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三章----杭州名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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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皓月当空，金风送爽。
西湖边上，一片垂柳、树木掩饰之中，有几座雅致精巧的竹子筑成的房舍。屋舍建于湖水之上，通过一道小木桥与岸边相连。屋旁停泊着一艘花艇，画壁雕栏,十分精雅。屋舍间种满各色的杜鹃，清风吹过，花浪轻翻，花香扑面而来。月色之下，走上小桥之上，犹如走进仙境之中。
正中最大的一间屋舍形式古雅，门口以一道珠帘阻隔，遮去了外面向偷窥的视线。走入屋内，只见里面渺渺的青烟从一座紫铜香炉里升起，上等紫檀木的清香沁人心肺。
只听得一人说道，“柳柳，我说，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怎么越传越玄了？‘什么我拜倒你的石榴裙下，你为我的才华而倾倒’，简直胡说八道。”这人半坐半躺在一张软榻上，手上拿着一串葡萄悠闲地吃着，正是男装的曾柔。
“还不是因为你经常让受你恩惠的武林人士来我这里？”声音甜而不腻，动人心弦，单单只听到声音就已经醉了。说话的人站在窗旁，抬首望着明月深思。她一身白地蓝花长群，上有销金刺绣，头上梳的是堕马髻，曼妙轻盈的身材，如天鹅般修洁白的玉颈，只是看背影就知道是个美人儿。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你好？你也不看看你生得这么引人犯罪，保护的人又不多，被人霸王硬上弓怎么办？”
“如果有那么一天，那是我的命。”美人淡淡地说道。
曾柔一下子从软榻上跳起，“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说这种认命的说话。什么‘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只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命由我？由得了我吗？当年我父母把我丢在街头，被金妈妈抱回的那一刻，我命就不再由我。”
“我说过多少次，只要你一点头，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就你死心眼，死活不肯离开！”曾柔有点咬牙切齿，恨不得学马景涛冲上去，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狠狠地摇，用力地摇，边摇边狂叫，为什么？！！
这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
这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
这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
这都是为什么？？！！！！
“离开？去哪里？我这双小脚能去哪里？！如果我不是有这双小脚，我也会跟你走。但是，现在我只会是你的负累。再说，难道要我一辈子跟着你么？如果离开的结果也最终只不过是嫁人，被锁在深闺的话，倒不如留在这里好。”
“小脚又怎么样？！这世界上有马。至于嫁人，女人不一定要嫁人的。我跟你都不嫁，一起浪迹天涯。”
“那你的小久怎么办？”
小久？一个许久都不曾想起的名字，是刻意不去想？还是已经遗忘了，想不起？曾柔不知道，亦不敢去查证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但刚刚一听到柳柳提起，心中一颤，又是什么？
“他不是我的。”
“他是你的。只是你不是他的。”
怎么柳柳会这样说，连她都认为是我对不起小久么？“你觉得我错了？”
“你错在放不下岳云。”
“柳柳，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
“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接受小久。”
“小久的人你不认识，怎么帮起他说话来？”
“他人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每次小白带来的信，上面的字字关怀，情真意切，我看得懂。多年来送往迎来，有多少人是真心的，我自问还看得清楚。”
这件事情再聊下去也没有结果，曾柔顺势把话头一转，“你既然看得那么清楚，那么这几年来对你真心的人也是不少。你也不是不肯接受？！”
