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口蜜腹剑》瀚海星空

43、神器现世

　　再上化外天，六极天桥上全然的清圣之气萦绕周身，桥上朗日当空，云雾缭绕之间，昭穆尊手托金炉，正坐尊位，一派威严之姿、浩然之气。

　　两人相看无言了许久，蛾罗仰了许久的脖子有些发酸，她语气略带遗憾之意，“自上回分别，已过数百寒暑之久。今日若非鬼没河之事，你我也未必然再见。汝坐得高高在上，吾要仰视汝的尊容非是易事。”
　　“是吾招待不周，好友请坐吧。”昭穆尊拂袖一扬，一座高台从云层破出，缓缓上升。蛾罗脚踏气流，登坐高台，俯瞰天桥，其全景已被术法掩盖，只余云雾充斥视线。

　　昭穆尊再道：“吾知晓你今日来意，但吾已派人下桥处理此事，相信不久便有回禀。”
　　蛾罗收回俯瞰的目光，转而看向对面的人，其眼神如往日一般平静无波，像是无事无人可激起他内心的涟漪。她眼眸微皱，语态故作冷然，巧言反问道：“哦？此言是代表六极天桥自有行事准则，吾无权插手吗？”

　　“昭穆尊并无此意，好友言差矣。”他目光直视蛾罗，坦然道，“只是希望好友明白，昭穆尊对神器之事并非无动于衷。”
　　“六极天桥与神器的瓜葛，如今武林众人皆知。汝的作为，也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但依照汝行事的速度，达成目的又要等到何年何月？”她放缓了语气，轻声问道。

　　“汝今日的说辞，倒让吾产生错觉，以为汝是尹秋君。”昭穆尊转开视线，语气颇为平淡地说着。
　　“汝对他，远不如他对汝来得坦诚。”面对这样一张平静的脸，她想起尹秋君那张“嫉恶如仇”的面孔，以及他言及昭穆尊时暴怒雷霆的表情。

　　昭穆尊双唇抿动了一下，尔后又道：“吾与他之间的误会，要解除也并非难事，吾会在适当的时候与他见面。”
　　“嗯……吾认为汝最后还是要有求于他。”
　　“如此直言，是昭穆尊的能力不足，让好友不信任，惭愧矣。”
　　“吾之戏言，好友切莫放在心上。”蛾罗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又转换语气接着说，“方才吾言语有所冒犯，失态了。对此，蛾罗愿意送上一物，聊表歉意。”

　　她做出一个抱歉的表情，却同时露出诡谲的笑意，上挑的眼眸转动着别有深意的熠熠流光。她说得极为缓慢，语调轻扬带着愉悦的内意。
　　昭穆尊双目紧盯着她，她的样子令人忍不住心生警惕。但她笑过之后，只是摊开右手，一只造型古意的长条形盒子出现她手心。

　　她打开盒子，昭穆尊便见一张纸质泛黄的图纸在内中安放着，他问：“这是？”
　　“吾听闻六极天桥正在找寻风云天地图，因此特地走一趟，奉送而来。”蛾罗轻言慢转，手一扬，将宝盒传予昭穆尊。但见他观图后，严肃凛然的表情，笑意不减，反是更添得逞之色。

　　“怎样？这个礼物汝满意否？”
　　一声闷响，宝盒被重新合上，昭穆尊抬眼，对她泠然道：“蛾罗，汝不觉得汝应该作一个解释吗？”

　　他如此一问，蛾罗也不立刻答话，只是静默地看着他，黑瞳神秘深邃，缓缓眯了起来。她唇角的弧度一点点落了下去，直至唇线恢复才开口，“吾的解释非常简单，能得到此图，只是一个意外，一个令吾也心惊胆战的意外。”

　　昭穆尊沉吟片刻，“嗯……何不详细说明？”
　　“吾只能说，此图是吾在鬼梁兵府得到的。汝应该知晓，卧龙行将天地图交予扶云散仙，却不想扶云散仙被盗夔獠翾所杀，盗夔獠翾又死于鬼梁兵府之手，此图能落入鬼梁天下之手理所当然。”蛾罗不紧不慢地说着。
　　“如此说来，鬼没河传闻的散播者，汝以为又是谁呢？”

