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由天赐》篝火旁的身影

97、必死只因

　　眼睫轻颤，蓝衣少年缓缓睁开眼，他深呼吸一口气，看向身处的陌生之地。

　　这是哪？

　　这里黑蒙蒙一片，莫非是地下鬼府？

　　他这是死了吗？

　　夜凌弦慌忙起身，双手在自己胳膊，胸口，腿脚游走，实的，能摸到，他猛的松了口气，没死就好。

　　不过，转念一想，成为渡仙雷劫之下的鬼魂之一也是情有可原，升仙劫本就难度，若真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只能是自己与仙无缘。

　　诶？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衣物被换成绣着金边云纹的米白色长袍，头上也有个东西，他伸手在自己头上一摸，是个玉冠，还有玉簪和发带。

　　这些是他不曾带过的，先前还未及冠，宗主没给他弄，在回轮盏时，慕秦楚也说他年纪小，没到戴发冠的年纪。

　　“阿楚说过，未及冠戴冠会长不高的。”他不想长不高，于是，夜凌弦将发冠从头上摘了下来，放在一旁，随即用发带将头发绑了个高马尾。

　　做好这一切后，他才起身重新打量着现在身在何处，他脚下这块青石比周围一圈的青石大上一圈，每块青石相隔半尺，青石尽头隐隐冒着黑气，黑气旁站着一位，发髻两侧戴着金凤双步摇，身着一套绣着玄鸟的橙黄华服之人，那人臂挂橙色披帛，披帛无风自动。

　　这与世间流传的道尊画像一模一样，若他所猜不错，这里应该就是他渡劫之前想来的地方，而那黑气前的人，便是道尊。

　　传言，渡过仙劫在仙魂稳定之后，神魂能上九天见一面道尊，这传言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这般想着，他提起繁琐的衣摆台步走过青石，直达那人身侧。

　　方才看不清，只觉得是一团黑气，现在到了眼前才知道，那不是黑气。

　　而是一汪黑水，黑水上方三尺处悬着一块由许多小石块拼凑而成的小乌龟，小乌龟右边的手断了一截，那断掉的一截离小乌龟一尺远，下方的黑水正源源不断的涌向那截断掉的残肢。

　　夜凌弦眉心一蹙，他总觉得这是个不好的事，于是，他侧头看向左侧那看不清真容的女子，或者说是眼睛能看见，脑子里却印不出她的容貌，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随即，规规矩矩的作揖行礼，问道：“道尊，弟子有个疑问，还望道尊解惑。”

　　道尊明眸一抬，上下嘴唇一碰，悠远空灵的声音传向四周，她说：“你救不得他，他，必须死。”

　　完全回答了他一直想问的。

　　“为何？”

　　这人明明是创世道尊，为何容不下一人？

　　道尊：“非吾容不下他，是这世间与他只能留一个。”

　　“！！”

　　夜凌弦瞪大双眼，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道尊说

　　世间与慕秦楚只能存一个

　　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只能留一个

　　夜凌弦抬头看向道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道尊先他一步，说：“那一点断肢便是羽尧斩断的九虚。”

　　闻言，夜凌弦重新看向黑水上方的乌龟，眼中疑虑越来越浓。

　　断肢是九虚，那一旁的乌龟就是他们所处的五境，下面那一池黑水又是什么？

　　它们为何会涌向九虚之地。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没入他眉心，源源不断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

　　其中包括

　　——

　　画面一：

　　身披布衣，臂挂粗制披帛，头发凌乱不堪，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子正立于高空，将一点一点小小的碎片拼在一起，组成巨大的地面，因外形酷似乌龟，她给这地方取名为龟界。

　　将地面合并成一个小乌龟的模样，她唇角一扬，缓缓下落，随意找了一处地方过着自己种果吃果的日子。

　　有一日，她实在是无聊，用仙力造了一城人族，随后的日子她时不时去看看。

　　在她用仙力造人的同时，有一部分天生地养的妖族也同时出现在她所造的土地上。

　　她秉持着多一种族类，多一些生机的念想也没有多去管。

　　谁知，在一日探寻世间时，她发现龟界外有一团黑气正越聚越大，而她因创世耗费太多仙力，无法与它相抗。

　　她紧紧盯着那团聚拢的黑气，暗想：

　　不能就这样任由它们继续下去，否则此地迟早被毁。

　　看来，得去找与她相同，皆为天生地养，却落后她降生的妖族帮忙。

　　——

　　画面二：

　　去往妖殿的一路上布满血腥气，妖殿上方星阵悬挂着无数葡萄大小的夜明珠，将这座深藏地脉的宏伟殿堂照耀得纤毫毕现，亮如神国白昼。

　　从外往里看去，万颗血红眼珠镶嵌在地面，石柱，金椅上，甚至是里面十个妖王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醇厚的酒香，里面十道东倒西歪的身影也暗示着里面正在举行一场酒肉宴会。

　　“哈哈哈！痛快！没想到那些弱如蝼蚁的凡人居然能酿出这么好喝的酒，要本君说啊，就应该多拿一些。”一个浑身覆盖着暗金鳞片、头生独角的妖王——南落，他将手中那足以充当凡人澡盆的酒坛往案上重重一放，声如洪钟，震得附近杯盏轻跳，说：“威越老弟，要本君说啊，这就是你的不对，咱那么大的胃，你就允许拿一百坛，太少了！”

　　“南落兄所言极是！这还不够塞牙缝的。”邻座一位面色苍白、眼神锐利如鹰的男子——漓宣，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殷红如血的果子，说：“人间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们拿一些吃的，也没白拿啊，还给他们留了没吃的妖兽呢。”

