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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一章 被压抑的情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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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目光交错间的颤栗,接近、碰触对方的渴望,以及那揪心的思念……
是在那烽火连天的战场,那月夜下的偶遇……抑或更早?
第一次回眸,第一个微笑……似乎便以注定了那最初的缠绵悱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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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檀淠溪谷的决战中,我和阿瑞斯最终还是等到了援军。
当时,被残存的不到十个巨人包围,我和阿瑞斯正互相支撑着对方作着最后的殊死抵抗。有一瞬,我们几乎放弃了,打算就此与他们同归于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波罗冲进了我的结界……
之后的事,我毫无印象,再次恢复意识,已是7天之后。
睁眼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阿瑞斯怎么样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又放心地陷入昏睡,睡过了所有的庆典与狂欢……
待我完全恢复,已是近三个月后的事了。
经历了真正的战争,又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后,我隐隐知道自己的某个部分已与过去有所不同,心中有什么东西已挣脱了束缚,呼之欲出……
战败后,盖娅再次沉寂下来,暗中继续准备着下一次的卷土重来。对此,除了严阵以待外,我们无能为力——大地母亲是不可能被驱逐或消灭的。
而谈到檀淠一役,阿波罗则叹道:“现在,恐怕没有人会相信我们和赫拉不是一伙的了吧……”
的确,自从阿洛埃代事件之后,我们与赫拉的关系一直处于半盟友状态,而这次檀淠溪谷一役,最先与阿波罗一同赶来的正是赫拉和赫斐斯托斯。当时主战场依然处于激战中,并不安全,她却不顾一切,执意拉了赫斐斯托斯赶来救援。
这真是个矛盾的女子啊。
貌似喜欢阴谋算计、打击报复兼玩弄权术,却又毫不掩饰自己的行为及企图。和老奸巨猾的父亲相比,她居然显得光明正大。若不是她的攻击对象,只是作为旁观者的话,我甚至偶尔会觉得她可爱。
当然,在我告诉阿波罗自己对赫拉的看法时,他回我以“你疯了”的眼神,却没有反驳。事实上,他和我一样清楚,那些表面上最温和无害、最与世无争的往往是最危险的,比如父亲,比如普罗米修斯,比如……比如那个“变数”。
而如今,这位女神的别扭却是把无辜的阿波罗和我也牵扯到了。
明明是如此关心自己的儿子,却在平日里那么吝于表达,然后又以如此激烈的方式爆发出来……
经此一役,我们想和她那一派撇清关系都不可能了。
而那位神祗又如何了呢?
不想再向阿波罗打听他的事,亲爱的弟弟对于我一醒来便只想到他已颇为不满……
应该是没事的吧,毕竟他是从“泰坦之战”中幸存下来的呢。
可是,为何至今不见他来访?
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般,我被这个疑惑困扰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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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得以与他独处,是几年之后的事了。
之前,我们一次又一次在重要的场合擦身而过,却不曾交谈。隐隐中觉得他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回避我,然而骄傲的心却断断不会允许自己成为率先低头示好地那一个……
在塞浦路斯岛西南部的森林里,我终于从他那无论如何都不愿直视我的双眸,以及其中略为飘忽不定的眼神,证实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猜想。
这个发现即刻让我郁郁多时的心情明朗起来——至少我不是唯一在意的那个。
“我需要你的帮助。”这是巨人之战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哦?”我挑眉看他。
心,依然在为适才的发现而雀跃不已。
指着前方一个人影,他在我耳边低语:“他必须死。”
那,是一个俊美异常的青年——阿佛罗狄忒心爱的阿多尼斯。
“理由。”
“很快会有孩子降生。”
我会意。
不久前阿佛罗狄忒与赫斐斯托斯突然宣布分居,但没有人知道原因。传言是女方与旧情人,即阿瑞斯,藕断丝连,导致丈夫愤然并欲与其离婚。但是左等右等却不见战神抱得美人归,美神反而跳入了一个凡人的怀抱,还是个被她一手带大的青年。
风流韵事在神族不算什么,但是若有了孩子,那便如同契约一般,等于将阿多尼斯和阿佛罗狄忒的关系正式化,到时事情就真的搞大了……
说到这个阿多尼斯,不得不赞他有本事。还是婴孩的时候便引得阿佛罗狄忒和珀尔塞弗涅为了争夺抚养权而大打出手,虽然不能排除那两个女人都是想孩子想疯了这一因素,但阿多尼斯当时的魅力可见一斑。此事最后以阿佛罗狄忒胜出而告终,父亲则将重生的狄俄尼索斯交给珀尔塞弗涅抚养,作为安抚。
孩子……真有那么重要吗?
当时的我尚无法体会。
更不明白阿佛罗狄忒和珀尔塞弗涅看上阿多尼斯哪一点。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漂亮……或许,就像阳光下的花草一般,灵秀绝艳;但美丽……没有宏大灵魂的东西能称得上“美丽”吗?
