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送达，谢绝拒签》一枚叉具

5、老好人的秘密

　　顾洋没脸没皮地和老板赔了个不是，背着一堆货挨家敲门送快递去了，除了两家公司地址的已经下了班，其他的差不多都搞定了。6点半，西斜的太阳依旧把马路烤得炽热难挡，渴得很，打开电瓶车后的杂物箱一看，水瓶已经空了。顾洋调转车头，心安理得地晃着脑袋往梁力的小区开，去讨口水喝吧，顺便去瞧瞧病好了没。
　　顾洋晃晃悠悠拐过弯，猛地刹住了车。梁力依然身着下午他离去时的白汗衫灰布裤，而她身前是一个年纪比他略大的女人，拎着一个提袋垂着头使劲往梁力怀里塞，梁力推拒着说不用，最终还是拗不过女人家，连连道谢，目送人匆匆回去了。顾洋心里一阵翻腾，还惦记着他没人关心没人照顾，看吧自己不来照样有人上门，还是个女人……瞬间加足马力，故意弄出一阵声响急停在梁力面前，抬着下巴甩出一句，
　　“这谁啊，送了你什么啊……”
　　“啊，小顾，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看你热得，背上衣服都湿透了，来来来，赶紧上去喝口水。”梁力拉着顾洋从电动车上下来，接着说，“刚才那个是一老乡，家政公司的，也不知道从哪听说我中暑了，熬了一锅子的绿豆汤来，怪不好意思，平时也挺热心肠的……”
　　顾洋把电动车停好，跟着梁力往楼里走，说着酸不拉几的话，
　　“切，那女的对你有意思吧，转过头去脸都红到耳根了。”
　　“别胡说，人家独身带着孩子，说出去败坏人家名节，”梁力佯怒地拍拍他后背，“再说，她都比我大好几岁……”
　　“年龄是问题么，我看挺好啊……相貌还不错，做家政的伺候男人肯定周到，还白得了一孩子管你叫爸呢……”
　　“……”顾洋嘴里没遮没拦地说着，等他走上梁力家的楼层，一回头发现梁力低头把着扶手站在楼梯上没动。
　　“怎么了梁哥……”顾洋慌了一下，以为梁力暑气又上来了，蹬蹬蹬跑下去扶着他手臂仔细看他脸色，“没事吧，不舒服？”
　　“……”梁力抬起头来，拂去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地往楼上走，掏钥匙开门。
　　“怎么了这是……”顾洋摸摸后脑勺，无奈地跟了上去。
　　梁力没管顾洋，径自去厨房取了两副碗筷，把绿豆汤盛出来，一碗推倒顾洋面前，
　　“还有点冰，你先吃。”
　　“我才不好意思要咧，人家那是千里迢迢送来给你的。”顾洋拉开餐桌边的木椅子，一屁股坐下去，支着脑袋看梁力拿勺子搅着蓝边瓷碗里绿豆汤，试图让汤水的温度升得快些。顾洋知道他是听了自己的话，不能吃冰的东西。
　　梁力抬头看看顾洋，叹了口气，低头继续缓缓地搅动着碗里的汤水。
　　“我和你说件事……我，其实结过婚……”
　　“啊？”顾洋漫不经心的走神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扯回来，“你说什么？”
　　“我以前结过婚……我，前妻是我老家那边的，亲戚介绍结的婚……我们在一起2年，感情，其实挺平淡的……最后离婚了……”
　　“……为什么？”顾洋瞪大眼睛，紧紧盯着梁力。
　　“因为我没办法让他要孩子……我，没有生育能力。”
　　这话简直是一道惊雷劈在顾洋头上，顾洋刷拉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腿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顾洋手足无措地站在餐桌前，张着嘴喉结剧烈滑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梁力没有抬眼看顾洋，缓缓地继续说，
　　“当年查出来的时候，闹得很难堪，后来我就从村里出来了……这辈子，不能有孩子算是终生遗憾了。所以无论哪个姑娘对我再好，我也不会再耽误人家……”
　　“梁，梁哥……”顾洋站在梁力身侧，背后汗湿的衬衣贴在身上，连同手脚，在8月末的酷暑里一片冰凉。
