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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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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华服美饰男子摆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上下打量着澹台瑾,面如冠玉的脸上终于藏不住笑容,泛起光润,他说道:“啧啧,看来温床暖语真与你八字不合。新婚之夜你居然让新娘子独守空房,她真的丑到让澹台大公子你不愿踏入新房一步么?”
澹台瑾在他对面缓缓坐下,左手抚着桌几上的茶盏,漫不经心的目光从灰褐色的眼中投落在他指尖玩弄的瓷面上,双唇薄薄地贴合着,看不有出什么表情在他的脸上。
“哈哈,莫非——”男子神秘地笑道,“你心里还想着昕音?”
指尖停了,他抬起头,声音森然,“你总喜欢拿她来开我的玩笑么?”
“哼,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当初要不是你阻拦我哥,你澹台瑾如今定然是不会一整天独自在这书房里。”男子抽出腰间折扇,啪地甩开、摇了起来,表情也随之严肃,“我只是想告诫你,既然成了婚,就好好做这安家女婿……”
指尖又重新动了。
良久,男子不耐烦地起身,“你听到没有啊?”见澹台瑾敷衍似的点头,他无奈道:“事情都到了这地步,奈何得了谁呢?不早了,过几日等你和夫人关系好些了再来找你。”说罢,他拍拍皱起的袖口,收起折扇放回腰间,走几步又停下来,想说什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便走了,似乎心烦意乱的,连出门时和人撞了下也未在意。
“你们澹台家的人都这么野蛮么?把人撞了竟然理直气壮地走了!”安玉珂揉着自己的肩,狠狠地瞪着澹台瑾。
“他不是澹台家的人。”他瞥了眼安玉珂,“怎么,不要澹台家那几层金了么?”在这张就算洗去浓妆依然普普通通、毫无特点可言的脸将要恼羞成怒前,他先站了起来,随手从腰间扯下玉佩丢了过去,“你算算,我可以进房间几次?”
安玉珂的目光像和玉佩粘在了一起,直到准确无误地将玉佩拥如怀里,她才将还未成形的愤怒表情转而变作心满意足的笑容。
“这玉温润圆滑,可以说毫无瑕疵了。”她忍不住赞叹道,“你可真运气,竟有如此绝世美玉……”她突然发觉澹台瑾灰褐色眼睛里的漠然杂着一点黯淡的光芒,由于深邃的瞳仁,那光芒反而更真切地闪烁,“喂,你可不许反悔哦!”她将玉佩戴入腰间,推开澹台瑾,大刺刺地坐在方才离开男子坐的位置上。
“你打算出门吗?”他把话题转开,打量起安玉珂一身出门的行头。
“你不问我倒忘了!”她很夸张地笑起来,眼睛因此而眯合了,将她脸上唯一有光彩的部分熄灭,“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我要回安家几天。”
“几天?”澹台瑾的眉微微挑起。
“我还没定好,估计不会太久,但上月底钱庄还有六笔帐没结,周老板借的二十万两银子今儿到期了,还有——”她沉吟道,“月初的事可太多太多了,我考虑以后每个月初都抽几天回去……”
“我不是在问你需要几天,我只是很惊讶你的想法。”澹台瑾接过进来换茶的佣人递来的茶盏,揭开茶盖,吹开面上的茶叶,浅浅呷了一口,然后将它放回掌托上,“你已是澹台家的人,安家的生意还需你过问么?”
“这么说你不许咯?”安玉珂从漂浮在他眼前还未消散的水雾中似乎看到一双淡漠的灰褐色眼睛,“要不,三天!三天后我便回来。”
“这儿不是客栈,你说住几天就几天么?”
“我还的确把这儿当成客栈了!”安玉珂霍地起身,“我来和你商量,不过是给你点面子,腿长在我身上,走不走还轮不到你来决定!”
