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绿水带笑颜》青山玉泉

18、第十八章

　　路家老三路元丰在正月十五这日一早就带着李氏和一对儿女从安溪镇上，回路家村了。只是到了赵家桥墟市见路家人铺面开起来了，他就在那里帮忙，李氏带着孩子在墟市逛了逛，一直等到老三忙完了，才同他们回路家村来。

　　老三为了早点见到安宁走了山上的小路，与安宁和老六刚刚错过。所以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一个村子里的人，除了守铺面的，都来给安宁过生辰了。

　　安宁伸手捂嘴，笑了。

　　笑着笑着，她眼泪掉了下来，赶紧擦掉，对众人笑道：“谢谢你们给我过生辰……现在这时候了，我给你们弄点特别的，你们没吃过的招呼你们。”

　　现在生活窘迫，又不能做那流水席，吃那大鱼大肉，不过都会好起来的。

　　只是安宁记起去年她过生辰得时候，儿孙绕膝，还有那个人站在她身边唠唠叨叨你又不好好照顾自己了，十指紧扣的陪她看满天烟火，曾孙玄孙们一声声的欢声笑语仿佛就是昨日，不由悲从心来，眼泪就止不住了。

　　三姑娘看安宁哭了，递过来一张手帕，安宁接过擦了擦，折好就塞了回去，“高兴的，我这是高兴的，以后都会好起来了。”

　　“等明年有钱了，我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请全村的人吃饭？”

　　大家伙心头一跳，好家伙，吃公家的米粮，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啊。他们打心眼里有的舍不得，可馋的流口水，又心生向往。

　　嘴上却统一口径道：

　　“大家伙听安宁的，我们路家村办一次流水席够吹嘘一辈子的了。”

　　“我也听二妹的。”

　　“我们都凭二姑做主。”

　　路志林藏在人群中没吱声，他根据赵家桥墟市铺面情况，心里估摸着来年吃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还真有可能。

　　安宁这位二姑奶奶在他眼里是路家村的主心骨，那可不是一般人，一般人也做不到她那样。

　　路志林伸手牵住了眼神木纳的常氏，唤了一声，“娘。”
　　也许娘有一天能够再造窑烧瓷，把常氏的手艺传承下去，他看着安宁充满了佩服。

　　这会儿吃上流水席可能要等明年了，先前吃了晚饭，安宁只好让他们把院子里种的臭柚，酸梨子，打下来，用烧开水泡一泡，煮果茶给他们喝，不喜欢酸甜口味的就加点糖，众人打杂帮忙，没多久一大锅果茶就出来了。

　　人群中齐氏率先尝了一口，眉毛皱在一起了，三姑娘站一边嫌弃道：“婶婶，果茶好喝吗？”

　　那臭柚又酸又苦，平日都嫌弃，馋的很了塞牙缝，尝个滋味，酸梨也是一个理，超酸超涩，不然村里这么多能上树的小子，树上怎么会还正月里还挂着果子。

　　齐氏没接话茬，咕咚咕咚得干了一大碗，三姑娘觉得不对了，旁边三庆嚷嚷道：“好喝，好喝，我还要。”
　　小身板挤进了锅面前。

　　三姑娘抱着环生跟上，“给我家环生留一点。”

　　李氏腼腆的给安宁端了一碗过来，吴氏给安宁送过来的时候，安宁已经喝上了，原本想着酸梨和臭柚都有丰富的维生素，又是纯天然的，喝了不会坏事，没想到滋味不错。

　　吴氏右抱着阿芸，左手端着果茶，看安宁喝上了，她转身要走，安宁喊住她，“你把阿芸给我，你去给阿青，阿芸盛点，不然待会儿没了。”

　　阿青早就睡下了，吴氏还是点了点头。

　　当初她一心要老五搬走，可现在看着老六一家在安宁那里受宠，吴氏心里不是滋味。

　　安宁没心思对弟媳妇们一个一个的关注，李氏这次回来表现出对她的亲近，这正是安宁想要的，要在镇上开铺子，在路家村里的人，除了老三当掌柜，没有第二个人选了。

　　李氏家里还有一个不怎么景气杂货铺子，多少有点人脉。

　　凌晨了，村里人非常高兴，看着村口与自家门前的油灯，还舍不得睡下，一夜闹腾到寅时左右，安宁三催四请，终于散场了。

　　安宁心里装着事，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今晚铺面上重要，她应该在的，可是却因为相貌回村了。

