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番外 鬼之蜘蛛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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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我有个很温和的父亲，那个温柔俊美的让全村的少女倾心的男人，总是拒绝一个又一个让人羡慕的姻缘，拒绝的理由，同一个。
“我希望太郎能幸福。”
是的，我的幸福，似乎是父亲唯一能放在心上的东西。而那些一见到我就像见到怪物似的女人，不能让我得到一丝一毫幸福。
父亲会将我抱进怀里，抚摸着我那条异于常人像是蜘蛛一般可怕的腿，浅浅的笑，清俊无双：“太郎，这是你母亲的馈赠呢。”然后，沉入思绪，带着柔和的笑容，充满了爱意，盯着我的脸，死死地。
就像是，在还念着，那个妖怪。
我的，母亲。
我曾经困惑，为什么我不一样呢？
我要在腿上缠上厚厚的绷带，别的孩子见到我就跑，大人们也用充满了恶意的眼光看我。除了父亲，除了父亲，没有人会拥抱我，亲吻我，和我说……
“太郎，好孩子。”
仅仅一句夸奖，却能让我欢呼雀跃一整天。
父亲抚摸着我的头，笑着，说：“因为，太郎是半妖。”
我是知道半妖是什么的，那是一个，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的，怪物……原来，我就是那种东西吗？父亲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他捧起我的脸，抵着我的额头，看着我，记忆中唯一的一次严肃表情，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脸庞变得深邃，我看呆了。
“你是，包含了爸爸和妈妈的爱意而存在的。”说着，他又抚摸上了我奇怪的腿，“这个，是母亲的馈赠，是，母亲的爱意啊。”
我就这样的，看着一颗蓝色的眼泪，从父亲，如天空一般的蓝色眼眸中缓缓滑出，滑过父亲苍白的脸颊，滑过父亲微翘的唇角，滴落在我的脸上。
冰冷的。
却温暖了我的心。
父亲身体不是很好，总是窝在家里。他总是温柔的和我说：“我知道，太郎不会把我丢在家里是吧？”
于是，我被迫连夜砍柴，白天陪他，即使就是被他抱在怀里什么也不做。
“我知道，太郎不会看着我变得脏兮兮的是把？”
于是，我每天都要烧热水，把这个懒得不行的男人扔进浴桶，帮他搓背。
“我知道，太郎不会看着我饿死在家里的是把？”
于是，我要变着法的给他做饭，为了让这个嘴刁的不行的男人能多吃一口费尽心力。
“我知道……”
……
长大了一点，开始发现了些我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不是不知道父亲在他温柔随和的外表下，其实是个懒惰任□□撒娇的家伙。本应该是他照顾我的，可到头来伺候他吃喝的却是我从会走路开始就在做的功课。不过呢，能有这么一个无时无刻不看着我的男人陪伴，挺好的呢。
每每转过头，都能看到，他的蓝色眼眸中，满满的，只有我一个呢。
“该死的半妖！去死吧！”
我沉默的捂着脑袋蹲下，任由着那些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将石块扔到我身上，似乎，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呢。低垂着眼帘，我面无表情。握紧了拳头，我知道，只要是我想，我就可以立刻划破这些混蛋的喉咙，就像划破野兽的一样。
可是，我不会。父亲不喜欢，而这些没用的东西，就算杀掉也不能扔进锅里，父亲不会吃的。
终于，可能是小孩子的体力终究有限，他们散开回家了，留下，是满身伤痕的我。抱着膝盖，我漠然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人多看我一眼，都远远的绕开，似乎，我是个很恶心的东西。
身上的伤口，早就不疼了。毕竟，这可是个……半妖的身体呢。冷哼着，心脏，刺痛。
“人类……真讨厌。”
“阿拉，太郎这么说，爸爸很伤心呢。”
突然被人抱起，要不是那个熟悉的味道，我怕是早就用指甲刺上他的喉咙了。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鼻翼之间萦绕的是父亲好闻的味道，薄荷清清凉凉的味道，让人安心。
“父亲……”紧了紧揽着他脖子的手臂，我觉得，我眼中的坚冰总是会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被融化，变成水，流出来。
父亲点点我的鼻尖，笑道：“这么大了还哭，也不嫌丢人。”
“……”不理他，自己流泪流个痛快。
这是第一次被他抱着这么久，他以前总是推托自己身体不好不能总似乎抱着我站立走动，只有在坐下时或者躺在床上，才会将我塞进怀中。
