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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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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澜中的平和,
喧嚣中的宁静,
总是带给人一种幻觉,
似乎是从远古飘来,
容易唤起封沉在心中的伤痛。
(庄府·蝶鹃斋)
“小姐,小姐!”怜香从外面跑了进来,房内却空无一人。案头堆着些诗词,砚中的墨迹未干。
“奇怪……难道在后院?”
出了后门,见一个背影,“小姐,小姐!”怜香跑过去。
那个背影转了过来,手指放在嘴唇上。
“惜玉,怎么是你?小姐呢?”
“你小声一点行不行?小姐在赏花呢。”
“赏花?就那红兮兮的一片有什么可赏嘛!”
“你呀,不懂就不要乱讲,小心小姐生气。”
“小姐又怎么了?”
“哎~”惜玉把怜香拉到一边。“小姐每次不开心,都会到这后院来。这满院的杜鹃可都是夫人生前亲手种的。”
“小姐她难道又……”
“怜香、惜玉。”一声低唤,两个丫头连忙住了口。她脸上流过一抹淡淡的愁云,
在浓烈殷红的映衬下,显得苍白无力。微微蹙起眉,她迈开脚步离去,留下身后满院春色。
“小姐真的生气了。”怜香望了望她的背影。
“清早去玄清殿向老爷问安,回来后小姐就一直唉声叹气的。”
“怎么?又跟老爷不和?”
“也都怪我。昨天的事小姐问起……”
“你都说了?”
惜玉点了点头。
怜香蹙起眉:“老爷不是说了,不能让小姐知道江湖上的事。”
“可是小姐一再逼问,我也瞒不下去啊,就说了个大概。没想到小姐向老爷问起那件事,被老爷回绝了。”
“哎~这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自从以前小姐问起夫人的事,老爷就一直瞒着。”
“该不会因为夫人跟江湖有什么干系吧?”
“没准就是这么一回事。”
“小姐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我听说老爷正想着尽快把小姐嫁出去呢。”
“小姐好可怜哦。”
“在少爷回来之前,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
她放下眼帘,轻声地叹息。原来很多事连丫鬟们都很清楚,她却被蒙在鼓里。
怨谁呢?怨就怨姓了这个“庄”字。并且背负了蝴蝶的命运,注定飞不出那高高的围墙。
她不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活,在百般呵护下长大,受着礼教的熏陶。从来不用为自己想一想,因为那个男人会帮她安排一切,所谓的三从四德,无论她做什么,如果是出自她的本意,便是枉然。她不是她的长兄,能够考功名,光宗耀祖。她只能花前悲泣,月下长叹。一颗珍珠抵她的一滴泪。
每当爹甩给她一张怒脸,她就会想起娘。她想知道娘的面容。爹从不跟她说娘的事。她便去问刘妈。刘妈是她的乳娘,曾经伺候过夫人。刘妈只说夫人是在她出生后没几天去世的,夫人生前喜欢杜鹃和蝴蝶,老爷就为夫人造了蝶鹃斋。
于是她常常猜测,娘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蝶鹃斋有娘的气息,房内的诗书娘曾读过,后院的杜鹃是娘亲手栽种。
然而她清楚,她最想知道的是爹。因为,不管他怎么对她,她终究要对他心存感激。
(庄府·庭院)
用过午膳,她信步经过庭院。怜香惜玉伴在她左右。望了望远处,几个老佣人拿着扫帚向她这边走来。
她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小姐。”佣人们站住,行了礼。
“你们这是去哪儿呀?”怜香不知何时蹦出来说话。
“怜香,休得无礼。”她瞪了怜香一眼。怜香知趣地退回,今天小姐心情不好,还是收敛一点吧。
“呵呵。”领头的佣人笑了,“这顽劣丫头可费了小姐不少心吧。”
“呵。”她也笑道,“这古灵精怪的家伙是怎么都管教不好了。对了,刘妈。你们这是去……?”
