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以上扬》苏余

2、chapter2

　　那些过去的浮光如同人的青丝在记忆里慢慢衍长，然后枯萎发黄，到最后只是一簇无力的苍白。
　　如果真的有时光机器，她希望能安静地回到那个只会奔跑的年代。风撩起的心情，即使没有那么多色彩，都是奢侈的平静。
　　因为她一停下脚步，就会输，输得大彻大悟，输得一败涂地。
　　曾经的故事像穿过斑驳树影里的阳光，掠过记忆倾泻而出。

　　顾希回遇见他的每一次，都在仓皇而逃。
　　第一次遇见，一个是刚逃课回来，另一是个正要逃课出去。
　　那天是姐姐的生日。她要逃课出去为她订做蛋糕。城西那家蛋糕店的蛋糕出了名的好吃，但关门也是出了名的早。她要尽快赶在关门前一个小时到达那儿。
　　她走得很急。非常幸运地没有碰见值班的老师。
　　翻墙的出口被一整排梧桐树档着。她轻易地就将自己的身体藏在绿荫里面。她踩着几块因修建排球场地而弃置出来盖浇板，娴熟地上了树。
　　她正要沿着围墙跳下去的时候，墙的那一面突然冒出着几个男生的脸，他们像看见怪物似地盯着她。
　　顾希回惊得差点一个重心不稳翻回围墙里面。
　　“喂！”一个顶着巨型爆炸头的男生朝她扬了扬下巴，“高三（6）班是不是在操场上课？”
　　顾希回还没搞清楚这奇怪的情形，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举措来结束她这尴尬的姿势。
　　然而现在她已经不用担心了，因为对方丝毫不觉得这样的氛围有多么难堪，他完全忽略了这一步，直接进入下面一步了。
　　于是她就这样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停在围墙上，转过脑袋又转了回来。
　　“现在操场上没人。”
　　“听见没？”爆炸头一掌拍在他身边那个个矮的男生脑袋上，“哥说不是体育课他你妈就不是体育课！“
　　他的表情鲜活得像得了奥运会冠军，然而就在下一秒他抬起头怪异地看着仍然蹲在墙上的顾希回。
　　“喂，你在那做什么？”
　　顾希回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被这么多双眼睛盯得动作都没法完全施展开，成功地崴了一下脚。
　　她站起来就开始飞奔，她不想让他们看到她微微发红的脸。

　　第二次遇见。
　　已经事隔逃课事件很久了。
　　爆炸头的头发已经被缕直了，然而看起来却更显狼狈。
　　他看见顾希回的时候正值放学高峰期，校门口被前来接送学生回家的车辆围得水泄不通。他好不容易在人群中发现了她，用一种既兴奋又神奇的眼光看着她。
　　“哇靠！我以为你是外校的呢！找你真不容易。”
　　顾希回看了他一眼，勉强地笑了一下。褒贬含义不明确的话听起来让她的心里不是那么宽敞。
　　“你还记得我么，记得么？就是翻围墙那次问你高三（6）班上什么课的那个！“
　　他说得很兴奋，仿佛是失主找到了捡钱包的。别怪顾希回会这么想，他那一头非常有创意的稻草人发型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顾希回怎么会不记得他。
　　她们班那几个不爱上学的女生整天下课去找他玩，不是传纸条就是拿小灵通在桌子底下发呀发的。这些又俗又麻烦的事情还常常被她们津津乐道。
　　他不就是那个在金门中学鼎鼎大名的贺米鱼么？真不知道他是装着这么问的还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如此出名了。
　　“记得。”
　　为了打发他，她顺口就这么说了。因为她已经看到顾宝希经典的黄色小摩托正在那些高档的轿车缝隙里艰难地行驶而来。
　　贺米鱼依旧非常兴奋地看着她，这回却是伸手抓住了顾希回的手臂。
　　“你知不知道你上次提供的情报是错误的。“
　　顾希回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看着手臂上他苍劲有力的手指，又连忙回头看看顾宝希的小车，不知道有没有被她看见这一幕。
　　她像做贼一样迅速将手臂缩回。
　　“什么情报？“她心里已经有些猜到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脑海里面飞快地闪过电视里那些小混混一副大人物的嘴脸然后干一些低三下四的勾当的情节。
　　贺米鱼先是一愣，然后笑了，他笑起来的脸有种说不出的灿烂，仿佛被人用手使劲地揉了一把，又稍稍加工了一下，成了一件还算成功的艺术品。
　　“干什么，你怕我打你啊！“
　　“我怕什么，当时操场上确实没人啊！“
　　贺米鱼又笑了。
　　他这样笑让顾希回觉得他好像知道自己心里的一切想法，既心虚失态又丢了面子，真想将刚才说出去的话全部收回，然后彻底不搭理他。
　　摩托车“噼噼啪啪”地在他们面前发出强烈地不满。
　　顾宝希突兀又不失时机地闯入了这尴尬的氛围里。
　　她老远就看到顾希回身边站着的那个清瘦的男生。
　　车子还没有停稳就朝贺米鱼喊。
　　“小子你谁？老远就看到你占我妹便宜！”
　　贺米鱼眉头一皱，不是因为对方的态度不够到位，而是他压根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只看到一个戴着头盔的女人指着他的鼻子一顿“迷你嘛你哄”地胡说。
　　顾希回脆弱的心脏已经枯萎成一个囧字了，她就是知道以顾宝希的性格绝对会在脑子里为她和这个陌生人编写一段荡气回肠的童话故事，二话不说便跨上她的小黄摩托。
　　贺米鱼眼看着顾希回在开摩托车的女人耳边念叨了几句，那女人也终于收回了对他的注目礼，发动了车子，缓缓地开走了。
　　隔了老远老远，开车的女人还不忘回过头丢给他一个狐疑地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