　　梁力抬头看着顾洋的眼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胳膊，
　　“坐下吧，喝点绿豆汤。”
　　“……哦”顾洋脑子里嗡嗡直响，却捕捉不到任何有用的言语，只能愣愣地坐下，端起碗心操起勺子呼噜呼噜喝着，连梁力给他碗里添汤水都没发觉。
　　梁力看顾洋把剩下的绿豆汤都喝干了，起身够过不锈钢小锅，准备抽走顾洋手里的空碗，却猛得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
　　“梁哥……我，我会陪着你的！以后就算没有姑娘，不要紧，我会一直照顾你！”顾洋仰起脸，执着地盯住梁力的眼睛，这才察觉自己是第一次认真地看进梁力的眼睛里，没有出纳小妹长长的睫毛，没有美女客户翘翘的眼尾和淡淡的妆，没有老板娘笑起来明显的鱼尾纹……那是男性的眼，深深的双眼皮，垂下来都能看到一道褶皱的痕迹，眼尾温顺地下垂，眼珠子很黑，亮亮地闪动着什么，里面有自己的影子……
　　梁力停顿了下，没有什么情绪地笑了笑，抽出自己的手，收走顾洋面前的碗，转身去了厨房。顾洋愣愣地站起来，巴巴地跟了进去，杵在不大的厨房里看梁力刷碗洗锅抹干净灶台水槽。
　　“梁哥……我，刚才说那样的话，我不知道你……对不起……”顾洋侧身让出过道，让梁力从自己面前出去，自己又尾随上去。
　　“我没怪你，”梁力没有转身，“只是想起以前的事，心里还是有点难受……当时年纪也轻，感觉天塌下来了似的……现在倒……日子过得也还好。”
　　“梁哥你相信我，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我真的会好好照顾你的，一直陪着你，”顾洋跟着梁力一起坐进沙发里，侧着身体面向梁力，紧张地表着态，“真的，我虽然看起来不大可靠的样子，但是我很会照顾人的……还有，如果你喜欢小孩的话，以后可以领养一个啊……反正，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在这里，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下个月房子就到期了，我搬来离你近一点的方好吧，要么，就租这个小区里的吧，有事也能相互照应着，没事也能串门解解闷对吧……”
　　梁力垂着的眼睛里闪了闪，无奈地笑笑对顾洋说，
　　“我又不是姑娘家，什么照顾不照顾的，我一个人这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不行，你腿脚不方便，还老不当心自己身体，吃的东西也不注意，这样不好。”顾洋一本正经地开始教育了。
　　“没事，我一男人当然没女的那么讲究，过得去就行了。”
　　“怎么行，以后老了会不行的，这里不对那里不好的时候才后悔就来不及了你知道吗！”
　　“……哎，那你想怎么样啊？”
　　“让我照顾你。”
　　“这……真没什么好照顾的，你每天工作也不轻松啊……而且，而且以后你会有女朋友，哪有那么多时间往我这儿跑的。”
　　“有时间的有时间的，女朋友那没踪没影的东西，有了再说，不，就算有了我也会来陪你。”
　　梁力愣了愣，直直地看着顾洋的眼睛，一下子说不出话。
　　“梁哥你就表个态呗，你不说我当你同意了啊……”顾洋扯住梁力的手急着要梁力开口。
　　“那……行吧，你可别为我耽误了自己的事，”梁力轻声地说，“不然我会……”
　　“知道知道……”顾洋嘴角扯出一个大大的笑，急吼吼地打断梁力接下来的话，跑过去胡乱翻着塑料袋“行，就这么定了……啊都7点过了，饿不饿，我路上买了水磨年糕，我们炒年糕吃好不好……”
　　被顾洋突然调转的思维搞得有点转不过弯，梁力呆了一下，听见他继续嘀嘀咕咕“配着炒什么好呢光青菜不好吃啊早知道再带几只石蟹”，也跟着站起来说了声“炒蛋丝吧，也很好吃……”
　　一个人在这里担心些什么呢，无论结果会怎样，至少现在这个人就在自己家里，至少直肠子地说出了要一直陪着自己照顾自己的话，并且，已经开始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