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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距科举还剩1704天 ...


  •   《蜀道难》对孩子们来说还是太难了,楚氏教得口干舌燥声嘶力竭,他们始终只记得前两句,而且每时每刻都在背。

      清晨睡醒来一句,出门抬脚来一句,撒尿拉屎来一句,跟念经似的。

      几日下来,大人们也时不时冒出句‘噫吁嚱’来。

      这日,李梦回和谢顺谢梆出门捡柴,刚到田野没忍住,意气风发地来了句“噫吁嚱危呼高哉”,惹得附近刨草根解渴的流民茫然抬头,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们。

      李梦回嘿嘿一笑,“背诗,背诗呢。”

      流民们不言,却默默拎着篮子离他们远了些。

      田野里有死人,臭味熏天的,先前李梦回还有点害怕,自打知道当地人会焚烧这些死尸后,淡定了许多。

      掏出砍刀说,“砍斑茅草就行了。”

      斑茅草有叶有杆,燃起来很快。

      昨天张火把他们捡的枯枝竹篾还剩许多,今天只用弄点起火柴就行。

      有推车,运柴很省力。

      回去时,遇到三五成群的流民从镇上出来。

      田地干旱,庄稼都死了,流民们饿得两腮深陷,就剩一张皮贴着骨头了。

      李梦回怀疑自己也差不多了,因为路过他们身边时,他们没有向他乞讨,也没过多打量他。

      几步后,他偏头问谢顺,“我看上去是不是快死了?”

      谢顺扫他一眼,“不会啊,精神得很。”

      “那他们怎么不问我有没有吃的?”

      “额...”谢顺下巴朝他右手一点,“你不有刀吗?谁敢惹?”

      昨天他们又去买了一次水,那些人告诉他们附近山头不太平,但只要待在镇上,山匪就不敢来。

      所以能从南边街道过来的流民,必不会惹是生非的。

      谢顺眺向日光照得发白的山峦,他想起了杳无踪迹的谢广,起皮的唇动了动,“希望大哥他们路上无事才好。”

      等谢广的这几天,家家户户的水都喝完了,食物也不如先前多,继续拖下去,就该花钱买粮食了。

      村里人肯定等不了。

      他问李梦回,“虞大山可找你说了几时启程?”

      吴家和张家摩拳擦掌不耐烦了,就差挑明直说,虞家要是透出不等谢广的意思,两家肯定赞成,到时该怎么办?

      李梦回道,“没说,咱就一份过关凭由,没理由丢下大哥他们。”

      “可...”谢顺想说点什么,想想又沉默了。

      一车柴,捆成了十份,进院就分得一干二净。

      吴疾落在最后,脖子僵硬的扭着,双手缩在衣袖里,生怕沾着草叶。

      缩手缩脚的模样直叫人嫌弃,李梦回道,“咋抱点柴像要你老命似的...”

      真不知道他怎么活到这个岁数的。

      吴疾抿嘴,“我的脚刚好,可不能伤着手和脸了,对了,你们出去碰到南边来的人了吗?有没有谢大郎他们的消息?”

      他家本就没多少钱,两次买水就花了两贯,再不走,还得花钱。

      太不划算了。

      李梦回知道他的意思,敷衍道,“急什么...”

      “......”多待一天就要多花几十上百钱,能不急吗?吴疾心里不高兴,放好柴就找虞大山说悄悄话。

      “虞大郎,你家没多少钱了吧?真就在这儿一直等?”

      “不然呢?”虞大山坐在茅草斜飞的檐廊上,手里拿着一块布,上头有他的名字,是虞有玥用竹炭写的。

      汴京繁华,却也鱼龙混杂,谨防日后被人忽悠乱写什么契约,最好的法子就是认字。

      不用认太多,会认自己的名字就行。

      虞家老小都在认字。

      虞大山回他一句,忽而正色瞧他,“你不想等了?”

      吴疾忙呵气,赔笑道,“怎么会?邻里一场,哪能抛下谢广他们独自上京?”

      虞大山扭头,继续看布上的字,温声道,“你知道就好,你家小儿将来是要做大官的,要是名声有损,再好的前途都毁了。”

      吴疾心头一怵,忙道,“什么前途不前途,我就单纯的不想抛下一起长大的兄弟。”

      虞大山点头,不搭腔了。

      吴疾不懂他为什么盯着一块布看入了神,不由得问,“看什么呢?”

      “布啊。”

      好吧,白问。

      吴疾左瞅瞅右瞅瞅,又去找张火把。

      张火把砍了竹子回来,连续两天在那儿削竹篾,吴疾不懂他在干什么,却也将自己要继续等谢广的想法说了,劝张火把别太计较钱财,全村齐齐整整最重要。

      以为张火把会骂他墙头草,谁知人家比他还豁达。

      “那就等呗,反正我还有钱。”

      “......”这是拿话戳他心窝?吴疾忍了忍,捡起一根竹篾问他,“削这么多竹篾干什么?”
      “你管我?”
      得,估计生他气了,吴疾识趣地走人。

      气候炎热,能去的地儿很少,能做的事儿也很少。

      柴运回来,多数人就无所事事了,然后不自觉地跟着学《蜀道难》。

      谢广父子找来时,全村人已将这首诗背得滚瓜烂熟了。

      死里逃生,谢广和长子一进门,看到久违的亲人,眼泪正汹涌澎湃着,围上来的妻儿忽然伸出手,“噫吁嚱,危呼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父子两通红的鼻尖一缩,眼泪不知该不该落。

      地面滚烫,两人的草鞋在半路磨坏了,双脚用棉布缠着,身上的短褐像竹叶,一片一片垂着。

      以为家人看到他们会抱头痛哭,不料竟是这副景象。

      “孩他娘...”谢广喉结一滚,在哭出来前先抱住了她。

      妇人回抱,呜咽出声,“终于来了啊,噫吁嚱…”

      这一声,叫谢广泪雨如下,迎上来的村里人跟着红了眼眶。

      李梦回扭头拂去泪花,轻松道,“外头热,去屋里说话吧。”

      帮人逃夫役是重罪,哪怕对方是亲儿子,谢广一路都担惊受怕的,更别论半道干旱缺水父子两嚼树根解渴了。

      “到处都没水,南边的村子都空了,全往城里跑,吓得官府把城门都封了...”

      换上干净衣衫的谢广和村里人说起途中见闻,皱纹横生的脸颊满是忧虑。

      “嘉州那边怕是不太平...”

      “我们不走嘉州...”李梦回递给他水,“我们走剑阁...”

      “剑阁?”

      谢广并不了解他们的打算,他和长子到镇上后,找人打听去嘉州怎么走,一脾气火爆的汉子问他是不是北上奔丧的。

      他说是。

      那人就说有人在等他。

      一过来,就听到整齐的读书声,顿时猜到村里人在这。

      是故还不知晓改道的事。

      李梦回说,“嘉州那边也闹旱灾了,咱们人多,被冲散就麻烦了,剑阁有驻军,不会太乱。”

      余光扫过依偎在谢广怀里的小外甥,他道,“还能让孩子们长见识。”

      有了见识,作诗应该能张口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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