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以上扬》苏余

5、chapter5

　　在漫长而恍惚的时光里等待。
　　等待花开花落，等待云卷云舒。
　　等待生命投影在脑海中的那张脸，等待下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顾希回就这么执拗地等在夜深人静的墙角下，这个时候没有孤儿院里出来搜寻的大人，她就像乞丐那样翘首仰望着那一块斑驳的水泥墙壁，希望上天能赐予她那个人乖张的笑脸。
　　她饥肠辘辘困顿乏力都不曾眨一下眼睛，她担心她一睡着就错过了解救她的机会。
　　终于在破晓的时候，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曙光照亮了墙的那一头，照在了那个人得意的微笑上，连天空都被她的微笑衬得熠熠生辉。
　　她惊喜地跑过去站在她的身下，张开小小的双臂压低了声音朝她喊。
　　“我接着你！“
　　顾宝希笑了。她真的很漂亮，头发那么乱也那么漂亮。脸上有泛黑的淤青也那么漂亮。她的眼睛像两弯月牙，即便是旭日已经东升，金光覆盖了所有属于黑夜的东西，但在顾希回眼里，还是月亮最亮！

　　从此，她们开始了没有血缘关系的相依为命。顾宝希原来不叫顾宝希，这是她后来改的名字。
　　顾宝希，永远宝贝顾希回。
　　而那年，她们一个六岁，一个十一岁。
　　她们离开了那个让人伤心欲绝的城市。在一个地方如果连呼吸都感到害怕，那还有什么幸福的可能？
　　她们背上了单薄的行囊，毅然决然地走向未知的迷途，就算未来荆棘丛生也不会后悔。她们牵着彼此的手，从手心传来真实的温度足矣让她们热泪盈眶。多年后顾希回才明白，那就是活着的感觉。
　　她还活着，同另外一个人，仔仔细细地活着。
　　她抬起头看到顾宝希侧脸上坚硬的棱角和那个年纪本不该有的忧虑。此时此刻，她心里翻腾过一阵激颤，她早已感觉到顾宝希的手在轻轻颤抖，冰凉的温度通过汗水渗进她的皮肤。
　　顾宝希投来的目光，却是自信而从容的，晨光中竟然还有些许容玩世不恭的味道。仿佛刚才的那股凉意本身就是个错觉。
　　她仗着身高揉乱了她的头发。
　　“丫头，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此时此刻，顾希回心中再也没有犹豫和害怕了。这不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么。

　　… …

　　在另一座城市的时光里。
　　落日夕阳。在斜斜的余晖中，一湖泊的荷叶还有远处漂浮着整齐的白色塑料泡模，如同古人诗里缱绻的的情事，以一种端庄而静谧的姿态在这一池的碧绿上书写青石板桥和江南烟雨的故事。
　　那些白色的泡模下是生命最璀璨的孕育，等着丰收珍珠的渔民总是用一种气定神闲的姿态在河边观望。
　　常常会有旅人来这个古镇观摩。揣测着青瓦白墙的背后是否藏有千百年前动人的爱情故事。
　　顾希回常常庆幸，自己来到这座美丽而平静的城市，这里有一种叫做归宿的灵感，给每一个乏累的人，提供一种属于自己的禅意。
　　她回想起十几年前刚来这里的时候，她们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但即使是那样，顾宝希也从来没有让她受到过太大的委屈和伤害。
　　她们之间，就一直是付出和被付出地交换着同等的温暖。顾希回文静寡言，顾宝希精明爽朗，很快就被周围善良而淳朴的小镇人所接受了。
　　顾宝希在这个地段游客最多的地方开了一家台球厅。她们的房子也接近闹区。其实不过几十里地的距离，就是这座江南水城最核心繁华的市区。
　　而她们的位置不偏不闹，正好。
　　顾宝希早早地就入世了。她用她的智慧和双手换来了她们的衣食无忧。她自己不爱上学，但坚持要供顾希回上完大学为止。
　　顾希回不善言辞，有时候连简短的几句心疼她的话都说不出口。最初那几年，顾宝希所承受的那些辛酸她不是不知道。在她心里，顾宝希早就是比她最亲最亲的亲人还要亲的姐姐了。
　　顾希回总是会害怕，这种幸福来得越猛烈她就越害怕。她害怕顾宝希也不过是她人生的一道浮影。她更害怕她偿还不起她对她的付出。如果有一天她要拿走她在自己身上所赋予的一切，顾希回觉得就算是拿命来抵押都不算过分的。
　　如果不是她，她曾渡过的那些不堪入目的日子，生和死又有什么分别。与其生不如死地残喘着还不如就那么地停了心跳。
　　可是最最让她害怕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一个叫莫美赞的男人。
　　他是顾宝希的新男朋友。
　　是他让顾希回从父母朦胧的记忆中顿时醒悟过来，像沉睡已久的狮子一样，对莫美赞生出一股没有头绪的警惕和敌意。与其说莫美赞是她的敌人，不如说他和顾宝希之间的爱情是她最顽强的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