到家时，父亲额头已经见汗了，呼吸也粗重了很多。他放下我，直接冲到床上躺好，那副委屈的不行的眼睛明明白白的写着“小太郎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认命的进厨房做饭，喂饱这个整天叫饿的大孩子。
等他吃完，放了筷子，我才犹豫的开口：“父亲，我……刚才……”
“恩？”他认真的看着我，微笑着等我说下去。
但就是因为他这样看着我我才说不下去啊。低了头，感觉自己的耳朵有点红，但还是磕磕巴巴的说出来：“我刚才……不是有意的。”那句人类，真的是连着父亲都骂进去了呢。
“什么不是有意的呢？”戏弄的语气。
你明明，就懂得我的意思！愤愤的看向他，却见他隔着桌子，伸出手臂，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傻小子。”他歪了歪头，黑色的长发在阳光的反射下有着金色的朦胧感，“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好好的守护这个村子，好不好？”
“……好。”守护啊。只要，这是父亲你的意愿。看着他，我灿烂的笑，“父亲，会陪我一起，是吧？”
“当然了。”他笑，温柔美好。
本以为，我们的生活纵然没有村民的关照，纵然承受了满满的厌恶，也是可以，快乐的过下去的。
一切的变故，发生在那个无月的夜晚。
父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个晚上，他虚弱的笑，带着几分苍凉的向我伸出手臂。我毫不犹豫的扑向他，感觉着，他的温度，最后的。
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从出生的时候，我就知道的。
“让我抱一下吧……太郎，等我醒来，记得做粥给我吃。”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抱着我，我连一丝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父亲还在平静的安睡，而被他死死箍在旁边的我突然感觉到了一阵不舒服。我微微低了头，感觉，右腿，火烧一般的疼痛。脑袋一阵阵的晕眩，身体里的属于妖怪的血液突然沸腾起来。我感觉到，我的身体似乎在改变着。
但这些，我都感觉不到了。
世界，变成了红色的背景。我，我想要……
我想要，什么啊……
感觉身上温暖的体温突然脱离。我偏过头，看到的，是父亲有些惊愕的脸。他想要向我伸出手，却被我毫不犹豫的打开。
尖利的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肤，血液，流出来，也终于让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血。
我想要的，是血。
那滚烫的，甜美的，血液……
“太……郎……”
带了颤抖的呼唤，让我的身体猛的颤抖。我看向他，那个一直温柔的对我的男人，就算，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也一直一直包容我善待我爱护我的男人。
也许连他都不知道，我清楚的记得，在我出生时，因为这奇异可怖的蛛腿，我的母亲，被我的父亲用利刃砍死。那个愚蠢美丽的女妖怪，隐瞒着男人她是妖怪的事实生下了我，但在真相揭露的那一刻，她含笑，死去，在那个他最爱的男人怀里。我的父亲，一个人类，抱着我的母亲，一个妖怪，跳下山涧。
一直冷眼旁观的我，什么都不懂得的我，在没有知道什么是爸爸什么是妈妈的时候，就知道了，什么是死亡，什么是抛弃。
这个有着如水的蓝色眼眸、如缎的黑色长发的男人，是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将我捡回来的，他救回了山涧旁边的我，却因为母亲设的瘴气而弄得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父亲……”我的父亲，我唯一的，亲人啊。
父亲看着我，突然笑了。苍白的脸上带了些血色，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没想到，在死掉之前还能见到我的太郎变身啊~不过，我不喜欢土黄色的。”
他……在说什么啊？不害怕吗？已经……完全变成兽态的我，一只可怖的土蜘蛛（注）……
他伸出了手，那只手上，带着新鲜的血液。我瑟缩，退后，红色的眼睛紧紧盯住他，不要碰到我，这么，丑陋的，蜘蛛的身体。
也要躲开，那甜美的血液……不然，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吃掉他。
他却不依不饶，直到抓到我。他摸着，眼睛有点失神，但还是努力的微笑：“太郎，我看不清东西了。你告诉我，月亮，有没有出来？”
我愣住。这个晚上，是没有月亮的。
我看看窗外，又看看他，抿起嘴，说了我平生第一个谎话：“有的，很大很圆。”
他笑，带着回忆：“我第一次看到太郎，也是在一个有很大很远的月亮的晚上啊。呵呵，那时候的太郎，好小呢。”
