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八章 搅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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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完美的计划都可能因突来的变化而搁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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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雅典〉
“哗啦——”做工精致、描绘着巨人之战情景的黑色陶壶击中雪白的爱奥尼柱式，顿时碎成千万片。
雅典娜充满忿恨的诅咒声紧随其后：“老混账，出尔反尔！我费尽心机才让一切进行到今天这步，他居然二话不说就插进来捣乱，而且还用那么烂的理由……当我白痴啊！？”尖叫未落，她一脚踹中身边的雕像底座，龟裂的痕迹立即自下而上地绵延开来。顷刻间，十人高的雕像化作碎块，轰然坍塌……
在一片尘土飞扬中，我和赫尔墨斯不约而同地低头饮茶，彻底无视面前的所有暴力行为。
如此歇斯底里的雅典娜是罕见的，却也在情理之中：
“阿尔戈探险”并没有如她所预期的那般顺利进行，毕竟人类的自由意志是神祗难以掌控的。首先，那群雄性生物差点在莱姆诺斯岛和一群弑夫的女子结婚、定居；然后，在基奇科斯和海王的后代，杜利奥纳人，因误会而发生流血冲突；之后，赫拉克勒斯为了寻找被水泽仙女诱拐的许拉斯而擅自离队……
一件又一件的麻烦，雅典娜都收拾下来了，就在她笃定自己将独立主导阿尔戈号获取金羊毛的旅程时，神王却突然打破之前的约定，执意介入，而且非但不帮助那些英雄们，反而三番两次为他们制造重重险阻，数次几乎致阿尔戈号的船长伊阿宋于死地……如今，他又暗中影响科尔基斯的国王埃厄忒斯，导致其拒绝让出金羊毛，并且命令伊阿宋去执行几项完全超越人类甚至半神能力范围的任务。
神王的理由则是：阿尔戈的英雄们需要更多的磨炼，方能保证其名垂青史——真是有够蹩脚的。
眼看自己的计划逐渐支离破碎，雅典娜不捉狂才怪。
“真的没有任何内部消息？”我问赫尔墨斯。
回应我的是一片沉默。
“不只帕拉斯，赫拉也是很在意这次的事情。如果那群人类不能顺利完成他们的冒险，搞砸的不只一个小小的实践，也包括之后十几年，神王和神后间的太平。”瞥了他一眼，我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我想，他们两个现在恐怕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若再加个帕拉斯，你以后的麻烦不会少的。”
对方继续沉默着，我也没有再施加压力，只是将目光凝聚在茶杯内的褐色液体上，静静地等待着……
半晌之后，他终于嘟哝道：“你们不会相信的。”
我转头看着他：“不说怎么知道。”
他瞪着我，然后咬牙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有我们三个知道，绝对不能向第四个神祗重复……”
“知道了，快说。”我不耐地催促道。
“包括阿波罗……”话还没说完，他便猝不及防地被雅典娜一把抓着衣领半提起来。
“亲爱的赫尔墨斯，我不特别讨厌你，所以我会再礼貌地要求一遍。”她龇着牙对他微笑，语调温柔，但其中的戾气却张狂到我忍不住缩脖子，“要么你乖乖回答阿尔忒弥斯刚才的问题，要么我打断你的腿，然后用厄瑞玻斯石把你锁起来，几个月不给治疗；然后我们可以看看你的自愈能力和赫斐斯托斯的比起来究竟强多少。”
“对您，雅典娜殿下，我知无不答。”和识时务的家伙说话就是容易，一听雅典娜的威胁，赫尔墨斯马上合作地露出一脸媚笑，但同时又不忘叮嘱，“记住，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对你们说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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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设想过各种可能性，却必须承认：赫尔墨斯信誓旦旦提供给我们的，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的：“简单来说，神王无法容忍任何与他自身无关的事物占据赫拉的注意力。” “别开玩笑了。”我低声示警。
“臭小子，”雅典娜的声音里再次流露出焦躁，“搪塞我也弄个高名点的。”
“你们两个真对男人一点都不了解，总以为我们只是本能与冲动的集成体。”
“哦，不是吗？”雅典娜双手捧颊，天真又吃惊的模样，即便惟妙惟肖，在她身上表现出来也只能作讽刺一解。
然而，碰上赫尔墨斯，却也是无关痛痒：“当然不是，我们也和女人一样有复杂的情感……”
“说这话的是个已离婚……这是第几次了？”于是我也忍不住揭他老底。
“是她们先离开我的！”
“我好奇那是为什么哦……”
“噢咦！说我坏话！”
“你们两个，重点！”
雅典娜急于回归正题的催促瞬间打破了赫尔墨斯与我之间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轻松气氛。我无助地看他收起了笑容，别过头去轻咳一声道：“他们在一起少说也有上万年了，没有什么厉害关系能够让神王愿意被拴死在一场不情愿的婚姻中，惘论如此漫长的岁月……如果没有情感上的因素，他早就脱身了；赫拉虽厉害，终究不是父神。”