　　相貌？人长的有什么错？

　　这该死的封建社会？这该死的弱者的悲哀？

　　安宁起身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颜色姝丽的美人儿，瞪着一双蓝色的眼睛怒气冲冲，却显娇俏妩媚，一头蜜色的头发在昏黄的灯光之下，映在铜镜里金黄金黄的。

　　这是被外在限制了发展？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
　　安宁提着油灯去找了路荣堂，齐氏与路荣堂说了会话刚刚睡下，听见安宁的声音，戳了戳旁边的路荣堂，“安宁来了，这时候过来，肯定有事，你去看看。”

　　不过路荣堂刚跨出门，齐氏翻身就起了，跨门看见中堂路荣堂引进门的安宁，齐氏着急道：“安宁，你眼睛怎么了？”

　　“要紧吗？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看大夫？”路荣堂刚刚也问过这句话了。

　　安宁右手提着油灯，上身着小袖碎花对襟旋袄，搭了一袭玄色绣白莲长裙，罩了一件原麻色偏黄的大斗篷，把整个人都隐在了里面，可白皙的脸颊上一条雪白的纱布条蒙在了安宁眼睛的位置。

　　她一身装扮让路荣堂夫妇被吓住了，都以为安宁眼睛怎么了。

　　安宁往日都带着帽子遮着围帘，见过安宁的人都知道安宁长的不差，但长的特别，和一般人不一样，在安宁小时候齐氏就听安宁母亲说过了，这是她外祖母一系的血统，此时的安宁蒙了眼睛露出一面精致标致的脸蛋，一见就是美人胚子，可眼睛怎么了？

　　安宁取下纱布条让路荣堂两人看了一眼，又立刻蒙了上去，“纱布透气，透光，蒙上纱布我能看见外面，别人却看不见我的眼睛。”

　　要是有眼镜更好，可是听说海商那边才有，止步路家村里只有有机会再去接触了。

　　等路家的商铺开到青州，平州一代，不知五年可不可成？

　　哎，路家人还是需要读书人，特别需要有人读书啊。
　　安宁脱口说道：“路家现在能挣钱了，最缺的就是读书忍，伯父一定要好好盯着十四读书，不要懒惰，全村人是挺直了脊梁过日子？还是忍气吞声受压迫？都指着他了。”

　　路荣堂应了一声，“会的”几人说了会话，齐氏眼底难掩惊艳，呃，呃的支吾了两句，提道，“安宁，我娘家还有一位……”

　　安宁打断齐氏的话，“伯父，我不在村子里，村子里就交给你了。没有我在，谁来了，无论对方开出什么样的条件，都不要蒸乙木油给对方看，让二哥陪陪他们，可以让他们见见蒸乙木油木器，其他的等我和大哥，二哥他们从墟市上回来。”

　　“我省的。”路荣堂说，“你这丫头就喜欢操心，你聪明，我支持你。”

　　安宁笑，“蒸乙木油的方子，我们卖给周家村，大马村那边好几个村子，卖了快二十两银子，见钱立契了才能给他们看。”

　　她从袖子中掏出几两银子给他们看，“这是先前付的一部分定金。”

　　说着她又收了起来。

　　路荣堂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原本想说什么都忘了，等反应过来，安宁赶时间去墟市，道别之后都出门了。

　　安宁临走时又提醒道：“十四吃了我家的鸡，要对得起那只文昌鸡，我还巴望着他当官呢。”

　　“哎”，路荣堂回了一声，“我会盯着他，不准偷懒。”齐氏扯了路荣堂一下，“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路荣堂咳了一声，“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娘家侄孙不错，把安宁说给他怎么样？”

