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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燕赤的皇帝,你的头颅,将是我献给海皇最好的祭品 ...

  •   鬼哭涧西坡。

      孟浣正带着几名精锐手下在西坡进行又一次的勘查。

      此处地势相对陡峭,乱石嶙峋,并非最初的重点搜索区域。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名士兵仔细检查着一处岩壁边缘,忽然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小心地拨开一丛茂密的荆棘,低声喊道:“副统领!这里有东西!”

      孟浣立刻上前。

      只见在荆棘掩盖的岩缝中,深深楔入了一枚箭镞。

      那并非五殿下的常用箭,也非赤炎军或玄明卫的制式箭矢。

      箭杆大部分已断裂不见,只留下箭头死死卡在石缝中。

      士兵用特制工具将其取出,呈给孟浣。

      孟浣接过箭镞,眼神骤然一凝。

      这枚箭镞通体黝黑,显然经过特殊处理,从日光下看去,箭头尖端隐约泛着一种不祥的幽蓝色泽,甚至还能看到些许干涸后凝固的胶状物残留。

      “淬毒!”孟浣身后一名经验丰富的侍卫失声低呼,“此毒见血封喉,中者浑身血液渐凝,痛苦不堪!”

      孟浣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根据重擎的话,令五殿下中箭的方位正是在这一带。

      那五殿下此刻……

      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继续仔细检查箭镞。

      在箭镞与箭杆连接的尾部,他发现了一处类似箭矢贯穿水滴的标记。

      孟浣认得它,去岁他在调查一桩江南走私案时,曾在一批准备运往与三皇子外家有关的一家的禁药兵器上,见过这个标记!

      当时因证据不足且牵扯甚广,未能深究,但卷宗中有详细记录。

      孟浣起身扫过附近,突然死死盯住岩缝深处。

      那枚淬毒箭镞旁,竟有几滴喷溅状的血迹渗入石隙,颜色暗红近黑,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绳降!”他厉声下令,“崖下三丈处必有线索!”

      玄明卫精锐迅速固定绳索,孟浣沿绳滑降。

      在离崖顶约三丈的一处突出石台上,他赫然发现一具咽喉被袖箭射穿的尸体,此刻这具尸体被鹰鹫啄食过半,尸体手中紧握着一张弩机,弩槽内残留的幽蓝毒渍与崖顶箭镞完全一致。

      孟浣从尸身怀中搜出一枚鎏金令牌——正是刻着三皇子府邸的蟠龙纹。

      “好个一石二鸟……”孟浣冷笑将令牌收入铁匣,“三殿下这出借刀杀人,演得真是精彩。”

      几乎在同一时间,上面的一名士兵在不远处发出一声惊呼。

      他在一处泥土松动的地方,挖出了半块被踩碎、掩埋的令牌。

      令牌是西崖一处偏僻瞭望哨的出入令牌。

      而这个哨所,恰好在春猎前日,曾被临时抽调去加强三皇子营地外围的警戒!

      淬毒的冷箭、与三皇子外家曾有牵扯的标记、以及本应出现在西崖哨兵身上却诡异出现在此地的令牌碎片,还有崖下的那具尸体……

      这些线索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了另一种可能:除了明面上的大皇子与宰相,还有那个看似置身事外的三皇子,利用西崖的地利,在五皇子与狼王搏斗最危急的时刻,潜伏在暗处射出了致命毒箭,意图将刺杀伪装成意外或大皇子所为。

      “立刻将此处严密看守起来!所有发现之物,加印封存,即刻快马呈报陛下!”孟浣沉声下令,“五殿下坠崖……恐怕背后另有隐情!”

      夜色深沉,营地的喧嚣逐渐沉寂,只剩下远处隐约传来的车马准备声和巡逻士兵规律的脚步声。

      在这片即将被遗弃的营区边缘,一间不起眼的破旧猎屋内,几点烛火在黑暗中摇曳,映照出几张苍白而惊惶的面孔。

      他们是崔阮青一手提拔安插在各部门的心腹,官职或许不高,却占据着关键职位,平日里依仗宰相权势,也算风光无限。

      然而此刻,他们如同丧家之犬,偷偷摸摸地聚集于此。

      “相爷……相爷就这么倒了?”一个从五品的,负责管理部分粮草调度的中年男子声音发颤,几乎要哭出来,“还有大殿下……这怎么可能?!”

      “证据确凿!玄明卫亲自拿人!陛下盛怒!还有什么不可能!”另一个看起来稍显镇定、但眼底同样布满血丝的官员压低声音嘶吼道。

      他是宰相门下一位负责文书往来的书记官,知道更多内情,“勾结外敌!谋杀五皇子!哪一条都是灭九族的大罪!”

      屋内只能听到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那我们……我们怎么办?”一个年轻些的官员忍不住问道,“我们平日里没少替相爷办事……陛下清算完相爷和大殿下,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我们了?”

      这句话戳中了每个人的心思。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绝望。

      “完了……全完了……”那位粮草官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树倒猢狲散……我们这些依附大树的猢狲,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抄家、流放、甚至……砍头……当年萧家和封家那样风光,不还是成为了一捧黄土,我们甚至还不如他们……”

      “不能就这么完了!”忽然,一个一直沉默着的武将猛地捶了一下墙壁,他是崔阮青安插在赤炎军中层的一个校尉,此刻一脸狠绝,“相爷和大殿下倒台,我们失去倚仗,日后在朝中必然寸步难行,以往得罪过的人绝不会放过我们!横竖都是死,不如……”

      他话没说完,但那股鱼死网破的劲儿已经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你疯了?!”书记官厉声打断他,“劫囚?刺驾?那是自寻死路!如今营中守卫森严,我们哪来的人手和本事?”