那种眼光，是我熟悉的，回忆的眼光。
我们都清楚，那哪里是在回忆什么莫名其妙的妖怪母亲，他明明，一直是在看着我，回忆的，也是我，点点滴滴，从小到大。
我很恨，为什么，我现在的样子是个土蜘蛛，为什么，我没有胳膊，可以抱住他！
终于，他还是死去了。即使，我在他的食物里加了很多很多抵御瘴气的草药，即使，我在他泡澡的水里注入了很多很多希望能帮他保护身体的妖力，即使，我一次又一次的和他说，陪我一起，他说，当然了。
埋葬了他，所有的村民都说是我害死他的。
我没有反驳，是的，就是我害死他的。要不是我，他怎么会在那个见鬼的有着又大又亮的月亮的晚上，见到我，又怎么会该死的冲进了瘴气当中将我抱回来啊……
我还是那个弱小的半妖，那天晚上的妖怪形态，似乎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让我，在他死的时候，没能感受，最后的温度啊。
弱小的，人类！
无能的，我！
眼泪，一颗一颗奔涌而出。
他的毒，是瘴气，即使我帮他也解不开。
我的毒，是他，不管谁帮我我也不想要解开。
“好好保护村子。”
这是，父亲最后对我说的话。
我知道，他是为我找一个活下去的目标。
抹干了眼泪，父亲，如果这是您对太郎的期望，太郎，会听从。
看看村外，那个地方，有一个小院。里面住着的是一个父亲口中温柔也强大的妖怪。
揉揉脸，将哀伤弄走，换上的是我这个年纪的羞涩和好奇。
扒在门框上，记得，今天是那个大人来村子里买食材的日子呢……变强大，守护，这个地方。守护，他的愿望……
“大人日安……那个，恩，我，我是想说……那个，我，我能不能，能不能去找您？”
父亲死去以后，我和佐为大人住在了一起。每日每日的修炼，纵然辛苦，但却让人觉得快乐。大人是个温柔的男子，那双眼睛，像极了父亲。
我会做梦，那个梦境里面，很奇异的梦境，就像是我经历过的，前世一般。
感觉自己心底的一个匣子似乎被悄悄打开了，就在那次妖力暴动化身妖怪之后，一些本应该本永远封存的东西释放了出来，不多，却一点一点的蚕食着我的心。
我开始，渐渐地遗忘着我的曾经，我的父亲，我的过往……我惶恐着，但又好奇着那个梦境中的一切。
而终于，我听到了梦境中的人对我的称呼。
“本因坊大人。”
奇怪的称呼。
不过，我终于开始强大起来了，每天每天。
变得强大，父亲，您可看到了？
而，又在一个夜晚，没有月亮的夜晚。
“妖怪军队，已经打到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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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打，背叛，逃离。
我想是丧家之犬一样的跑走，背后，是大人无情的目光，刺得我全身颤抖。
我要报仇……我一定，会报仇！
除了父亲，什么人类，什么妖怪，都是该死的……该死的！
我做了山贼，厮杀中似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理由。而我还是得承认，我终究赢不过上天。大火，将我烧的体无完肤。
还是山涧旁边，我瞪着已经不能称之为眼睛的丑陋双瞳，看着天空。
好美啊。
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呢。
苦笑着，但就在这时，一只如玉的手掌到了我的视线中，我转动眼珠，看过去。
一个女子，带着漠然却温柔的神情，丝毫不带畏惧地，看着我。
“你，还好吗？”她说。
我看她，那双眼睛，分明是黑色的，但在阳光的恶作剧下，天空那美好的颜色似乎溶进了她的眼睛，湛蓝，美丽。
“我叫桔梗，是个巫女。”
我，是不是，还能，有所希望？
注：土蜘蛛——体形异常巨大的蜘蛛，经常在山中出没，又被称为“山蜘蛛”。它性格凶残，常将见到的人用蛛丝绑住，带回山洞住所里食用。其八足、獠牙、刚毛等都是伤人的利器。在奈良县葛城山的一个神社中，有个“囊蜘冢”的地方，传说那里就封印了被神武天皇捕获的巨大蜘蛛怪，也就是这个“土蜘蛛”。
本因坊秀策，本名桑原秀策，1829年（文政12年）生於因岛市外浦町，乳名虎次郎。他的母亲在他五岁的时候开始教导他围棋，到他六岁的时候，整个村落无人可以当其敌手，七岁的时候，与三原城主浅野公对弈后，其棋力被认定，后拜竹原宝泉寺住持葆真和尚为师。其技巧之神妙，众人称之为神童。秀策刚满九岁就到了东京，翌年获得初段位，人称“安艺小僧”。秀策最为人乐道的是持黑子不败(这也得益于围棋在那时没有“贴目”的规则），当然秀策棋艺的高超也有目共睹。1862年（文久2年），袭击东京的霍乱使秀策致命，棋界失去了一位卓越人物，享年三十四岁。（棋魂中，虎次郎是佐为第一个指导的棋手，也是本文中，太郎梦中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番外 鬼之蜘蛛 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