　　齐家不错的孙侄？路荣堂一琢磨，才想起齐氏娘家的侄孙是不错，但刚死媳妇带着两娃，可人家安宁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不怎么，你在做梦，回去歇着吧。”

　　安宁可不知道齐氏想给她做媒了，她照着油灯赶着牛车走在青石板路上，一路上随着牛蹄声，车轱辘嘎吱嘎吱的响，林中山雀扑棱棱的响，有猫头鹰咕噜咕噜的叫，到墟市天刚蒙蒙亮。

　　不论是裁缝铺子，还是书铺都关门了，而对面朱家的铺面里几个壮实的男丁盯着路家铺面这边，见安宁赶着牛车从街角过来，下意识的往里面躲。

　　安宁看了他们几眼刚要上台阶进自家铺面，九姑娘从几人身后走了出来，上前见礼，“二姑奶奶好。”

　　屋里大哥，老五、老六听见动静都出来了，安宁提着油灯站在石阶上，瞧着他们精神头还好，有些兴奋，有些不安，应当是一夜未睡，而九姑娘身着一身孝，头戴孝花，人看起来有些憔悴，却上了妆。

　　安宁挑了挑眉，等九姑娘接下来的话，九姑娘打量着村里一直遮着脸不喜欢见人，又不喜人盯着她看的二姑奶奶。

　　二姑奶奶此时忽略那条纱布条的话，看起来风采依旧，论身段脸蛋像个美人胚子，太过艳丽。
　　直到老六见安宁眼睛被蒙着，他千言万语想问，九姑娘又叫住安宁又不吱声，他火了，“九侄女，你是干嘛的？”

　　有话快说，他们忙着呢。

　　九姑娘苦涩道：“我想见见我爹娘一面，回娘家看看他们，一虎让我问问叔爷们，我可不可以回去？”

　　“你或者你带你的孩子回来可以”，老六没吱声，安宁说，“其他人不行。”

　　“嗯。”

　　九姑娘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老六叽叽咕咕道：“什么人啊？”

　　安宁拉他进去，“你将来可是要做村正的人了，不小了，学着大哥，二哥他们老成持重一点。”

　　路元喜在旁边为老六说了两句好话，老五附和两声就说起了铺面的事儿。

　　昨天晚上安宁回去后，要买东西的人很多，你不卖人家就上别家买去了，老大做主就开始卖了，三个小灶台，成衣，成摞的纸钱，还有后来送来卷饼都卖了不少。

　　安宁夸老六做的好，“以后啊，你们都要多读点书，有空就看看书，路家的摊子铺大了都要靠你们打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就要便宜行事。”

　　路家五十五盏油灯挂满了铺面外一面墙，亮了一晚上，财大气粗确实一下就火了。

　　安宁让大家一起整理了下铺面，门前打扫干净，客人就上门了。

　　张三是平湖打渔的鱼夫，进门时，右手提着一个打油的罐子，左手提着几条一尺来长的青鮊。

　　进门就道：“我要昨晚点灯那种油，五文钱一两？给我来半斤。”

　　“好的。”老六去接待客人，“今日才开业，开业优惠五文钱一两，以后就不是这个价了？要不要多来点？”

　　“那就来一斤。”张三有点犹豫，这时一卖柴火的中年汉子担一旦柴放门口，进门就问，“你家昨天那种点灯的油还有没有？”

　　“有，有的。”老六再问了一次，张三是不是要一斤？准备打油了，对旁边中年汉子解释道：“乙木油还可以治外伤，像你身上打柴被荆棘划破了，擦一擦，抹一抹，不会化脓，好的快。”

　　老六把安宁教的福气论又嘱咐了一遍，周围已经围上了好几人观望，张三开口道：“给我来一斤，来一斤！”

　　他昨晚就听人说路家蒸出了乙木油了，油可是稀罕货，在墟市上可遇不可求，现在还能治外伤，驱蚊虫，人家掌柜的都不急着卖，他果断来一斤。

　　很快老六身边挤满了人，“我要二两，”“我要半斤，”“要三两”，就忙不过来了，安宁喊了旁边看得羡慕的老五一声，“老五，你过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