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无疾无终》任卿

37、第 37 章

　　钟佞看着这个冷漠且陌生的女人嘴唇嗡动，她过界了没错，但梅寒香好像忘记了是谁把她拉进这模糊的界限里，又是谁允许她一次又一次的踏过界限。
　　不过不重要，梅寒香明确拒绝了她。
　　早知晓的答案从法官口中得出，判决终于下达。
　　不过有点太痛了，比小时候的那些日子还要痛。
　　钟佞摸了摸嘴角，俯身捡起耳钉和信纸，凝视它们半晌，踩着贝壳走过梅寒香身边，将信纸扔进客厅的垃圾桶，打开窗户将两颗耳钉扔出了窗外。
　　好的寒香，好的寒香姐，好的梅总。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我会做到。
　　她们相识的第三年中秋，钟佞未归。
　　她们相识的第三年中秋次日，钟佞搬离了梅寒香家。
　　梅时青抽噎的看着属于钟佞箱子一个个被搬下楼，不知能说些什么。
　　钟佞把最后一箱东西交给搬家师傅，回头看了一眼紧锁的主卧房门。
　　梅寒香就在里面，但她并不想见她这个过了界的妹妹。
　　不，现在也不是妹妹了。
　　“钟姨……”梅时青小小的唤了一声。
　　钟佞笑着摸摸梅时青的脑袋，“钟姨找到了合适的房子，你应该高兴才对。”
　　“那你还会回来吗？”
　　钟佞摇头，“应该不会了，但我永远是你的钟姨，我保证。”
　　陈安夏让梅时青留在家里，独自跟随钟佞下了楼。
　　“你搬去哪？”
　　钟佞走到楼梯口，示意巴肃和搬家师傅等一会儿，转而面对陈安夏说道，“你还是别知道了吧。”
　　陈安夏心里发堵，这就开始断舍离了？
　　“拜托，是梅寒香让我走的。”钟佞扯了扯嘴角，没必要说她狠心吧。
　　“那你们就这样了？”
　　钟佞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说出口的话收不回，耳钉丢了找不回，手链碎了穿不回，信纸就算摊平也会有褶皱，她们应该就这样了。
　　梅寒香不喜欢女人，不喜欢她，她再出现纯属自讨没趣。
　　“你不怨？”
　　钟佞摊了摊手，有什么可怨的呢？是她陷入了自作多情、自欺欺人的小丑情节，何况梅寒香不爱她并非错事，她能怨谁呢？
　　“可你是她的光，她……”
　　“光不像人，它是可以替代的。”钟佞说道，“齐明义可以成为她的光，会比我更强大、更亮，所以不必担心。”
　　梅寒香一贯聪明坚强，除了阿青没什么能让她崩溃。
　　“对了，洗手间里的牙刷、毛巾什么的，你帮我扔掉了吧。”钟佞叹了口气，“如果是她扔的也别让我知道。”
　　陈安夏目光复杂的目视钟佞离去，待车尾灯不见后她又站了十多分钟，直到秋风的冷风刺破了厚重的羽绒，才返回了梅寒香家。
　　打开门，梅寒香已出了卧室，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梅时青眼眶红红的看了陈安夏一眼，抱着属于自己的一摞子衣物走进钟佞曾经的房间。
　　陈安夏暗叹口气，走进洗手间将钟佞遗留的物品收进黑色袋子里准备扔掉。
　　刚走到门口，梅寒香忽然开口。
　　“你拿的什么？”
　　陈安夏僵硬停住脚步，呃呃半晌没说出话来，她已无法判断梅寒香下一步的行为。
　　梅寒香一步一步走到陈安夏面前，拿过袋子打开，看见里面的小狗漱口杯、蓝色牙刷和蓝色毛巾瞳孔一缩。
　　“我自己扔！”
　　梅寒香连外套都没穿急速打开门下了楼，她全身发抖的站在垃圾桶旁，却无法松开手。
　　最后，梅寒香将袋子从垃圾桶处移开，紧紧抱在怀里，蹲下身子，眼泪决堤。
　　熟悉的的皂角香气从袋口传来，化作最锋利的刀刃，从梅寒香鼻孔、嘴里钻入，一路割裂至心口。
　　梅寒香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压抑着喉咙里破碎的呜咽，肩膀剧烈地耸动，她终于失去了钟佞，失去了那道光。
　　她本来规划好的人生，是让钟佞永远陪着她，用一个蒸蒸日上的事业给女儿一个美好的未来。
　　现在只是失去了钟佞，依然有事业和女儿，可心为什么这么痛？
　　在与钟佞相识的第三年中秋，梅寒香蜷缩在垃圾桶旁，被巨大的、无法言说的痛苦彻底淹没。
　　她亲手为钟佞织造的陷阱，最终囚禁的，竟是她自己。
　　钟佞消失的很彻底，不再亲自对寒香木业检查，巴肃也很少再来，但卢瑜却经常来访。
　　跨年过后卢瑜就要回去了，她必须抓紧时间。
　　任璇通过人脉与齐明义取得了联系，希望齐明义帮助卢瑜尽快完成考察。
　　这位备受赞誉的经济学教授桃李遍地，齐明义自然满口答应。
　　于是在齐明义存了见梅寒香的私心的亲自陪同下，卢瑜频繁前往寒香木业。
