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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心有丘壑 ...

  •   晨露还凝在实验室的薄荷叶上时,夏栖迟已经站在了衣帽间的穿衣镜前。深灰色的定制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领针是枚小巧的铂金樱花,与袖口露出的银镯子形成微妙的呼应——那是苏婉特意让人送来的,说“夏家的礼,既要守得住规矩,也要藏得住真心”。

      冬以安坐在床沿,看着他对着镜子调整领带。男人的指尖划过丝质领带的温莎结,角度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喉结在衬衫领口下轻轻滚动,褪去了实验室里的温润,添了层属于夏家人的矜贵。“股东大会的晚宴,真的要带那瓶‘共生’香氛吗?”他手里捏着个磨砂玻璃瓶,里面的液体泛着淡淡的粉,是两人昨夜新调的加强版。

      “嗯。”夏栖迟转身时,西装下摆划出流畅的弧线,他走到冬以安面前,弯腰替他理了理衣领,指腹擦过他的耳垂,带着点痒,“苏总说,晚宴上要见几位老世交,他们的家族企业正好需要新的香氛线。”他拿起那瓶“共生”,放在西装内袋里,位置正好贴着心口,“带着它,像带着你在身边。”

      冬以安的耳尖红了,指尖攥着他的袖口:“听说那些场合的规矩多得很,你……”

      “高三那年你教我系鞋带,说‘交叉要对齐,才不会散’,”夏栖迟低笑,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腰侧,那里的皮带扣刻着极小的“安”字,是他特意让人刻的,“礼节就像系鞋带,看着是束缚,其实是让人走得更稳的法子。”

      车驶出实验室时,晨雾正被朝阳染成金红。司机老陈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夏栖迟正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上是冬以安昨晚发来的消息:“记得吃早餐,别空腹喝酒”。男人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嘴角噙着的笑意,与平日里在集团会议室的冷硬判若两人。

      “小少爷,苏夫人让人把您的礼单送来了。”老陈递过个烫金信封,“说晚宴上给几位老先生的伴手礼,都按您的意思换了。”

      夏栖迟拆开信封,里面的礼单字迹娟秀,是苏婉的手笔。给张老爷子的不再是陈年茅台,换成了他亲手培育的薄荷盆栽,旁边注着“张老有咽炎,薄荷可清喉”;给李奶奶的翡翠镯换成了樱花香薰蜡烛,写着“李老夫人失眠,此香助眠”。他指尖划过那些字,忽然想起苏婉今早说的话:“最好的礼,是记得对方的软肋,而非只懂堆砌贵重。”

      晚宴设在夏家老宅的宴会厅。水晶灯的光芒透过雕花玻璃洒下来,映得红木长桌上的银器闪闪发亮。夏栖迟抵达时,正赶上几位老先生在讨论今年的经济形势,他站在门口稍作停顿,等里面的笑声落下,才推门而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而准的声响,既不打扰,又恰好让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栖迟来了。”张老爷子率先起身,拄着拐杖的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听说你把霍氏那笔账算得明明白白?有你爷爷当年的劲儿。”

      夏栖迟微微躬身,腰背挺直如松,目光平视着老人,既不显得谄媚,也不失尊重:“张爷爷过奖了,只是不想让心血被糟践。”他侧身让开半步,正好露出身后的服务生,托盘里放着那盆薄荷,“听说您最近总咳,这是我在实验室种的,比药房的新鲜些。”

      张老爷子看着盆栽里油亮的叶片,忽然笑了:“你这孩子,比你爸会来事。当年他给我送人参,哪记得我吃不得补品。”

      众人的笑声里,夏栖迟已经走到李老夫人面前。老人正对着块翡翠摆件出神,他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先接过侍女手里的茶壶,给老人面前的青瓷杯添了半杯温水,动作行云流水,壶嘴没有溅出一滴茶汤。“李奶奶,尝尝这个。”他把那盏樱花蜡烛放在桌角,“晚上点着,或许能睡得安稳些。”

