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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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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墨,沉沉压向海面。波涛汹涌,带着咸腥的海风,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嶙峋的岸边礁石,溅起雪白的浪花,旋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噬。泛着墨色光泽的海面之下,并非一片死寂,无数双幽绿的光点,如同蛰伏在暗夜中的猎手,静静悬浮,闪烁着神秘而危险的光芒,似在耐心等待着某个不期而至的猎物,又像是守护着什么古老的秘密。
深海,是光无法触及的永恒国度。这里一片漆黑,却并非无声。无数形态优美的鲛人,正安歇于此。他们对这片黑暗毫无惧色,反而如鱼得水,与生俱来的天赋让他们能在墨色海水中视物,更能借助水流的掩护,在暗夜中展开致命的搏杀,优雅而凌厉。
胡清雪只觉脑袋昏沉得厉害,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得抬不起来。混沌中,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目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墨汁浸泡过。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下触感柔软,竟像是躺在某种温热的海藻软垫上,舒适得让她几乎要再次睡去。然而,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清冽又馥郁的奇异花香,却让她混沌的思绪打了个突,暗自犯起了嘀咕。
怪了……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明明是被那个清冷得如同冰雪雕琢的鲛人给掳走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还如此……舒适?
就在胡清雪心念电转,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时,突然间,那冥冥的黑暗之中,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道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女声,如同山涧清泉,缓缓流淌进她的耳中。
“姑娘醒了?可还适应这海底的温度?”
胡清雪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海、海底?!她猛地一惊,下意识地左顾右盼,试图看清周围的环境,可眼前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但那温和的女声近在咫尺,让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说话的女子就在附近,气息平和,并无恶意。
下一刻,一点柔和的光晕在黑暗中悄然亮起。胡清雪凝神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飘逸海蓝色长裙的女子——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兰温芸——手中不知何时凝聚起了一枚拳头大小的光球,散发着朦胧而温暖的光芒。借着这微弱的光源,胡清雪这才得以看清自己所处的境地,以及周围的“人”。
她发现自己竟被包裹在一个巨大而透明的七彩泡沫之中,悬浮在水中。而泡沫之外,赫然围坐着数位形态各异的鲛人,他们的目光或好奇、或审视、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齐齐落在她的身上。而在兰温芸身侧,静静伫立着一道身影——正是掳走她的那个鲛人!
此刻,在这幽暗的海底,借着光球的微光,胡清雪才真正看清了他的全貌。他下半身并非人类的双腿,而是一条修长而华美的鱼尾,鳞片在光线下流转着从浅蓝到深海蓝的渐变色泽,宛如将整片海洋的星光都缀在了上面,每一次轻微的摆动,都折射出夺目璀璨的光芒,美得令人窒息。他便是兰清语。
兰清语身旁的兰温芸,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目光落在胡清雪身上,细细打量着,同时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歉意。她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温婉:“姑娘,我是兰温芸。此次之事,实乃我弟弟兰清语鲁莽,多有冒犯,还望姑娘海涵。他行事虽有些冲动,但初衷,却是为了我们鲛人族的未来。还望姑娘不要因此记恨于他,他……他并非巧言令色之人,甚至口不能言,但我可以向姑娘保证,他绝无半分伤害姑娘之意。”
眼前的兰温芸,言行举止间透着一股良好的教养,彬彬有礼,态度诚恳。但胡清雪依旧是一头雾水,脑子里乱糟糟的,完全跟不上这剧情的发展。她急忙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等等!你先别说这些。我就想知道,你们……现在抓我到这海底,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一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实力,二……二也早已名花有主,心有所属了!你们要是没别的事,要不就干脆点,放我走吧?”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兰清语的反应,生怕自己说错话,刺激到这位看起来清冷实则武力值爆表的鲛人。
兰温芸听了这话,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弟弟兰清语。只见兰清语原本清冷无波的眸子里,此刻竟盛满了憋屈与委屈,那双漂亮的、如同琉璃般剔透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姐姐,小眼神简直像是在无声地控诉和诉苦:【姐姐,你就不能替我好好解释解释,讲讲好话吗?】
那模样,竟有几分……可怜巴巴?