　　梅寒香和钟佞的事情卢瑜略有耳闻，可她见梅寒香面无异常，甚至和齐明义颇为亲近的模样，‘体贴’的避开了任何可能提起钟佞的话题。
　　跨年前的最后一个周六，卢瑜正在用笔记本电脑对梅寒香和齐明义做最后一次采访，采访过后她再走几个企业，就可以完成考察了。
　　采访刚进行到一半，许久不见的钟佞带着一位陌生男子推开办公室门，目光与梅寒香相撞又迅速分开。
　　钟佞走到卢瑜面前，轻轻合上笔记本电脑，因感冒造成的浓重鼻音响彻整个办公室。
　　“卢瑜，老师让你马上返回。”
　　“为什么？”卢瑜不解。
　　“去年你刊登的一作论文，被人举报疑似造假，校方让你立刻回去接受调查。”
　　卢瑜满脸呆滞，去年对政商经济浅显分析的论文，每一条数据都是她亲自收集的，她没有造假。
　　钟佞叹了口气，她早就明里暗里警告过卢瑜，政商经济的敏感话题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大学生能涉及的，只有任璇这种资历深、无人敢惹的教授才可能全身而退。
　　“学姐！我没有！”卢瑜慌张站起来，抓住钟佞袖子，“请你和老师说，我没有造假！”
　　钟佞安抚般拍了拍卢瑜的手背，“你先安全回到老师身边再说。”
　　卢瑜愣了愣，安全回到老师身边……路上可能有危险？
　　“放心，许大哥会一路陪同你，”钟佞指向陌生男子，“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卢瑜像个被吓坏了的孩子，抓着钟佞袖子的手紧了紧，她并不认识这个许大哥，钟佞不能陪她回去吗？
　　钟佞摇头，她尚有工作在这里，而且任璇严厉警告她不得参与此事。
　　这位许大哥是她的一位故人，身手极高，足以保证卢瑜的安全。
　　“卢瑜，要坚强。”钟佞捏住卢瑜的肩膀晃了晃，“相信老师，相信自己。记住，不论谁问什么，都要坚定自己的立场！”
　　“如果事不可控，”钟佞艰难说道，“请不要辜负为你奔波的老师和同学。”
　　卢瑜身子一震，深吸一口气背上书包，步伐由磕绊逐渐变为坚定，如同赴死的战士。
　　她明白钟佞的言外之意，她不可牵连任何人。
　　许大哥对着钟佞笑笑，两人拳碰拳又相握，“放心，我会保证小妹妹的安全。”
　　钟佞闻言笑笑，“保重。”
　　许大哥点点头，转身跟上卢瑜。
　　“学术界的风雨堪比政治场啊，”齐明义感叹一句，“但我相信任璇老师会有办法的。”
　　钟佞揉了揉眉心，是的，学术界的言语一向比刀更加锋利，但她相信任璇。
　　突然钟佞想起了什么，清了清嗓子，目光快得几乎无法捕捉般掠过梅寒香，“齐书记，卢瑜的事可能会有人向您问起，到时您直说即可。”
　　齐明义立刻摆出理解和支持的姿态，“卢瑜那孩子我看着挺好，希望事情能尽快水落石出。”
　　“那拜托您了。”钟佞没有再停留的意思，径直朝办公室门口走去，鞋底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而稳定。
　　梅寒香维持着方才的坐姿，目光定定的落在面前摊开的采访提纲上，那些原本清晰的字迹从边缘开始模糊，渐渐变成一团团的黑色墨点。
　　齐明义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轻松，似乎没将刚才的插曲放在心上，“寒香，既然采访告一段落，咱们去看个电影打发时间吧。”
　　“抱歉明义，”梅寒香说道，“我有点不舒服，改天吧。”
　　齐明义脸上的笑意顿住，“不舒服？要紧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梅寒香的声音有些发紧，她站起身，动作幅度之大竟带倒了身后的椅子，“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话音未落，她已经抓起桌上的采访提纲和手包，快步进了办公室里间。
　　齐明义眉头微蹙，梅寒香失控了，第二次失控。
　　上次是在电影院，在遇到钟佞之后。
　　齐明义弯腰将倒下的椅子扶正，眼神复杂的望着那扇还在轻微晃动的里间房门，他几乎可以确认是因为什么，或者因为谁。
　　梅寒香将自己埋在小床厚厚的被褥之间，冷意从脚趾蔓延至指尖停顿在额头，她打开空调试图驱散可效果甚微，仅仅让她脸颊和额头热了起来。
　　钟佞好像感冒了，梅寒香又想，钟佞好像瘦了。
　　梅寒香闭上眼，仔细回忆钟佞的轮廓，她记不清钟佞具体哪里瘦了，脸颊凹陷了些，合身的制服也空荡了几分。
　　“不知道吃药没有……”
　　梅寒香掀开被褥坐起，在暖风扑面中止不住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