　　“就是就是，那可是我很喜欢的妖兽，不过换了比妖兽好吃的东西，也值。” 上首一位身着绿袍的女子，她面容慈和，眼眸却是一片混沌的惨绿——九夜，她轻轻一笑，洁白的牙齿，说：“要我说啊，下次就我们去，不带威越去，你觉得呢，乾星小弟。”

　　乾星还未开口，他们几个联合说的威越白眼一翻，冷冷道：“行了行了，别吵了，以后还是别去了，省的被那个女人抓到，别忘了她为什么会同意咱们留在这。”

　　“为了共生，人妖和平共处，永不对立。”这话不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说的，而是道尊说的，她一步一步走进嵌满眼珠的妖殿，在他们或威胁，或疑惑，或震惊的目光中，说了一句不可置信的话：“我们合作吧。”

　　——

　　画面三：

　　龟界之外的虚空中，十个长相各异，各有所长的妖王周身环绕着自身妖力光辉，手中皆拿着一种妖器有的是长枪，有的是扇子，有的是短刀，有的是长杖，有的是长弓，有的是玉瓶。

　　黑气四处乱窜，玉瓶放大数倍悬挂于黑气上方，想要将它吸进去，黑气四散开来，长枪一横打散一些黑气，折扇一挡挡住其逃走的路，长杖一立杖首释放出数道红光，击碎临近的黑气，即便这样，有一些黑气还是在空隙间逃了出去。

　　远处的道尊眉心一蹙，左手并指如刀割破自己右手掌心，鲜血顺着割破的裂痕留下，她眸中金光一闪，就要画就仙阵。

　　这时一旁的墨紫劲装男子将自己的镜子伸到道尊面前，说：“给我一些，我把四无门的妖门改成仙门，将它收进去，削弱它的黑气，让它不得不稳固整体，待它实体出来后，直接收，我们这样盲目的打，效率太低。”

　　“好。”道尊从划破的右手取了一些仙血滴入男子伸过来的棱镜中，棱镜骤然迸发出金光。

　　男子带着棱镜一一扫过虚空之中的黑气所在，将它们尽数收进棱镜中。

　　在棱镜出口处，白衣鬼面的男子拿着他的玉瓶侯着。

　　最后，十大妖王联合道尊将那团黑气封印进玉瓶中，在玉瓶口设下结合仙妖两族的封印，将那封印了黑气的玉瓶镇压在龟界之下。

　　事后，道尊发誓：她将永不干涉妖王玩乐，且不得以天道之力对付他们。

　　说完便离开了虚空，往龟界去。

　　十大妖王目送道尊离开，往后就不会有人能威胁他们，随即便兴奋庆祝起来，然而，就在他们沾沾自喜之时，未曾有一人发现他们身上一处正冒着黑气。

　　——

　　画面四：

　　道尊离开龟界不久，妖王逐渐变得凶残暴力，掠夺活人，吃人肉，喝人血，所过之处血流成河，道尊留下的仙书不曾有人参透，以至于人族在道尊离开之后，失去了与妖族相匹配的实力，形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血色侵染的妖殿之内，十大妖王围坐一团，他们浑身冒着浓郁的黑气，眼睛猩红如血，中间的位置悬挂着一个灰色灵珠，头生独角的妖王先行拿刀在自己胸口处一捅，扎出一个窟窿之后，弓手如爪猛的一挥，从窟窿里取出一丝丝白色的灵光，他将白光注入灵珠内，说道：“从今日开始，去善存恶，这样，吃人的时候才不会心慌，哈哈，哈哈哈。”

　　“妖，就该有妖的样子。”

　　“就应该这样，咱们本就是妖。”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将自己身上所剩无几的善念剔除体内，注入灰色灵珠，灵珠由灰变白，集满善念的灵珠散发着一圈淡淡的白光。

　　如今的十大妖王徒留恶念，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人间更是苦不堪言。

　　——

　　画面五：

　　道尊再一次回到龟界是十年后，她看到的是布满残骸的龟界，还有浑身充满黑气的妖王，现在的妖王已不是十年前助她平息黑气，善意大于恶念的妖王，他们已经被黑气吞噬，成为了一个个不知道是非对错的恶妖。

　　道尊救下仅存的三万余人，原本的千万人被妖王吃的只剩几万，她一怒之下，提上弯刀，独自前往妖殿，正准备大打出手将他们杀了。

　　可

　　身上的誓言不允许她出手，于是，她只能另寻他法。

　　好在，她在妖殿之下寻到一个可用之物——是一个充满善念的灵珠。

　　随即便想到办法，她将灵珠带离妖殿，寻了一处灵力充沛之地，引动天地灵气，将其炼化成人。

　　“哇啊，哇啊～”一道尖锐的哭声响彻天际，世间也因他的诞生而出现万里祥云。

　　道尊将这孩子放入世间，任他自行长大，几十年后长大成人，那孩子也有了个自己的名字——也就是后世流传的仙尊，羽尧。

　　——

　　画面六：

　　羽尧与十大妖王交战与九虚之地，他一剑斩断九虚与龟界联系，将六大妖王斩杀与剑下。

　　九虚之地仅剩的四大妖王连带着羽尧自己也被封入其中。

　　道尊见此情形，还不甚满意，黑气还在妖王体内，迟早还会操控妖王，于是她不顾誓言降下红光想将他们一同斩尽，以绝后患。

　　谁知阴差阳错间，让他们弃身保魂给逃了，连带着羽尧也出了九虚。

　　——

　　“呼……”夜凌弦缓缓睁开眼，双眸带水，自言自语一句：“原来，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