“ 是么?”澹台瑾用那种森然而傲气的语调缓缓道,“你今日若从澹台家走出去,以后就再也别回来。”他起身,带着不愠不怒的表情从安玉珂身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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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椅发出咯吱咯吱地声音,他将书卷随手往地上一丢,拢过襟口便合上双眼。
“公子好闲情啊——”男子一身紫袍走至藤椅后,“冷夜宿珠莲,凉风拂玉面。再睡下去可要露湿衣袖喽!”
“不是说过几日来么?”澹台瑾并不睁眼,但眉已皱了起来。
“你以为我爱来这破院子么?”男子踢开伸到脚边的一从藤草,“只不过我今天和哥下朝回来,路过了周家庄,你猜我看到什么谁了?”
“谁?”澹台瑾敷衍地问。
“你猜猜看呀!”男子并不满意澹台瑾的反应。
“安玉珂?”不知为何,这是他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名字。
“你怎么知道的?”男子显然有些失望,“我以为你会说昕音呢!”
澹台瑾突突然睁眼,站了起来,“她怎么了?”
“你一副这么严肃的表情干什么?”男子退了步,但继续道,“不过她可真霸道啊!她先是把周有忠一家五口逼得几要上吊自尽,幸亏我哥出面阻止,但她还是命人从周家的银库里搬了十万两银子走,你可没见那阵势,好像抄家一样!”
“像仲卿的作风。”澹台瑾又重新靠着软垫,目光望着肃杀的池面,但天已黑了许多,那上面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我们在讨论你的夫人,你扯到仲卿做什么?”男子没好气道,“你还是多管管澹台夫人吧,再这样下去,全国的富人都得给她逼得自尽去了。”
“恩。”
“这算什么回答?”男子跺跺脚,“跟你实在搭不上话了,过几天让我哥来找你!”因为生气,他离开时,衣袖发出很大的窸窣声。
“也很像她的作风……”
池面卷过一阵凉风,他起身拾了地上的那卷书,双唇微微翕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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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啊,你今天是怎么了,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你上次不还答应了周老爷子再缓半月,怎么今天又——”老人弓着背,双手在墙上摸索着,“你别走,我还没说完呢!”他拉住女子的手,那冰凉的掌心正渗着汗珠,“安家虽说不上富可敌国,却也几辈子够活了,你何必苦苦相逼?”
“当初他怎么不让你缓半个月?”安玉珂甩开他,大声问道,“你知不知道娘是怎么死的、你眼睛是怎么瞎的?!要不是何大人路过安家,今天的我又会在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她走到屋角的几个大箱子面前,“倒算他周家运气好,也来了个‘大人’——不对,是两个‘大人’,而这两个‘大人’还都是萧王爷的公子,不知比当初安家的命好了多少呢!”她挖苦道,“你可真够没用的,做的生意那么小,认识的贵人那么少……”
“够了!”老人呵斥道,佝偻的身子在灯下不住颤抖,“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是在造自己的孽,将来会遭报应的!”
“你要这样来咒你的女儿么?”安玉珂心一酸,轻声走过去,拍着他的背,“这是他们周家的报应,我只是替老天惩罚他们而已。”
“诶,你怎么还是这样的倔脾气呢?”在她的搀扶下,老人慢慢地坐在椅上,“你已为人妻了,不该再往安家跑,会惹别人说闲话的。”
“哼,是他澹台瑾不知好歹!”安玉珂忍不住骂道,“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位高权重的相国公子么?”
“闺女,他怎么了?他欺负你了么?”老人又突地站了起来,“诶,爹不是不知道你的想法,可这毕竟是终生大事,我们何必去高攀他们呢?”他突然拉起那双依然冰凉的手,“如果澹台家真的欺负你,咱们就不嫁了,安家虽然地位卑下,但也不能受这窝囊气!闺女啊……”
“爹——,他没欺负我……”安玉珂叹气道,“咱们不说这个了,你早些休息吧,我明天还得去钱庄呢。”她将老人扶入房间,“您放心,等把钱庄的事处理好了我就回澹台家。”
“对、对,这才是我的好闺女……”
安玉珂替老人掖好被子,呼地吹灭桌上的烛火。
“爹,只要能报安家的仇,要女儿遭什么报应都是值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