      李老夫人的眼睛亮了:“这香味……像极了我年轻时在日本看的樱花祭。”她握住夏栖迟的手,忽然发现他手腕上的银镯子,“这镯子是……”

      “是家母给的,”夏栖迟的指尖轻轻搭在老人手背上,力度恰到好处,既显亲近又不逾矩,“说老物件能安神,就像奶奶您身上的檀香,闻着就让人踏实。”

      苏婉站在回廊下,看着儿子游刃有余地应对着长辈,眼里的光像落了星辰。她转身对身边的冬以安说:“你看,他不是学不会那些礼,是以前没遇到值得他收敛锋芒的人。”

      冬以安攥着衣角的手松了松。他躲在廊柱后,看着夏栖迟与几位商界大佬交谈,男人微微颔首时,下颌线绷得笔直,说出的话既有数据支撑的锐利,又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有人举杯要敬他,他抬手挡了挡,掌心虚虚拢着杯沿,既没让对方失了面子,又守住了“晚宴前不饮酒”的习惯——那是冬以安今早反复叮嘱的。

      “他好像变了个人,又好像没变。”冬以安轻声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礼是壳,心是核。”苏婉递给她一杯温热的梅子茶,“他爷爷当年在谈判桌上,能笑着把对手逼到死角,转头给家里的花匠鞠躬道谢,说‘您把牡丹养得比去年艳’。真正的贵气,从不是端着架子,是懂得对谁该藏锋,对谁该露暖。”

      晚宴正式开始时,夏栖迟作为夏家继承人,站在主位旁致辞。聚光灯落在他身上,西装的暗纹在光下流淌,像藏着片深邃的海。“感谢各位长辈赏光,”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得很远,清晰却不张扬,“夏氏能走到今天,靠的不只是账本上的数字,是各位看着我长大的情分,是‘守诺’二字。”

      他抬手示意,服务生端上的不是名贵的香槟,而是实验室新酿的樱花酒,酒液里浮着整朵的樱花。“这杯酒,用的是樱花园今年的第一茬花,”夏栖迟举起酒杯,手腕转动的角度正好让所有人看清他的银镯子,“敬初心,也敬所有懂‘等待’的人——花要等春天,事要等时机,而好的情谊,值得等一辈子。”

      掌声响起时,冬以安看见他朝回廊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穿过人群,像根无形的线,轻轻缠在自己心上。

      宴席过半,有位年轻的公子哥端着酒杯过来,语气带着点挑衅:“夏少现在倒是清闲,守着个实验室就能当继承人,哪像我们,得在酒桌上拼杀。”

      夏栖迟正替李老夫人夹了块桂花糕,闻言没有立刻抬头,先用银勺把糕点上的坚果碎挑出来——老人牙口不好。做完这一切,他才抬眼,唇角噙着笑,眼神却带着点冷:“王公子说笑了。”他指了指对方杯里的酒,“您这杯XO,成本是葡萄的十倍;我们的香氛,成本是薄荷的百倍。但真正值钱的,从来不是成本,是把葡萄酿成酒、把薄荷变成治愈的那份心思。”

      王公子的脸僵了僵,夏栖迟却已经转身,对张老爷子说:“您上次说想在书房放台香氛仪,我让人调试好了,明天给您送过去。”语气自然得像在说天气,仿佛刚才的不快从未发生。

      苏婉走到冬以安身边,轻声说:“你看,他没跟人争执,却让对方知道,他的实验室不是‘清闲地’,是比酒桌更硬的底气。这就是夏家的礼——笑着把刺藏在话里,既不伤和气,又守住了底线。”

      晚宴散场时,月光已经爬上飞檐。夏栖迟送几位老人出门,替张老爷子拢了拢披风的领口,动作比侍女还细致;跟李老夫人道别时,弯腰听她说话,腰弯到九十度,却没让西装出现一丝褶皱。直到最后一位客人离开,他才松了松领带,转身朝回廊走来,步伐间的矜贵褪去,只剩下奔向某个人的急切。