　　“昭穆尊，汝在怀疑吾。”蛾罗脸色一变，登时面罩寒霜，她再开口时，语气低沉夹带危险的情绪，“吾无法为自己洗脱嫌疑。但汝也必须清楚一个事实，风云天地图经手之人并非只是吾蛾罗。”

　　昭穆尊沉默下来，蛾罗亦是侧开脸，两人视线互不相对，气氛一时冷下来。直至半刻后，他才开口，“吾无意怀疑好友，只是希望好友能提供有心者的线索。”
　　“行走在这个混乱的江湖，谁不是有心者？”蛾罗半眯着眼，纨扇掩盖了她受伤不便的左肩，扇下的红唇蠕蠕张合，低缓的语调流出，“就连对吾，汝也不是心存疑虑吗？”

　　“疑虑人人都有，但只要好友解释，昭穆尊必然相信。”
　　“吾有吾的行事原则，今日也并非全然为奉送天地图而来。吾希望就神器之事，汝与吾不至于有过多的分歧。”
　　“能否请教一个问题？”
　　“请说。”
　　“当初汝对神器避之唯恐不及，今日又为何要揽手此事？”

　　“当日吾不沾手神器，是因为神器之邪能与吾之体质相冲。而今日吾之动机，汝可以慢慢参透。但请汝相信，吾希望神器完好无损落入六极天桥之心，诚然。”
　　“卧龙行将神器封印在鬼没河，便是希望神器不至于危害苍生。如今神器之存在为众人所知，昭穆尊也必然担起责任。”
　　“既然汝与吾有相当的共识，昭穆尊，那就拿出汝的实际行动，吾在桥下等你。蛾罗告辞了。”

　　她站起身，从高台跳下去，落在桥上。透明色泛着蓝光的桥面，笼罩的云雾折射的清圣之气，惹动她的伤口发疼。蛾罗几乎闻到自己身上的血味，越发浓重，她面色变得阴沉。又在看到一辆欲上桥的人力马车时，突然停下脚步，心情也陡然将至最低谷。

　　黑色的帷幔，身缠绕白尸带的苦力人狼，曾经告知蛾罗萍山落地时刻之人，也是诱骗阎魔旱魃入啸阳谷之人，在一道清圣之气的袭击下，车驾崩然碎裂，露出了真面目。
　　背负一剑，羽扇轻摇，眉眼之间透露着沉静的睿智。他朝桥上看了一眼，视线的焦点却并未集聚在蛾罗身上，仿佛是他看不到她。上桥未逞，他也不多留，只是留下一句诗号，转身便走。

　　蛾罗停下的脚步也随着他的离去开始走动了，她望着他的背影，细长的眼眸半眯着，其中蕴含的森然怒意几乎将整个瞳孔充斥到爆裂。她薄唇蠕动，露出森冷的白齿，寰宇奇藏，汝要为算计魔界付出代价。

　　时隔半月，再回到宿兰池，香炉中焚烧的香料，燃起袅袅香气。蛾罗拨开珠帘，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扇衣，他坐在窗下捣鼓着晒干的花瓣，神态十分悠然自得。蛾罗在他对面坐下，右手撑起头，目光眺向窗外，不经意地问道：“汝怎不在魔界？”

　　“赦生童子的伤吾已经替他处理过了，接下来只是靠他自己的疗养，再无属下之事。”冬季正午的阳光斜照，窗棂的阴影投射在桌面上，光与暗的界限分明。扇衣抬起头，看着蛾罗，慢条斯理地道，“公主的神态，似乎称不上愉悦，能否让属下为您分忧？”
　　“不值一提，只是今日见到的人，令吾不快。”

　　“既然如此，那属下只有替您表示遗憾了。但属下这有一个最新的消息，也许能安慰公主不悦的心情。”
　　扇衣的嘴角倾斜出微小的弧度，他的语气充满了笃定。蛾罗有了一点兴趣，收回视线看着扇衣。她的手搁在额头上，遮挡阳光。黑色的瞳孔被手掌的阴影笼罩着，看不出神色，显得越发深不见底，“说来听听。”

　　“素还真扬言要破鬼没河第三关，时间定在今夜，公主要前往一观吗？”
　　蛾罗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肩，伤口迟迟好不了，已成为她暴露身份的威胁。不过若是不动武，应是没人能看出来。她站起身，披了件裘衣，一边跨出门，一边回过头对扇衣道：“安排鬼影守在鬼没河百丈之外，汝跟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