      “守卫森严?”校尉冷笑一声,指了指外面的空旷,“赤炎军部分被楚昱珩带走去寻五皇子了!玄明卫也分派了大量人手看守囚犯、清明线索!其他几位将军虽然还在,但人马不足,拔营在即,队伍冗长,正是最混乱的时候!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他环视众人,声音沙哑:“要么,等着回京后被一一清算,死无葬身之地;要么,就拼死一搏!若能救出相爷和大殿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不能……制造足够大的混乱,趁乱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总好过坐以待毙!”

      他的话像魔鬼的低语,点燃了这群末路之人内心深处的火焰。

      那校尉见有人意动,压低了声音:“况且……我们并非全无倚仗,相爷与琉倭那边,并非全无联系。此次事发突然,他们或许还未得到消息,或即便得知,也未必甘心就此放弃多年来在中原的布局和投入。”

      几个人眼神闪烁,显然被说动了。

      他环顾四周,确保隔墙无耳,才继续道:“我们可以设法联系他们。告诉他们,若相爷和大殿下就此倾覆,他们在朝中的内应便荡然无存,以往所有谋划尽数付诸东流。如今皇帝銮驾即将返京,护卫力量分散,正是他们制造恐慌,甚至…… 趁乱牟利的天赐良机!”

      书记官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引异族介入?这……这是引狼入室!万一失控……”

      “失控?”校尉狞笑,“我们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吗?局面越乱,我们才越有可能趁水摸鱼!让琉倭的杀手去冲击銮驾制造混乱,去强攻囚车尝试救人……成,则我们或许能拥戴相爷和大殿下绝地翻盘;败,也能将这趟水搅得更浑,让皇帝看看,清除相爷会带来何等动荡!甚至……”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道:“甚至可以设法将勾结异族、行刺陛下的罪名,甩给那些此刻正得意洋洋之人!到时候,谁又能说得清真相?”

      疯狂的计划在小小的猎屋内弥漫开来。

      他们不甘为鱼肉,只得拼死一搏。

      那校尉最后看向其中一位掌管部分驿传通讯的官员:“你,立刻动用一切隐秘渠道,设法将消息送出!告诉那边,机会千载难逢,欲成大事,就在此刻!”

      他又看向另外几个掌握些许家丁私兵或与江湖亡命徒有联系的官员:“你们,立刻召集所有能动用的人手,准备好兵刃,等待信号。一旦外面乱起,立刻响应!”

      他们就像即将沉没的破船上最后几只绝望的老鼠,不仅要发出歇斯底里的最后一咬,还要不惜凿穿船底,拉所有人一同葬身海底。

      夜色浓重,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偶尔掠过树梢的微风,带来远处模糊的余音。

      一名身着纯黑夜行衣、精悍却矮小的男子,正静立在一棵古老樟树的阴影下。

      他正是琉倭族此次潜入行动的带队头目,黑笠众的首领雾隼。

      一道黑影滑至他身后数步远的地方,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枚细小的竹管。

      雾隼没有回头,只是反手取过竹管,指尖微一用力,捏碎封蜡,从中取出一卷纸条。

      就着从枝叶缝隙漏下的星月之光,他快速扫过上面用特殊药水写就的密文。

      纸条上的信息指明了囚车位置与守卫情况,并请求黑笠众按原计划,于子夜换防时趁乱潜入,营救宰相与大皇子,落款是那个宰相府的校尉留下的暗号。

      雾隼的目光在纸条上停留了片刻,那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毫无波动。

      寂静在林中蔓延,突然,他的指尖窜起一簇幽蓝色的火苗,无声无息地将那卷纸条吞噬殆尽。

      “愚蠢。”这个词混合着他的嗓音有着奇异的腔调。

      他的燕赤语并不流利,但足以表达轻蔑。

      只救囚犯?风险巨大,即便成功,也不过是帮那些丧家之犬苟延残喘,对于远在海外的琉倭而言,收益太小。

      他的目光再次抬起,仿佛穿透层层密林的阻碍,望向皇帝所在的地方。

      接着他抬手做了一个诡异的手势,身后侍立的几名黑笠众立刻上前半步,躬身听令。

      雾隼没有回头,语速很快,用的是琉倭语:“计划变更。青鬼组按原定方案,目标:囚车区域,制造混乱,尝试劫囚,若事不可为,以最大程度制造恐慌为主。”

      “嗨!”其中一名黑笠众低声应道。

      “赤鬼组随我。”雾隼的声音被风吹的模糊了起来,“新目标:燕赤皇帝营帐。待囚车方向混乱起,趁守备注意力被吸引,一击必杀!”

      另外几名黑笠众身体微微一震,齐声低应:“嗨!”

      雾隼的嘴角勾起,刺杀皇帝,无论成败,都将爆发最大的混乱。

      成功,则燕赤崩乱,琉倭可趁势攫取利益;失败,也能将让他们内部动乱,为他们争取更多喘息和运作的空间。

      这是一场怎么都不会输的豪赌。

      “传信回去,”雾隼最后对那名传递消息的下属吩咐道,“告知他们,黑笠众,将送他们一份更大的惊喜。”

      下属领命,再次无声地融入黑暗。

      雾隼则将目光投向远处,低低笑了起来,仿佛已经在庆祝那即将被鲜血点燃的夜。

      他用琉倭语自语道:“燕赤的皇帝……你的头颅,将是我献给海皇最好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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