听到这里，一阵环佩声响，原来被称作‘柳柳’的美人儿终于转过身来，就见一双似忧似怨的双目一眨不眨地望着曾柔，眉宇间似是笼罩了一层愁云，晓是如此仍然不减其绝色，只是更使人怜爱，让人只能低头认错，自觉刚才唐突佳人。她的美，连纪瑛亦要逊上两分，可见是如何的动人。“你怎么也讲这种话？你明知道来这里的，又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的？说得好听是仰慕我芳名而来，实际上只不过是来狎妓罢了。真心？真心想纳我为妾？还是真心想与我有一夕之缘？！”
“柳柳，不要把人生看得那么灰，好吗？人间自有真情在。你难道不信有一天能遇上真心待你的好人？”书中有好多娶青楼名妓的书生啊，不但多金，而且有才学，将来一般还会中状元。
“他们图的也不过是我这张脸罢了。更有甚者，想的是人财两得。以我这种身份，能遇上什么好人？好家世的人不会娶妓为正室，为妾的话，我又何必去受那种气？倒不如继续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到时候死了也干脆。”
曾柔有点不好意思，想不到一番话引起了柳柳的不开心，“柳柳，不要说这种话。整个林黛玉似的。要当就要当薛宝钗。就是我跟你讲过那个《红楼梦》的故事里面的人物。”
“你也会说是故事。而且也只有一个薛宝钗，怎么看，你都比我像。”
“我才不要做薛宝钗。要做就要做贾母，至少也做探春。”
“所以我只能做林黛玉。何况以我这身子，不就和故事中的林黛玉一样么？！”
“你不说我还忘记了。我上次给你配的药，你吃完了吗？”
“还没有。”
曾柔掐指算了一下，“不对，应该吃完了。你没有按时吃药？！”
柳柳抬脚，离开窗前，步姿轻盈优美，仪态万千。走到厅堂中间的桌旁坐下，“我这病你不都是说无法根治么？那还吃药做什么？！”
小姐，你这是哮喘耶，就算在二十一世纪也无法根治，在宋朝我能根治么？！“不能根治也要吃药啊。至少你发病的次数会减少，也会让你没那么辛苦。”
“我这病都已经多年了。有药没药还不是一样？！”
“你还敢说？！上次要不是遇上我，你一早就投胎重新做人了。”曾柔被柳柳的态度气得有点跳脚。
柳柳淡淡地笑了一下，“我知道，我知道。多谢曾神医相救。再世之恩未敢遗忘，可要小女子以身相许？”
“你还说，当时我正在温泉里洗澡。突然你晕倒跌下来，我当时还以为是什么人？”当然以为是美男子，言情里面都是女的洗澡，突然会有美男子闯入，谁知天上掉下了个林妹妹，“结果竟然是一个女人，搞到我以为上天暗示我让我做‘蕾斯边’呢！”
“蕾斯边？”修长的柳眉微微皱起。
曾柔摆了摆手，“就是女龙阳，女断袖啦。”
柳柳被她一提醒，想起当时的情形，掩嘴“扑哧”的一笑，“你这人也是。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一个女子在洗澡？”
曾柔有点不以为然，“我哪里知道你会跑去那里？那里地处深山，又隐蔽。何况，被看到又怎么样？！看到了又不会少条毛？不会吃亏。”
柳柳似是被触动到什么。本已有一点笑容的脸上又慢慢暗了下去。神经大条的曾柔终于有所觉悟，“柳柳，你今天怎么了？死气沉沉的，以前虽然也不是很多话说，但也不至于如此的低落消极。有心事么？”
柳柳并无正面回答，“柔，你说我美么？”
天下第一美人竟然为了这个问题而半死不活，天啊，你打雷吧，劈死我算了。曾柔翻了个白眼。“柳柳，如果你都不算美的话，全天下的女人都自杀了。”
“那他为什么从来都不多看我一眼？”
虽然话声很低，似是哀，更似是怨，但曾柔还是听到了，“谁？谁不看你一眼？”恐怕不止看一眼吧。哪个男人不好色？！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眼前不期然浮现那副俊美的面容，美男子不是没有见过，但是他只是淡淡地扫了自己一眼，如鹰一般的双眼中，没有一丝惊讶，亦没有一丝不齿，但却是那么的拒人千里。他的周围像是围上了一堵墙，虽然无形，却也使人不能忽视。
曾柔见她又在发呆，心中立刻明白，上前用食指挠了挠她的下巴，嬉笑道，“小妮子春心动了！我们的柳大美人终于思春了。”说完后，立刻跳开。
丫鬟：小姐，你该不是看上人家了把~~~
小姐：死丫头，找打~~
然后满屋追逐打闹……
咦？怎么毫无动静？！转身一看，柳柳仍然拖着香腮呆呆地想着，完全没有按照既定剧本办事。曾柔无奈，只能转回，“你在哪里遇上人家的？”问了半刻都不见回答，曾柔只能推了她几下，重新问过一遍。
听到问题，柳柳突然脸上一红，把脸转过一旁。曾柔有点摸不着头脑，突然心中灵光一闪，“你不是在洗澡的时候碰上人家的吧？！”
闻言柳柳的脸上更红，已经红透耳根，“你还说！”
“那样说来，是采花贼？”
柳柳连忙说道，“不是。”
“嘿嘿，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就帮着人家说话，将来嫁过去了，还得了？！”
“你乱说什么！”柳柳开始不顾形象地跺脚。
曾柔心中暗喜，这样的柳柳才是平时的柳柳，“你干吗不关窗．关门洗澡？”
“有关门啦，只是没有关窗而已，外面是湖水，我怎么料到会有人？！那天是十五，你说过，对照月亮泡水很什么的，所以我就试试了。”有点怨气的小嘴揪了起来。