“呵呵呵呵……”雅典娜抚着额，闷声低笑，“赫尔墨斯，没想到你也是个浪漫主义……”
没有回应雅典娜的评语，他工整地放下茶杯，以布巾拭过嘴角后才慢条斯理地道：“无论你信不信，老头子拈花惹草的行为，与其说是恶习难改，不如说他有意刺激某个人。没有注意到吗？赫拉的泄愤停止的时候，往往也是神王的外遇结束的时刻……”
“拜托，别让我从你嘴里听到那个词。”我忍俊不禁的打断他。
“我的意思只是，那两位之间，有非常复杂、深远的纠葛……我说的对吗？”他没有看我，目光直指雅典娜。第一次，我见到战争女神回避与人交锋，即便在我看来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然而，在奥林匹斯几乎没有什么会一如其表面所呈现的那般明了；只是，在这个问题上，我根本不关心。
“既然神王不喜欢赫拉牵涉进来，请她不要插手不就得了。”话出口，我才注意到自己的语调似乎急切了点。
雅典娜白了我一眼道：“你以为她是谁？我叫她停手，她就停手？亲爱的，你太看得起我了……况且，我要她摆平波赛顿。”最后一句轻得几不可闻，要她承认面对波赛顿时的弱势终究不易，哪怕只是偶尔的。
“把她限制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赫尔墨斯出其不意地插了进来。
“婚姻？我好不容易让他们离开莱姆诺斯那群危险的女人们重新上路，现在突然又要牵线搭桥！？”
“我在帮忙！”
“不要帮倒忙！”
“他是对的，”我打断忙着斗嘴的两人，“但只需要一场婚姻，一场能对阿戈斯有帮助的婚姻……”
“而这样的婚姻需要花时间小心策划，从长计议。”雅典娜接着将我的话说完，经过适才的一通发泄，她也差不多冷静了下来，“值得考虑……我要做一下安排，先走了，离开时记得替我把门锁上。”她一边沉思着，一边向外行去，嘴里则嘟哝着：“一定要想办法。我说什么也不能让老头子的家务事毁了我的心血……”
于是，偌大的神殿里，只剩下我和赫尔墨斯，各自低头饮茶，被一片尴尬的沉默所包围……
“还好，大部分家具都没事……”当手中的茶杯彻底干涸，我终于不得不四下张望着，开始徒劳地寻找话题，“赫斐斯托斯应该很容易便能修补那几根石柱，雕像和陶器……我记得几个复原咒语，不过需要改动一下……也好，这里也应该重新装修了……”
“我大意了，是吗？”
原以为赫尔墨斯已打定了主意不理会我的，突来的疑问多少令我措手不及，愣了半天，我才轻声应道：“不，你没有。只是……你并不想伤害他……”
“我不想吗？”
“神王不喜欢被利用，尤其针对他并不担心的对象，所以要达到目的必须非常诚恳地请求。而就算你骗过了他……”我轻扯嘴角，“我的意思是，德尔斐？你真这么以为？”人类或许视那里为一窥未来的窗口，但对神族而言德尔斐终究只是一个散布神王意志的媒介；要知道关于未来的事，奥林匹斯的诸神们宁愿去命运三女神那个杂乱到致命的老巢。对于有野心的族人，德尔斐并没有太大的战略意义。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他低低地笑了出来：“先从迈锡尼和雅典下手，然后是伯罗奔尼撒，将他的影响力限制在小亚细亚……”
“人类的战争会令余下的相当容易——若是我便会那么安排。”
“你提醒他了？”
“没那个必要，他……”
“那就这样了，雅典娜的问题也算是暂时解决。似乎比我预计的容易了很多啊……”底牌翻完了，赫尔墨斯改变话题的技巧也已纯熟到几乎神不知鬼不觉。
“说这话太早了……”抬头看向雅典娜消失的地方，我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七上八下，“有些不太对，我好像忽略了什么……”明明刚才还一闪而过的想法，此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无论如何，今天若不是你，我们恐怕会被雅典娜大人当器皿丢出去发泄……好样的，福柏。”他轻拍着我的肩膀，起身欲离去。
“无论如何，我很高兴神王选择了你，”再次面对他的背影，我却没有了保持沉默的打算，“我无法想到任何更好的选择。”
“他也这么认为？”赫尔墨斯停住了脚步，半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是的。事实上，他希望能够形成一个新的……联盟。”说出最后那个词的时候，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悲哀。
“你怎么以为？”
我抬头直视那双夹杂着莹绿光泽的淡棕眼眸，一字一顿道：“我以为，你应该顺应自己心底的愿望。”
他终于正眼看向我，脸上流露出我无法解读的表情……半晌后，他别过头去，清晰地呢喃：“对不起……”
我低声喟叹，知道他并没有完全坦诚，但并不打算追究更多。他不开口，我绝不会提起，那我们都有所察觉却急于否认的隐患……过去的都过去了，旧的伤口没有重新揭开的必要；而有些事应被留在暗处，从长计议。
“我明白。”走过去，轻轻靠上他的肩头，一如过去所习惯的，却也清楚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他暗示得很清楚，我们三个是无论如何都回不去的，“别担心他，做你想做的，一切有我……”不同于福玻斯与我之间的纠葛，赫尔墨斯与我们间隙是必然的。
我们一同成长，然后彼此远离——这，便是生活。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第八章 搅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