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lin）（A/M）当幸福来敲门》森林唱游

49、第四十九章

　　（四十九）
　　听了他这席话，茉嘉娜终于彻底舍弃了先前那种自己都觉得很是蹩脚的浪漫伪装，同时，也放下了一直端着的公主般的傲慢架子。在此之前，对于梅林居然能在潘达贡家的圣诞酒会上及时制止艾德文•缪恩的恐怖行动，从而避免了一场大灾难的发生，她总觉得或许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现在，她终于确信了，眼前这个人，和她是同类，聪明、敏感，而且异常清醒……是比她那头脑简单的弟弟要难对付得多的角色。

　　“对整个世界怀有敌意？梅林，你是不是太武断了？居然这样推测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女孩……或许，她就只是因为失去了母亲，心里很害怕，因而有些诚惶诚恐呢？”茉嘉娜说着，下意识地轻叹了口气。她微笑了一下，“我敢肯定，亚瑟和高汶他们在认识你的那一天，一定都觉得自己是中了幸运大奖……而且，是一生只此一次的那种。”

　　梅林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没有说什么。他这时不由想，该说茉嘉娜是高估了她弟弟还是低估了自己呢？高汶或许如此，亚瑟却是未必。在他们初识的那个冬日下午，当他拿着盖尤斯要他送的西雅图特产敲开亚瑟公寓的门时，他对于后者来说，不过是个缘尽一面的陌生人。

　　如此看来，茉嘉娜或许还没有他了解亚瑟。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太急于在父亲面前表现自己了，所以，反而更看不清她既视为对手又潜意识里爱着的弟弟。于是，想当然地以为亚瑟也和她一样，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过去的一天里错过了什么，明天又想要得到什么……

　　是啊，很显然，她被自己一直以来的强烈愿望蒙蔽了，以为谁都和她一样，总是活得如此清醒，如此敏感……当然，也如此痛苦。她不明白，那其实是她或他这一类人所具有的特质。

　　像亚瑟这样的粗线条的人，起初总是浑浑噩噩的，通常要等到命运给他们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机会的时候，方能明白之前发生的事、遇到的人对自己这一生有多重要。然而，上天未必每次都给他们重新审视内心的机会……不过，说实话，这样也好，至少，不知道曾错过，就不会觉得痛苦。傻人有傻福，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盖尤斯曾和我说过，高汶、莱昂还有欧文他们，是你父亲为亚瑟选定的人才收藏品，而你，就没这么幸运了，需要自己去收集……”梅林顿了一下，“所以，你才会一到纽约，就来找我，对不对？你怕因为我和亚瑟是同事，总在一起工作，我会先成为他的人才储备。至于高汶，你自信有左右他人生的能力，便任由他待在亚瑟身边了。”

　　“不愧是盖尤斯的教子……”茉嘉娜由衷地说，“自从他回西雅图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什么人这么推心置腹地交谈过了。不得不承认，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茉嘉娜，你究竟想要什么？其实，我自己并不想知道，”梅林迟疑了一下，“不过，我知道有个人一定很想知道。”
　　“你为什么不问问，亚瑟究竟想要什么呢？”茉嘉娜冷冷地说，“我只知道，我父亲希望亚瑟这一生能得到什么，亚瑟自己这一生想得到什么……我这一生就要得到什么。”

　　梅林顿时愣住了。虽然他之前就猜到，茉嘉娜一直都把亚瑟视为对手，不过，这时听她亲口承认把自己的弟弟当作一生的假想敌，他还是会有些惊讶，甚至是难过。毕竟，在通往成功的路上，茉嘉娜肯定不会只有亚瑟这么一个对手，那么，她这一生究竟要打败多少个敌人，才能获得她想要的那些东西？何况，如果最亲的人都不能相信，甚至是敌人……那还有什么人，是她可以依靠的？

　　虽然因为家世、个性以及职业等缘故，他从不觉得自己是那种永远乐观、永远只看到世间美好一面的、拥有阳光般温暖心怀的人，不过，陡然看到此刻坐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美貌的女子的荒凉内心，还是令他顿时心头一恻。

　　乌瑟父子知道茉嘉娜心里是这样想的吗？潘达贡家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局面，究竟是一个失败的家庭个例，还是政治世家必然会有的家庭状况？他们明明是血缘至亲，可即便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仍无法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茉嘉娜，我和你们潘达贡家的人相识尚浅，所以，也没资格说什么……”梅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不过，我总觉得，至少高汶认为，亚瑟很重视你这个唯一的姐姐。”