至于那个如罂粟般诱人的紫眸少年……也无法用美丽来形容,不是配不上,只是不够贴切。
阿佛罗狄忒和珀尔塞弗涅本身才最适合诠释美丽。我相信她们都很清楚那一点。
那么,是否正因为不在意,才会选择如此华而不实的东西呢?
“别乱想。”一改往日的云淡风清,他显得颇为不自在,几乎让我觉得他在试图撇清什么,却也是误解我了。
“大人,我该想什么吗?”
收回翩飞的思绪,脸上的笑容继续扩大中——我似乎喜欢上了在他面前微笑;我也知道,当时自己的表情一定十分欠揍。
呵,他是在怕我误会吗?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有些局促地别开脸。
其实,他不用担心的,就算他和阿佛罗狄忒曾经有过什么,我又岂会不明白,他此刻这么做的原因决不会是出于“嫉妒”这种可笑的理由——连拉党结派都不屑的他又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然而那样的行为,却真正地取悦了我。第一次,我有一股将面前这位顶天立地的神祗与“可爱”联系起来的冲动。
“为什么你不自己动手?”堂堂战神怕见血不成。
“你嫌流言不够精彩吗?”他没好气地反问。
那倒是,如果真的由他出手,流言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
事实上,就因为知道流言不可信,我更很好奇那流传已久的“捉奸在床”的真正内幕为何……
“原来你是在意的啊……”我继续不怕死地调侃。
“该死的,你到底帮不帮忙?”他急躁的时候真的很可爱呢,完全不像平日那个高深莫测的□□。
“这么做,我有甚么好处吗?”
“随便你要什么,只要我力所能及。”
“真的吗?随我要求?”
过于果决的回答令我小小诧异了一下:这人当真愿为兄弟两肋插刀?
同时,我却也意识到:
从一开始,他的存在便影响着我的决定呢……
从选择独身开始,到如今选择听从自己的渴望……
“如果,我要索取的回报是……你呢?”
话音方落,我清楚地察觉,他的呼吸有了瞬间的紊乱。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面前的男子十分凝重地警告我,“我希望你能意识到,我虽然有自己的原则,可绝不是什么善类。誓言,尤其是那种莫名其妙的誓言,我是从来不放在眼中的。”
他也不甚明白啊……作为处女神的我,从来没有将自己的身体当作神龛一般供奉起来的打算。这身体并非不曾经历过激情的洗礼,不是因为不能,只是没那个欲望而已,一如雅典娜和赫斯缇娅[2]。
但是此刻,一切都不同了——我终于能够向自己承认心中蕴藏了许久的情感;自三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他时,便悄悄萌芽了的情感……被各种误解与不确定而压抑了近万年,却在经过战火与杀戮的洗礼后,于一个晴朗的午后,再次蠢蠢欲动……
“那与我的誓言无关。”轻笑着,我走近他,“我从没说过要委身,更不会要求那种形式的牵绊与占有,我说的是……”
抬起头,我直直地望入那双迷人的眼睛,清初地看见其中的躁动与压抑,然后一字一顿地邀请更是宣告:“我、要、你!”
没有待他回应,我抬起右手,伸出两指,又迅速挥下。
一头长着尖利牙齿的巨大野猪凭空出现在森林中,向毫无防备的阿多尼斯冲去,将他高高抛起……
美丽而脆弱的人类如流星一般陨落,有着优美线条的颈子与地面形成一个奇异的角度,暗红的鲜血从他体内流出,所到之处长出一片嫣红的海葵。
多么美丽啊……由死亡中诞生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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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达成,我决定走人。
野猪是我的“注册商标”,等于昭示此事乃我所为,没必要留在这里面对阿佛罗狄忒的第一波怒气。
这小子也活该,一年前目中无人地在塞萨利到处追捕我珍贵的刻律涅牝鹿,这次又胆敢介入神祗的婚姻,死一次算便宜他了。因神祗的青睐而获得的荣耀,最终自然由神祗收回,这是人类的既定命运。
至于烂摊子,当然由“买凶杀人”的那位收拾。
在死亡与艳红的映衬下,我吻上他的唇,又在他有所回应之前退开:“我会恭候您的驾临……”没有留下确切的地点,因为确信他会找到自己。
我朝他微笑,身体则慢慢融入空间之门,随之波动然后消失……
心中,一直被忽视了的情感,一直被压抑着的渴望,终于挣脱了束缚,以激烈的方式倾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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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阿多尼斯的父母皆为凡人,母亲在生他前被阿佛罗狄忒化作一棵没药树,他则在野猪擦伤树干时,从开口处落出。
[2]在神族中,“处女神”即指永远不受男性族人的“约束”。如有男性胆敢宣称其对某位处女神的所有权,会被视作亵渎女神而受到惩罚。
在这里“约束”的传统定义为:婚姻与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