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血色棋局·将军慧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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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房门"砰"地一声被粗暴踹开！木屑飞溅！两个浑身浴血的黑甲军士闯入，冰冷的刀锋瞬间架在了我纤细的脖颈上。
"出来！"其中一个瓮声瓮气地吼道，像是生怕我这细皮嫩肉的小姐跑了似的。
我被人拎着后领，像拖一只不听话的猫崽，踉跄着拖出房间，一路推搡。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此起彼伏的绝望哭嚎，真是热闹非凡，堪比沈府过年时的爆竹声，只是这"年味"稍微重了点——血腥味的重。
我眼角余光扫过，啧啧称奇。管家福伯倒在花坛边，喉咙上一个血窟窿，汩汩冒着红泡泡，看来是想说什么机密没来得及；三房那个爱克扣份例的刘姨娘，平日里作威作福，此刻胸口插着一支羽箭，活像只被钉在墙上的锦鸡，造型颇为别致；还有我爹最倚重的账房先生，算盘打得比谁都精，此刻背心一片血肉模糊，想必是算错了什么要命的账，被老天爷亲自"清算了"。
死得其所，死得其所啊。我在心底无声冷笑，这名单上的蠢货，清理得还算干净，萧彻的人干活效率挺高，省了我不少手脚。省下来的力气，待会儿或许可以用来……嗯，思考一下晚饭吃什么？我垂下眼睑，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冰冷快意，免得被这些粗人看出破绽，他们可不懂什么叫"高级的快乐"。
一路被推搡到前院开阔的演武场。这里已是尸横遍地，简直成了人间炼狱的VIP包厢。火光冲天，将一切映照得如同修罗场。
正中央，萧彻矗立如煞神，玄甲幽冷，在火光下泛着不祥的光泽。他正低头看着手中展开的韧皮纸——那卷我精心绘制、饱含"心意"的沈家秘图，侧脸线条在跳跃的火光下更显冷硬俊朗，活脱脱一尊行走的荷尔蒙雕塑，可惜，是带刺的那种。
一个亲卫快步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目光锐利如鹰隼，精准地扫向我这边，像是在打量一件刚从拍卖行里拍来的、不知真假的古董。
萧彻缓缓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隔着混乱的庭院和弥漫的硝烟，如同装了自动追踪系统，精准无比地锁定了我。冰冷，审视，如同在看一件……嗯，一件有趣的、但不知是否危险的物品。既不是看美人，也不是看疑犯，更像是在研究某种新型武器的构造。
他随手将薄纸递给旁边的副将，那副将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捧着，仿佛那是什么圣旨。然后，萧彻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沉重的战靴踏在染血的青石板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每一步都踩在人心尖上，节奏感极强，堪比最顶级的鼓手。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架在我脖子上的刀锋更贴近了些，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倒不是怕，主要是这金属质量太好了，凉得透心，有点像冬夜里没焐热的被窝。
他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阴影，将我完全笼罩。那目光，如同探照灯，一寸寸刮过我的脸，没有惊艳，没有好奇，只有纯粹的评估，像是在菜市场挑拣牲口，看看这头"羊"肥瘦如何，值不值得买回去。
我这张脸，此刻想必是惨白如纸，配合着微微颤抖的身体和恰到好处的惊惶无助眼神，像一只被暴雨打湿、瑟瑟发抖的白蝴蝶，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这副模样，足以勾起任何铁石心肠里一丝微末的恻隐之心——只要对方不是真正的冷血屠夫，或者，审美有问题。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胶着。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刻意放缓的、带着哭腔的呼吸声。
终于，他身后那个身材魁梧的亲卫按捺不住，像个炮仗似的上前一步。
那亲卫名唤秦骁，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萧彻那般睥睨天下的慑人锐气，多了些沉稳内敛的悍勇。他左额角一道浅浅的刀疤斜入鬓发，非但未损其英气，反倒为那张英挺的脸庞平添了几分久经沙场的沧桑与悍厉。
此刻他声音洪亮如钟，一连串问题已然砸了过来，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你是何人？姓甚名谁？在沈府是何身份？与沈家家主沈括是何关系？这府中暗道密室藏于何处？沈括平日与哪些官员往来密切？说！"
来了来了，标准流程。我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指尖悄悄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清醒，确保待会儿哭出来的眼泪能准时准点，量也足。
抬眼的瞬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吧嗒吧嗒顺着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恰到好处的哭腔："我…我是沈宁，沈括的嫡女。"我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或者说，像筛糠，"暗道…暗道密室…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个深闺女子，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些…这些我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亲卫显然不信，刀背"啪"地一声拍在我的肩胛骨上，力道不轻。哎哟喂，这一下可真疼，疼得我眼前发黑，眼泪流得更欢了——这次倒是真情流露了几分。"那这香薰球里的密图，是你画的不成？难道是它自己长腿跑进去的？！"
我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努力做出一副被戳穿谎言的惊惶失措，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被冤枉的委屈："我…我只是怕……怕官兵进来，玉石俱焚……我也是一片好心，想…想帮将军尽快找到叛贼，免得更多人受苦……呜呜呜……" 我哭得梨花带雨，心里却在想：这位大哥，你演技不错啊，不去唱戏可惜了。