“很罗曼蒂克。”，曾柔接口帮她说道，“如此说来，那人会武功？”
“应该也是。”
“那你之后没有再见过他？”
柳柳有点泄气地摇了摇头。“嗯，这人有古怪，面对美艳裸女能当柳下惠的，只有两种可能。”
柳柳一听，连忙问道，“有哪两种可能？”
“第一，不是真男人。跟我一样，是女扮男装。”柳柳立刻猛摇头，“他身材魁梧挺拔。”然后斜睨了曾柔一眼，未尽之意是“不像某人”。
曾柔回瞪了她一眼，“那就只能是第二个可能，”放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他虽然是真男人，但不－能－人－道。”这次你总不能说你知道他有能力吧。
柳柳满脸羞红，“你这人说话这么这样口没遮拦，到底是个女儿身不是？”
这样算什么？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女生寝室里的晚上夜聊的内容更猛呢。“那好，我们不说这个问题。你见过他多少次？”
“两次。”
“两次都在洗澡？”要是真的话，不知道是你柳柳歹命还是他真是采花贼。
柳柳连忙摆手，“不是，只是第一次。第二次在窗前。”
“床前？！”还说不是性无能？！
柳柳急得拧了她一下，“窗前！”
曾柔吃痛一下，接着问道，“你刚才在窗前就是为了等他？”
被揭破心事的柳柳低头掩脸，但又幽幽地说道，“等到了又怎么样？他每次都只是看了我一眼就掉头走了。”
“那你要主动上前搭讪啊。”
“单纯欣赏就好了。看看就满足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
“看看？你把人家当花还是当鸟？看看就好，喜欢的就要去争取！”
“但他对我并无情意。否则又怎么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所以就要去争取啊。让他爱上你。”
“争取有用的话，你的小久就不会只是孤身一人浪迹江湖了。”一箭正中曾柔死穴。“江湖上的女人要是知道‘白衣秀士’叶言倾经常愁眉深锁，就只是为你曾柔一人，你一定会被她们的口水淹死。”
曾柔有点无奈，“柳柳，我的情况跟你不同。我是心中另有他人。”
“或许他也是心中另有他人。”柳柳也似乎不想再说下去，两人知道这种问题说下去也无结果，同选择了一起沉默。片刻，只见柳柳提起罗裙，盈盈走到摆着瑶琴的香案之前坐下。一双玉手轻按琴弦弹了起来，曲调优美，但又有点幽怨。接着朱唇轻启，如天籁般的嗓音唱道，
檀色点唇
额间用鸳鸯黄淡淡的抹
铜镜里岁月的轮廓
光线微弱
拂烟眉勾描得颇有些多
剪裁成贴花的金箔
闪烁着诱人的独特光泽
再没有什么可以诉说
自从跟随风尘而沦落
假戏真做又有何不妥
舞榭歌台即使是场梦
也无需去捅破
青楼满座
只有风雨声在门外沉默
那姗姗来迟的我
尽管微醉却依旧倾城倾国
飘扬的彩绘披帛
就足以把所有的心
全部都捕获
全部都迷惑
青楼满座
只有风雨声在门外沉默
毛笔已蘸上了墨
正慢慢朝着宣纸写着什么
含苞欲放的花朵
在一阵往昔过后悄悄折落
谁能读懂的落寞
烛光也微弱
映红了夜色-------正是范逸臣的《醉青楼》
一曲唱罢，柳柳眼中似有泪光，良久才回头问道，“柔，你上次教我的歌。我很喜欢呢。”
“你准备在明天的花魁大赛中唱这首歌？”
柳柳微点螓首，“不好吗？”
曾柔灵机一动，“我另外教你一首，保证比这首更好的。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本身是曲痴的柳柳立即接受条件，“好，不过如果不及这首《醉青楼》好的话，看我饶不饶你。问吧。”
曾柔胸有成竹地说道，“放心，一定不会比这首差。”然后转身问道，“我想问的问题是，第一，你为什么让我称你做‘柳柳’？。这个你从来就没有解释过。”
“因为我的记忆中我娘总是这样叫我的。”
“你确定是‘柳柳’而不是‘妞妞’？”
柳柳娇嗔道，“我怎会有这么俗气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谁因为‘柳’字的发音在西夏话中是‘没有’的意思，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思霏’，取其谐音‘没有是非’之意的！”恐怕那些以为这个名字与《诗经》有关的读书人，知道这个解释的话，一定会晕倒。......
夜深人静，整个临安城都一片寂静，只有西湖边上的“听雨轩”仍然传出女子嬉笑玩闹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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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三章----杭州名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