的茶壶，慢慢地倒了两杯茶，悠悠地说道，“过门是客，请用茶。”然后拿起一杯，饮了一口，才抬起眼眸，静静地看着对方说道，“你，就是‘八月’？”
对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走近桌旁，坐在柳靖斐面前的椅上，才拿起一杯茶，也饮了一口。“无错，我正是八月。”
“你不怕我在茶中下毒？！”柳靖斐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不想放过对方的任何一个表情。
那人似是轻笑一下，“你杀了我，柳家上下鸡犬不留。你不杀我，加官进爵指日可待，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是识时务的人，我不会看错。”
“你是清秋阁的人？”
“是与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究竟想不想跟我合作。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你想要的，我就给得起。”此人口气甚为狂妄，见到他一脸沉思，就继续说道，“柳靖斐，祖籍江苏。昭兴六年高中探花，官至兵部郎中。三年来未曾升迁。家中只有一母，父于十四年前战死，朝廷补给柳家一十八两纹银，后母子俩人迁居杭州。目前柳府内，连仆役，一共八人”
柳靖斐闻言大惊，想不到对方竟然对自己查得如此详细，耳边听到来人继续说道，“柳大人心在国家社稷，但试问一个小小的兵部郎中，能做什么？为官三年来未曾升迁，你甘心么？凭你的一身才学，怎么只是一个小小的郎中？个中原因，你我心知肚明。如你肯跟我合作，你今后的好处，享之不尽。”
“你朝中有你的人？”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柳大人，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水太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你只要答我，愿或不愿？”
柳靖斐思忖道，此人到底是何人？能对我的事调查得如此详细？！如果我拒绝，就怕即使我能逃脱，全府所有人都难逃一死。但如果接受，我岂不是成了卖国求荣之徒？！．．．“你或许可以杀我柳府上下。但加官进爵，岂是你口上说说就可成事？”
那人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好，果然不是被利欲冲昏头脑之人，三日后再见。”未等柳靖斐答复，就推门离去。只是几个飞跃就不见了身影。
两日后，兵部侍郎张天正全家三十二口一夜被杀，震动朝野。同时，兵部郎中柳靖斐被保荐升至兵部侍郎一职。同年腊月，发往前线的粮草中，被发现混有大量泥沙，前线将士苦不堪言。有人向朝廷上表举报，奏折不翼而飞。绍兴十年正月过后，吏部尚书周亦风全家五十一口一夜被杀，朝廷正式出皇榜，悬赏黄金十万两，通缉清秋阁首领。
西湖旁的听雨轩内。
曾柔与柳思霏正围坐在火炉旁喝着柳思霏亲手煮的香茶。突然有一家仆进门，称门外有一男子手中抱着一小孩，求见曾神医。曾柔以为是求医的人，就让仆人把人请了进来。待至人被带到，突然一道小小的身影飞扑到曾柔怀里，“二爹....”
曾柔低头细看，不是玉雪可爱的黄希小希儿还有谁？！黑玉般闪亮的大眼，被冻得红彤彤的小脸，身穿一件雪白丝织夹袄，更衬得她精灵可爱。曾柔连忙把她搂在怀里，“我的小希儿，你想死二爹了。”
“二爹，希儿也想你呢！”
一旁的柳柳见到黄希，觉得她甚是可爱，心中也十分喜欢，“这就是你说过的希儿吗？”
“嗯。希儿，”曾柔这是才抬起头来，见到一起进来的司徒长乐，多月不见，可能因为赶路的缘故，脸上生出了浅浅的胡须，更显得英武不凡。但美中不足的，是仍然是冷冷的，只有在看向希儿时，眼中才有一丝丝的温度。曾柔心中一动，指着柳柳说道，“希儿，这是你娘。”说完就把小希儿塞到柳柳怀中。
眼角瞄道司徒长乐眼角似抽搐了一下，然后就听他说道，“希儿，叫二娘，不要叫错了。”曾柔起身向他走去，“司徒冰山，好久不见。这几个月你跟希儿去哪里了？”
司徒长乐看着面前的曾柔，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激动，“我带着她去了徐州。杀了申六后又碰上金兵南侵，边境有战事繁多，守卫又严，所以延至今日才到。”
曾柔对他竟然会说这么一大段话甚为吃惊，其实她也是随口问问而已，更本没想过司徒长乐会回答，正在震惊之中，就听到司徒长乐继续说道，“你上次...没有受伤吧？”
曾柔突然双手掩脸，呜咽道，“他，他们....简直不是人....连..连男人都....呜呜...”正在“哭”着，只觉得肩上一紧，“他们是哪一营的？”从指缝中偷偷望去，只见司徒长乐双眼喷火，一手搭着她的肩上，另外一手握拳，手上已是青筋尽现，可见已是盛怒之中。
曾柔暗中吐了一下舌头，“算了。就当是我命苦。”话音刚落，肩上吃痛，接着身子就被摇晃了起来，“你告诉我，到底....”看到曾柔脸上并无泪痕，司徒顿时停下动作。一脸惊异。“你...你...”
曾柔见被识破，就对司徒长乐做了个鬼脸，才嘻嘻笑道，“司徒冰山，原来你是这样关心我的。嘻嘻。”边说，还拍了拍司徒的肩膀。
司徒长乐脸上显出一丝尴尬，转头看到黄希跟柳柳玩得开心，才说道，“希儿我交还给你，我走了。”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去。
“慢着。”曾柔走都司徒面前，“你就这样抛弃希儿？”她故意把音量提高。一旁的黄希听到，立即从柳柳怀中跳下。跑到两人跟前。扯着曾柔及司徒长乐的衣角，瞪着一双大眼，“爹，二爹，不要丢下希儿。希儿不怕吃苦。只求爹跟二爹不要丢下希儿一人。”
曾柔一把抱起黄希，“希儿放心，爹不要你，二爹要。”小希儿一听就挣扎着要投向司徒长乐怀里，“爹，不要丢下希儿。希儿会听话，希儿会努力练功的。”边说，泪水也留了下来。
司徒长乐伸手把黄希接过，放回地上，“希儿，爹不是教过你，不要随便哭吗？”
“爹是不要希儿了吗？”黄希小声地问道，心中实在是惧怕之极。
司徒长乐心中一软，“不是，爹要去抓坏人。不能带你在身边。你留在二爹跟二娘这里。等爹抓完坏人，再回来看你。”黄希似懂非懂，但总算止住了泪水。
曾柔见状，就把黄希带回柳柳身边交待了几句后，才走回司徒长乐身边，“司徒长乐，你是去抓清秋阁的人吧？”
司徒长乐闻言一怔，“你如何得知？”
“你是赏金猎人，怎么能错失如此赚钱的大好机会？！司徒冰山，我也要去。”
“不行。”
“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钱。我是要顺便查案。”
“不行。”
“我就要跟。”.......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十三章----山雨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