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以上扬》苏余

8、chapter8

　　她坐在床边，看着晨光在云层间起伏，穿过窗户的玻璃，照亮了空气中扬起的灰尘，密密麻麻的颗粒悄无声息地钻进她的鼻子，眼睛，耳朵，还有脸颊上微微张开的毛孔里边。
　　灰尘就像某种情绪，一经爆发便无孔不入地侵占你的神经，大脑，到最后连思想都被同化了。
　　顾宝希坐在她的身边，一夜无眠。直到天空微亮，大地泛起白光，她才看到顾希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神韵。
　　她想起小的时候，她们刚来到这个城市的那会儿。
　　顾希回总是一个人闷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是很久以后才懂得去接纳别人的。
　　有很多次还被附近的小孩追杀。总是拿着树枝要跟她比武。她不会，就被树枝劈得浑身是伤。那样她也不哭，她也不懂得还手，却用一种怨恨地眼神看着周围的每一个人，那些人使她觉得害怕，让她感到孤独。
　　要不是后来顾宝希将那些捣乱的小孩统统揍了一遍，要不是这里的大人足够善良，或许到现在她还是那个幽怨，愤世嫉俗，自闭，在过去的阴影中爬不出来的小孩。
　　但顾希回真正想感谢的不是那些善良的人。当初刚来这片热土的时候，她们也住过人家的仓库，被赶出来后只能再找别家，就这样循环往复，直到有好心人肯收留她们俩姐妹。
　　但是在这个不断从地狱到天堂再从天堂到地狱的过程里，她始终不辞辛苦地带着那个胆小抑郁的她，从未抱怨，从未离弃。
　　其实像顾宝希这样的姑娘应该是人见人爱的吧！她机灵，勇敢，聪明还漂亮能干！对她来说，这样的自己应该是一种巨大的负担和累赘。
　　而她，却一次次帮她打退那群手拿树枝的恶魔，在仓库的夜晚抱着她睡觉，总是在一次次地搬家后微笑着告诉她，她们要找一个更好的地方吃饭睡觉。
　　她会给她讲童话故事，那是她的妈妈讲给她听的。
　　她讲到了美人鱼在蔚蓝的海底畅游，在等不到王子来临的时候，终于幻化成泡沫消失在了那个世界里。
　　在顾希回眼里，顾宝希就如同那条美人鱼，自信骄傲地畅游在她的世界里，所有人都膜拜在她的脚下。就连那个常常拿着树枝追赶自己的小男孩，也会在看到顾宝希的时候，露出一种非常奇特的眼神。
　　那种眼神，有些害怕，又有些欣喜，却仿佛又倔强地不肯承认她的美丽！
　　其实哪怕顾宝希冲她发一次脾气都好！
　　她可以在工作到虚脱的的晚上因为听到自己告诉她想要辍学的时候狠狠地扇上一个耳光！
　　她可以在自己太过懦弱而凡是依赖她的时候怒斥她的不争！
　　但她没有。顾宝希被岁月磨砺出来的火爆的脾气始终没有在顾希回身上派上用场。
　　她总是静静地看着她，什么话都不说。直到黑夜过去黎明降临，她又会重新扬起她的笑容。
　　自信满满又霸道地对顾希回说道。
　　“丫头，乖乖给我去上课，等姐补完眠就去你们学校门口守着！你要是敢给我来一套离家出走！我这辈子都跟你没完！”
　　她转身的背影潇洒而流畅，却总是能逼得顾希回鼻尖一酸。
　　其实姐姐，只要你冲我发一回脾气，哪怕不是打不是骂，就算是简单地数落一下都行，那样，我就可以哭着向你抱怨我的悲伤。
　　可是你没有，你对我的好超乎了我的想象。而我，也始终对你开不了口。我怎么能让极力想对我掩藏无奈和力不从心的你，背负我的痛苦，徒增哀伤。

　　但是这个早晨，却是顾希回先开了口。
　　“姐姐，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自己！”

　　最近顾希回对莫美赞的态度竟然小幅度地有所改善。这让莫美赞和顾宝希都惊喜万分，尤其是莫美赞，更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诶，你妹妹，“莫美赞蹭蹭顾宝希的肩膀，对着顾希回的方向努了努嘴。
　　“转性了！”
　　顾宝希的笑容有些深奥，一时间竟看不透彻她究竟是喜是悲。
　　“瞎管！就你跟说了一句‘小美哥你来了’你就得瑟开了！告诉你，别觊觎我妹，你配不上！”
　　莫美赞立刻将自己的大脸贴了上去。
　　“开什么玩笑！有你在中间挡着，我绝对不担心自己会出轨！更何况还是□□！”
　　顾希回平静地翻动着手中的《安娜卡列尼娜》，神情宁致，仿佛置身于书里的世界忘了俗世的苍凉。
　　有那么一刻，她竟然能理解安娜的自甘堕落，爱情那么奇特那么盲目，又岂能是凡人所能控制的。
　　她想到今天在学校碰见的贺米鱼了。他瘦了，更瘦了。
　　虽然有些憔悴，但依旧神采奕奕。他的样子和前些天和那个晚上完全不同。这让顾希回有些恍惚，那个晚上在记忆里显得模糊不堪起来。
　　可是第二天早上的那个念头却仍然清晰明了地刻在她的意志里。她的决定，做得艰难却也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