　　“我有说过，我不重视自己唯一的弟弟吗？不过，梅林，虽然你很聪明，但你毕竟不是和亚瑟在一起生活了二十二年的人，所以，你千万别觉得自己很了解他。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他处在我的对立面，是那种头脑简单，也没什么野心，所以，一旦找到了自己心爱的人，就觉得人生万事已足的人吧？如果你这样想，就太小看我那对亚瑟寄以厚望的父亲，也太低估亚瑟了。”

　　“我得承认，在我们潘达贡家贫瘠的感情土壤里，确实生长不出那种只为爱情活着的浪漫情圣……”说到这里，茉嘉娜自嘲地笑了笑，“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正如你所说，爱情什么的，对我们这一生并没那么重要。”

　　如果爱情不怎么重要，亲情也不过如此，那么，对于茉嘉娜来说，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呢？说起来，虽然早早就失去了母亲，茉嘉娜其实还是很幸运，她一直都拥有一个小心翼翼地爱着她的父亲，一个以一种崇拜的心情深爱着她的弟弟以及一个总也没法放弃她去开始新人生的、青梅竹马的仰慕者……但不知为什么，她仍然要一意孤行，朝随时可能会失去这些美好拥有的方向进发。说到珍惜的美德和智慧，她比高汶和亚瑟可就差太多了。

　　“茉嘉娜，我和你的出身和经历都很不同，所以，我承认无法理解你这种一定要在自己父亲面前胜过弟弟的心情……”梅林轻轻呼了口气，“不过，难道你就不怕将来，得到的比失去的多吗？”

　　“果然……”茉嘉娜有些轻蔑地笑了，“虽然你从不承认倾向亚瑟，却很自然地站在他那一边评判我。凭什么亚瑟追求人生成功就是理所当然，而我却是野心膨涨？梅林，既然你一再强调自己是和潘达贡家无关的外人，那就表现得成熟一点，让我看看你比高汶更客观的立场吧。”

　　梅林不由一怔，他想，莫非自己真的总是下意识地站在亚瑟的立场看问题，所以，才会觉得茉嘉娜的想法很危险？不过，他也确实不想再多了解和参与潘达贡家的事了，当下他点了点头：“或许你说得对。不过，茉嘉娜，你尽可放心，虽然盖尤斯以前一直都为你们家工作，但毕竟和我无关，所以，我既不会帮亚瑟也不会帮你。”

　　“那好，希望你说到做到，将来谁也不帮。”
　　“我会的。可是高汶……”梅林轻轻抿了抿嘴唇，“茉嘉娜，你有为他想过吗？”
　　“梅林，你和他认识多久？应该是两个月左右吧。我和他可是二十二年……”茉嘉娜凝望着他，有些讽刺地说，“你就是再自以为是，也请别觉得你比我还更关心他。”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梅林说着站起身来，“今晚承蒙款待，非常感谢。”
　　“梅林！”他离开座位，刚走出几步，突然听到茉嘉娜在身后说，“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朋友吧？”
　　梅林回过头去，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
　　**********
　　走到那家餐馆外面，梅林渐渐放慢了脚步。他没想到，在这个晚上，他居然会和只是第二次见面的茉嘉娜有一场这么深入的谈话。他这时完全相信，不管将来如何，当他们重新审视和梳理自己的生活时，肯定会回想起这个晚上……这个必定会被重点标注在他们的人生日历里的晚上。

　　或许，今天下午，当茉嘉娜决定打电话给他时，也没想到，在这个晚上，就只是为了从气势上压倒他，她会不得不在他面前亮出那么多张的底牌……她甚至都忽略了可能会有的危险。毕竟，倘若他选择站在亚瑟那一边的话，她岂不是被对手看透了？幸好他不想站在任何一边，而且，也完全可以做到。可是……高汶呢？可怜的高汶，他有的选择吗？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梅林从口袋里掏出行动电话在路灯下看了看屏幕，是个异常陌生的号码：“晚上好，我是梅林•艾默斯。你是哪一位？”

　　起初，电话另一端像是没有人在接听一样寂静无声，就在他以为是个打错的电话要挂断时，他听到一个带着一丝异国口音的年轻女孩的声音有些迟疑地说：“我是弗瑞亚。梅林，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