"好心？"亲卫嗤笑一声，满脸写着"我信你个鬼"，"沈小姐这手'好心'，玩得可真妙啊，差点把我们将军都绕进去！"
萧彻始终没说话，像尊沉默的雕像，只是那双眼睛，像两把冷冰冰的手术刀，在我脸上刮来刮去，仿佛要把我从里到外解剖个干净。半晌，他忽然伸出手，指尖擦过我颈侧的刀锋，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不是吓的，是他指尖的温度比刀锋还低，这人体温是不是有点问题？
"沈小姐这出'投香引路'的戏，唱得不错。"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玩味，像是在评价一出刚看完的杂剧，"就是……"他忽然俯身，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耳畔，痒痒的，像有小虫子在爬，"火药味重了些。"
我心里咯噔一下。来了，该来的总会来。是袖中药粉的味道？还是耳垂上残留的那一丝丝火药引信气息？这都能闻出来，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但我脸上依旧保持着完美的茫然，眼中适时地浮起一层雾气，眨巴着大眼睛，像只受惊的小鹿："将军…将军说什么？火药味？宁儿…宁儿听不懂……" 装傻充愣，我最拿手了。
"不过，"他直起身，指尖轻轻挑起我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能让我无法回避他的目光，"沈小姐这双眼睛，可不像会怕的样子。"
哦豁，被看穿了？我迎上他的目光，眼泪说收就收，跟关水龙头似的利落。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浅的、略带挑衅的笑意："将军这双眼睛，也不像会信'怕'的样子。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互相演戏呢？多累。"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架着我脖子的两个军士都惊呆了，手里的刀差点掉地上，估计是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助的沈家小姐，居然敢这么跟他们杀伐果断的将军说话。这简直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萧彻盯着我看了半晌，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情绪变幻莫测，看得我心里有点发毛——不会真的要把我拖出去砍了吧？我这张脸还没看够呢！
忽然，他低笑出声。那笑声不同于平日的冷酷，竟带着几分真实的兴味，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他转身，玄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声音却带着几分难得的温和，至少比刚才那冰刀子似的眼神温和多了："带回去。"
"将军！"秦骁急了，连忙上前一步，"这丫头鬼得很，心机深沉，恐有不妥！万一她是……"
"鬼？"萧彻停下脚步，侧头瞥了他一眼，语气意味深长，"沈家这潭浑水，不鬼点，怎么活？"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这丫头，比那些只会哭哭啼啼的蠢货有趣多了。"
我被两个军士架着往外走，像是押解犯人。经过萧彻身边时，忽然听见他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沈小姐的香，下次换个味儿。这味道，太冲，像打翻了军械库。"
我脚下一顿，转头看他。他正低头擦拭刀上的血迹，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刚才的话只是我的错觉。
嘿，这人还挺挑剔。我忽然来了兴致，歪头，用同样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问道："哦？那不知将军喜欢什么味儿？是清雅脱俗的兰花香，还是热情似火的玫瑰香？或者……干脆来点提神醒脑的薄荷？" 死到临头，逗逗这位传说中的铁血将军，倒也算是人生一大乐事，不枉我来这世上走一遭。
萧彻擦拭刀身的手明显顿了顿，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情绪——像是被挑起了兴趣，又像是被冒犯的不悦，还有一丝……无可奈何？
"沈小姐的香，"他慢慢擦着刀，声音低得像在呢喃，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下次，加点真心。"
我愣住了。真心？这位将军，您是来打仗的还是来谈恋爱的？跟我要真心？我沈宁的真心——不宜与人道......
直到被粗暴推出沈府厚重的朱漆大门，那带着冰冷金属味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割在脸上，我才恍然回神。真心？真是个奢侈的东西。
身后猛地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巨响！震得我脚下一个趔趄。回头望去，只见沈家那象征着煊赫权势的门楼，此刻如同被顽童推倒的积木，轰然倒塌。木梁混杂着砖石尘埃，四散飞溅。呛人的烟尘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那曾辉煌一时的门楣。巨大的阴影如同垂死的巨兽，轰然伏地，激起漫天尘土。
尘烟滚滚中，我没有笑，也笑不出来。一股难以遏制的、穿透喉头的呜咽瞬间挣脱了束缚。我剧烈地咳嗽起来，辛辣的铁锈味与陈年木料粉碎的灰尘疯狂涌入肺腑，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肯罢休。
姐姐，对不起。沈家塌了。从今往后，换我来保护你。那些欠了我的，我会连本带利，一点一点，慢慢讨回来，谁也别想跑——但姐姐别担心，更别害怕，那些都与你无关！
只是，那位洞察力惊人的萧将军，他到底看出了多少？那句没头没脑的"加点真心"，又藏着怎样的深意？是试探？是警告？还是……某种不易察觉的……兴趣？
我抬眼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复杂难辨的笑意。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棋局，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而萧彻这颗意外闯入的、棋力高深的棋子，究竟会将这盘棋引向何方？
真是……越来越期待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