“哦,老爷吩咐的,打扫天兵楼。”
“天……兵楼?”她感到耳生。
刘妈突然脸色一变,僵住了。她也察觉到异样,怜香从她背后轻轻地碰了碰她。她回头一看,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铁一般威严的脸,铜一般生硬的眼。
“爹!”她心头一怔,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他的眼透过她看着刘妈,厉声喝道:“在这儿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是,老爷。”刘妈一行人低头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她一直望着他们——穿过庭院,直走,消失在尽头——直到被一个声音唤回。
“晓蝶。”生硬的眼中没有一丝温柔。
“爹。他们这是……?”
“这不用你过问,回你的蝶鹃斋去!”严厉的声音回荡在耳旁,
她深吸一口凉气,缓缓地吐出来。别过了头,她微微行了礼,快步离去。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但又赶紧追了上去。
见她们远去,他抬头望天。晴天,万里无云,春光明媚。然而他长长地叹气,喃喃自语道:“晓蝶,别怪爹……看到你,爹就想起了你娘……”
“念晴……对不起……”
(庄府·蝶鹃斋)
“小姐,喝茶。”惜玉捧茶到她跟前。她沉默着,看都没看一眼。惜玉将茶放在案上,行了礼离开。
“怜香姐,你说怎么办啊?从庭院回来到现在都快两个时辰了,小姐一句话也不说,一口水也不喝,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桌旁。”
“凉拌。”怜香继续手中的活,“小姐呕完了气,就一切恢复正常了。”
〈半个时辰后〉
“小姐,您好歹吃一口。”
“统统拿下去。”她冷冷的口气。
“小姐……”惜玉轻声叹气,看了看一旁的怜香。怜香暗示惜玉离开,两人出了房门。
“怎么办啊?”
“我去请示老爷。”
(庄府·玄清殿)
“老爷,老爷。”怜香一路飞奔。
“怜香?”刘妈一把拉住怜香,“怎么不在小姐那儿伺候着?跑这儿来做什么?老爷在用膳。”
“刘妈啊。小姐她……”
“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我要请示老爷,就让我进去吧。”怜香甩开刘妈,莽撞地跑了进去。
“老爷,老爷……”怜香上气不接下气。
“怜香?”庄贤刚抹干净嘴。
“小姐她……不肯用膳。”
“什么?是不是不舒服啊?那就赶紧请大夫。”
怜香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怕是心里怨着老爷瞒着……那些事。”
庄贤看了看怜香,沉默了。
怜香规规矩矩地站了好一会儿,庄贤支开别的下人发了话:“我也很为难啊。”
“老爷……这是为何呢?”
“为了晓蝶的幸福。”
怜香思索片刻,说道:“奴婢笨拙,想必是老爷对小姐的良苦用心吧。可是老爷是否看出小姐的良苦用心呢?”
“此话……怎讲?”
“少爷上京考功名,乃是光宗耀祖之事。小姐不能,只愿为老爷您分担一些琐事,以尽孝心。”
“呵呵,好一个孝女。然而对江湖之事,就连老夫也很为难,她又有何能耐?”
“老爷连事情的内容都不告诉小姐,又怎能让小姐知道无能为力而罢休呢?”怜香嘴一快,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犯冲。
庄贤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怜香。
“老爷……”完蛋,这下她怜香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说的……也有道理。”庄贤却只是叹了叹气。“回去吧。”他让怜香退下。
庄贤坐在案旁沉思。
“老爷……您叫我?”刘妈走了进来。
“天兵楼那边打扫得怎么样了。”
“已经打扫干净了,明天就可以使用。”
“储藏室也扫过了?那两件兵器还在吧?”
“都在。”
“好……”庄贤喟然。
“老爷,还有何吩咐?”
“刘嫂,你说晓蝶是不是长得很像念晴?”庄贤道。
“您说小姐像夫人?”
“没错,无论是神态还是性情,都是那么得相似。”
“也是。老爷问这个做什么?”
“哦,没什么,随便问问。关于念晴的事,除我之外你了解得最清楚。这十几年来,一直瞒着那两个孩子。
如今,江湖纷乱,老夫我又不得不重操旧业。晓蝶她……哎,恐怕是瞒不下去了。”
“老爷早该如此了。奴才虽未曾念书读理,然吃斋念佛,也知道做孩子的若不能知道父母生事,可怜可悯。”
“老夫明白,定会与她说。然不知从何说起。”
“无非是缘起缘灭。”刘妈道。
庄贤会意,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