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幕十五至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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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十五
/就是因为明白你的性子，才不劝你。/那人笑笑，/若你自己都压不住自己脾气，旁人如何也是枉然的。/
/吾的脾气有那般坏么？/
/耶，你才晓得？/那人仰起头来，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师尹啊，你没觉得小孩子们都怕你得很？/
他闷闷地哼了一声，提起这档子事他就无名火起，/是比不得你天性仁爱温柔。/根本滥好人一个！白白浪费了那般的聪明才智！
/啊，这么容易动气，有碍修行，近来汝该多去静心了。/
静心？
瞥了瞥搭在肩上的那只手，他又定睛看那人一眼——月色中漂亮得像是在发光的眉眼，笑得好无辜好欠揍的模样——再看看两人当前状况，深更半夜散发单衣就罢了，还裹着一床毯子端着同一盏茶，这……静得下心才有鬼吧！
他扶额，一阵头痛。这里的茶……真苦。
难道只是因为离了家乡再无顾虑，便如此放纵起来？
/这边只有一个月亮。/
/恩，太阳也是唯一。/
/双日泪星，这种奇景想必是没有了。/
/苦境这边俗语，天无二日。双日垂泪，是为不祥。/
/吾境景致，自来和这里不同，何须介意这等说法？/
/唔，那么，这又如何？/那人支着头看他，神色忽然郑重起来，/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
/怎样，吾说得不对？/
/…………/
其实算不得什么，他心里对自己说，面上还是一热。佼人僚兮……哈，自己长成那般惊心动魄，好意思说旁人么！？
他腹诽着默默躺回去，顺势被人揽住。唇上一暖。亏他自觉脸皮不薄，依旧比不得那人皮实。外面渐渐亮了，再醒来的时候又暗了下去。如此昏天暗地，心思起起伏伏，乱成一团，只觉得是满的，什么感受又说不出来。闭上眼，莫名的安心，却也无由的倦怠。耳边那人总在昵昵说了什么，但他全然记不得了，当时淡薄又舒适的暖意从四肢百骸漫上来直至没顶，衣被上有阳光爽朗的味道。那人发上也是。
他那时想，若没有死在这一刻，日后定然要伤心的。他们不是一类人。从前到日后，都不是。
可如果与他一起死在那时候，心里必定会不甘心吧？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他不会，那人……多半也不会。
但愿人长久。
此事古难全。
幕十六
四界的时间和苦境并不一致，要慢得多。苦境那边三日，这边才大约过了一日而已。枫岫去了苦境近千年，慈光之塔也就过了三百年有余。
血暗沉渊开启，代表苦境与佛狱之间通道连通，同样也意味着苦境与慈光之塔之间的通路开启。
真正久违了。
四界中最先发现苦境的，是慈光之塔中人。七曜的星君星曜等人有所谓游历之说，说得好听，说白了就是到处闲逛游荡。最初意外逛到那边的是七曜哪一代中的哪一位他不确认，总之不是他们俩……
当日为何要一起去，缘由忘了，只是，他们在苦境的那一年，仿佛过尽三生。
/欲买桂花重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这句话，他从来没讲过，认定那人也不会这样说。
少年游，那般岁月，一生一次都是奢侈，怎可能重来？
日后回顾方知，他们在彼此最好的年华在一起。时光无声，美好得虚幻。
至于细节，到而今，他都很少去想。
不忍猝睹吧。所谓流金岁月。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说来可笑，当时凑热闹在集市上打什么桂花酿呢？
那人偏生一本正经地说是中秋了，难得圆满，非得要饮。
结果自然是喝多了……
他不主动，那人也不会主动，而他若拒绝，那人定不会纠缠，但他忍不住，又舍不得……
真真是孽缘。
/想不到这里也能看到北斗。/他感叹着。境界不同，星空改变难免，但大致格局竟然相似。夜半时分，寒冷非常，茫茫星空中巨大的水勺清晰可辨。
/嗯。确实意外。/那人仰起头，星光如水映在他眼中，/北斗北指，天下皆冬，在慈光反而没有这种感觉。/
/那颗星……/
/是参宿星主吧。/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回来慈光之塔，多少年他再没见过那般灿烂清明的星空了……
他按住额头，忽然无由笑出来。笔下的字迹一片凌乱，林林总总的计算，算的是咒世主所言解去入魔的配方最后一物，出自邪天御武的炽蝶鳞配比。满篇的逢七数变，可叹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算到哪里，只好抽出另一张纸重新来过。
吾说过，指天誓日的誓言都当不得真的，哪怕当时再认真。
吾如今哪有心力为汝伤心落泪？自己性命，既然汝都不在乎，吾何必在乎？
死……便死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幕十五至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