      “累了吧?”冬以安递过保温杯,里面是温好的蜂蜜水。

      夏栖迟接过时,指尖碰在一起,带着点凉。他没有喝,而是握住他的手往自己怀里带,把脸埋在他颈窝,呼吸里带着樱花酒的甜:“还好,想到你在等我,就不累了。”他的领带蹭着冬以安的锁骨,刚才一丝不苟的温莎结,此刻松松垮垮,像卸下了所有伪装。

      苏婉站在廊下看着他们,忽然对身边的老管家说:“你看,真正的继承人,不是把自己活成模具,是懂得什么时候该端着,什么时候能放下。就像这宅子的门槛,既要够高,让人知道规矩;也要够稳,让人愿意踏进来。”

      回去的车上,夏栖迟靠在冬以安肩上,指尖把玩着他的银镯子。“其实刚才王公子说那句话时,我差点忍不住想揍他,”他的声音带着点疲惫,却笑着,“但想起你说‘别跟不重要的人置气’,就忍住了。”

      冬以安替他揉着太阳穴:“你做得很好。”

      “哪里好?”

      “好就好在,你守住了礼,也守住了自己。”冬以安的指尖划过他的眉骨,“没有因为要当继承人,就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夏栖迟忽然笑了,把脸埋在他掌心:“因为我知道,真正的底气不是西装革履,是你在实验室等我回去,是恒温箱里的樱花还在开,是我们的‘共生’香氛,能让再冷的场合都透出点甜。”

      车窗外的月光流淌,像条温柔的河。夏栖迟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想起爷爷书房里的那句话:“礼者,理也;仪者,宜也。”以前总觉得是束缚,如今才懂,所谓的礼节与气质,从来不是要把人变成没有温度的精致摆件,是像他此刻这样——能用恰到好处的距离守住尊重,能用藏在细节里的温柔传递真心,能用看似温和的语气守住底线。就像那瓶“共生”香氛,既有樱花的柔,又有薄荷的锐,两者相融,才是最动人的味道。

      回到实验室时,香氛仪的“清和”配方还在吐着雾。夏栖迟脱下西装,随手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银镯子与腕骨间的红痕——那是被西装袖口磨出来的,却像枚勋章。他走到恒温箱前,看着里面的樱花又开了两朵,指尖轻轻敲了敲玻璃:“你看,我们做到了,既没丢了规矩,也没忘了自己。”

      冬以安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其实你不用这样辛苦的。”

      “不辛苦,”夏栖迟转过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花,“因为我知道,我守着的不只是夏家的门面,是能让你安心做研究的底气,是我们能一起在樱花园种满薄荷的未来。”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笑意,“就像苏总说的,‘好的传承,不是把担子压在一个人肩上,是让两个人的手,能一起把担子挑稳’。”

      深夜的实验室安静下来,只有香氛仪的雾气轻轻流动。夏栖迟搂着冬以安躺在床上,两人的银镯子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响。“你知道吗,”冬以安的声音带着点困意,“今晚你站在台上致辞时,像棵扎根很深的树,既挺拔,又温柔。”

      “那是因为,我的根在你这里啊。”夏栖迟的声音低得像耳语,“那些礼节是树干的姿态,而你是土壤里的养分,没有你,再好看的姿态也立不住。”

      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银辉。冬以安忽然明白,所谓的继承人气质,从来不是与生俱来的矜贵,是像夏栖迟这样——把外人眼中的束缚,活成守护真心的铠甲;把看似冰冷的规矩,变成传递温柔的媒介。就像那句被他刻在樱花木牌上的话:“真正的强大,不是浑身带刺,是懂得把锋芒藏在礼貌里,把温柔刻进骨子里,让每个靠近的人,既能感受到距离,又能触摸到温度。”

      而他们,就是彼此最稳的土壤,能让这棵叫“夏栖迟”的树,既长得挺拔如松,又开得温柔如花,在岁月里,把所有的礼度与真心,都活成最动人的模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心有丘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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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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