兰温芸看着弟弟这副样子,到了嘴边的解释突然卡住了。她张了张嘴,看着胡清雪一脸“你们到底想怎样”的表情,又看看弟弟那快要哭出来的委屈模样,脑子里灵光一闪,最后竟有些口不择言,无意识地脱口而出:“姑、姑娘且慢!阿语……阿语他虽然是哑巴,不能说话,但、但他……他可以给姑娘做小的!他是心甘情愿的!”
“……”
“……!!!”
话音刚落,不仅胡清雪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一直清冷自持的兰清语也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脸颊“腾”地一下就红透了,耳根子更是红得能滴出血来。他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那对尖尖的精灵耳更是红得发烫。他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羞愤欲绝的眼睛,窘迫得无言以对,身体都因为羞赧而微微颤抖起来。
胡清雪听得整个人都懵了,大脑彻底当机,嘴巴微张,能塞下一个鸡蛋。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从错愕到震惊,再到掩饰不住的尴尬,最后只剩下哭笑不得。她嘴角抽搐了几下,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兰温芸干巴巴地说道:“姐……姐姐啊,别了,真的别了!我这一路过来,前前后后已经碰到了不少……呃,‘奇人异事’了,实在是……实在是消受不起了,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兰温芸说完那句话,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脸“唰”地一下也红了。她急忙摆手,想要解释清楚,奈何越描越黑:“不、不是的,妹妹你别误会!姐姐的意思是……是可以找你家夫君商量一下!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寻常,女子……女子多夫……呃,亦是常事!妹妹貌美,引得英雄折腰也是有的……”
【姐!!】
一直沉默的兰清语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带着羞恼的气音,他猛地伸手拉住还在试图“解释”的姐姐,另一只手连连摆手,示意她赶紧打住,再说下去,他真的要找个珊瑚礁撞死算了!这都什么跟什么!越描越黑!他那张清冷的俊脸此刻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
兰温芸看着弟弟羞愤欲绝的样子,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得有多离谱,脸上顿时也布满了红霞,不好意思地对着胡清雪连连赔笑,赶紧手忙脚乱地转移话题:“啊哈哈……那个,妹妹,我们说正事,说正事!妹妹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刚刚是阿语用我们鲛人族的秘法给你疗伤来着,我看妹妹脸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身上还有哪里觉得不适吗?”
胡清雪被她们姐弟俩这一唱一和闹得,脑子更乱了。听到“疗伤”二字,她才下意识地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她记得之前在与宗门那些长老对峙时,为了护着敖漪,身上落了不少沉重的伤势,疼得她龇牙咧嘴。可现在……她动了动四肢,又摸了摸胸口和后背,肌肤光滑细腻,哪里还有半分伤口的痕迹?连一丝疼痛感都没有,身体反而感觉前所未有的轻盈舒适。
兰清语……竟然真的给她疗伤了?而且看他现在这副样子,也完全没有要攻击她的迹象。
这就让胡清雪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些个男人……到底图她什么啊?
前面有敖漪情深义重,为了续缘而来,尚且算是“正常”;后面又冒出个凤渊,霸道强势,非要强扭她这颗“不甜的瓜”;现在倒好,又平白无故多出一个清冷出尘、貌美如花,还……还说要给她“做小”的鲛人?!
胡清雪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内心哀嚎不已: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走到哪儿都能招惹上这些桃花债?她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她在前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圣”,才欠下了这么多还不清的情债啊喂!这一个个的,颜值一个比一个高,来头一个比一个大,她简直想一头撞死在旁边的珊瑚礁上,一了百了!
罪孽深重,罪孽深重啊!
泡沫内,胡清雪一脸生无可恋,只余下满心的迷茫与哭笑不得。泡沫外,兰温芸还在殷勤地嘘寒问暖,兰清语则别过脸去,耳根依旧红得厉害,只有偶尔偷偷瞟过来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海底的气氛,一时之间,竟有些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