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春之君》未来将至

70、十一、前尘

　　藤原造明是这平安京内有名的浪子。

　　京都的花街尽人皆知，藤原家有位小少爷，长得清秀，容颜如玉，举止风流无二，活脱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藤原造明不仅长得漂亮，还是名门藤原的唯一的小公子，虽然命运多舛，七岁就失去父母，但同样因此无可置疑地成为了藤原家当之无愧的家主的小少爷，无疑像是天上的星辰，本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才是。

　　但不知为何，这小少爷偏偏就爱流连于烟花柳巷之间，举止潇洒，但细细深究也不轻浮，只是身上却总是沾着胭脂水粉的香味到底让他被诸多豪门贵胄划到了女婿的黑名单上。

　　不是没有好事者打探他究竟是哪位花魁的幕下之宾，只是遍寻花街，却引来了诸位花魁的幽深嗔怨。

　　花街最高的月楼之上，美目顾盼，流波婉转的花魁居高临下透过窗子浅浅一瞥，便看到了那匆匆穿梭在花街小巷之中那一袭华衣慵懒的影子，身后还跟着大呼小叫的随从少年。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两月前，这位花魁被曾经的客人所化的怨灵缠身，由此和作为阴阳师的造明有了交集。花街的老板下了血本请造明以客人身份前来，生怕其他客人听到消息影响了生意。造明却笑笑推拒了多余的钱财，只是收取了自己应得的报酬。

　　如果不是在看到公子意外平静的双眼时心头被猛然浇上了一盆凉水，她几乎要以为对方真的对自己有意。

　　现在想来，自己也许是被那在这花街鲜少见到，如同阳光一样的气息吸引了吧。

　　“到底是这花街内何等幸运的人，才能有幸受到造明公子的青睐啊……”

　　幽怨的话从姣好的薄唇中流泻而出，只是在这十重高的月楼上，大喊大叫底下也不会听见，更何况是女子闺中一声无奈的叹息。

　　可偏偏下一刻，白衣拂风，身形灵动的阴阳师却微微抬起了头，遮阳的斗笠下，一双清澈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举止无心，那笑容也并非刻意，而是自然流露，可在心思纷乱之人看来，何尝又不是蛊惑。

　　“公子再这么笑，明天院里又要多出来莫名其妙的鲜花手帕了。”
　　身后的式神刹那抬起头看了眼准的背影，撇了撇嘴窃窃私语抱怨，前面的造明听到，挑眉回头，手中折扇一展。

　　“这话刹那你可得吞回去，等会儿让薰听到了，我可解释不来。”

　　“……那就不解释呗。”刹那回嘴，他早就看那个平时里对着公子总是臭着脸的女装癖小子不顺眼了：“要我说，就他那态度，公子何必去理，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话音刚落，只见造明脸色微微一沉，刹那赶忙噤声，心下一紧。
　　说错话了。

　　挂在嘴角的笑容淡了些，造明皱了皱眉，良久，却是叹了口气。

　　时间回溯。

　　藤原造明故去的师父此生最为悔恨之事，就是因为当年欠了幕府将军一道诺言，而不得已将鬼族聚居之地和盘托出，造成了原本与世无争的雪村一族的灭顶之灾。

　　最初，造明的确是在师傅的遗命下，处处小心留意着名为南云薰的少年，只是南云薰对造明的师傅恨之入骨，牵连到他，每次见面也没什么好脸色。

　　但人心终非铁石。

　　在数次舍身相救，直到一次造明为了救被南云家无情舍弃，当作贡品献祭的南云薰，不小心惊扰到了山中不知名的大妖。

　　造明并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对少年起了隐秘的爱慕之心。

　　也许是在月夜的樱花下，少年寂寞地注视着圆月，自以为四下无人，因而饮泣吞声时，被在屋顶上注视着少年的他，看到了淌着泪水的侧脸的那一刻，又或许是别的时候。

　　只是，等他回过头，难捱的恋情已经如同蛛网一般将他困在其中，无法自拔了。

　　还没来得及看清大妖身份便已经被打得身受重伤的造明，失去意识前最后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将南云薰牢牢抱紧在怀里。

　　而在山洞奄奄一息地醒来后，造明堪堪抬眼，便看到那一贯沉默恼怒着的少年意外地衣衫微乱。

　　平日里刻意描画的女性妆容也已经花做一团，少年呆呆注视着他，褪去了一身的利刺，面容竟是失魂落魄。

　　造明苦笑着轻轻拂去对方眼角的水光，问道：“你不是最讨厌我吗，我现在这样，你该高兴才是，怎么哭了？”

　　“不用你管。”

　　还穿着女性衣衫，却因妆容褪色而显出几分少年英气的南云薰，面上升腾起薄怒之色，猛地偏转过头，不理他了。

　　之后，南云薰搀扶着将藤原造明带离山洞，意外的是那山中的大妖却也没再追究，两人这才平安回到了京都之内。

　　自那时起，两人的关系便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南云薰依旧痛恨阴阳师，却默许了藤原造明给予自己的诸多帮助，只是脸色依然不好。

　　……

　　阳光下，造明浅浅地叹息着，穿过树叶的阳光被割成支离破碎，洒在他的身上。

　　两人能像是现在这样，他就满足了，至于再进一步……他却是不敢奢望。

　　也许对方也有和自己的相同的心情，但是——

　　一旦出口，也许这如梦一般，镜花水月的感情也会随之破碎，到那时，失去对方的结果又岂是自己能接受得了的？

　　余光扫到自己的式神刹那委屈地鼓起了脸，他无奈地为自己心底的少年出声解释。

　　“他不是怪罪我，而是怪罪自己的命运。当年雪村一族经受的灭顶之灾，背后又何尝没有阴阳师们的身影呢？”

　　痛而思之，爱而怨之，造明心里清楚，那孩子是爱他的，乃至甚于爱自己，但对于他的身份，却又是怨恨与恐惧。相比将这一切怜悯着收于眼底的他，那孩子才是真正在寒冰与沸水的两极世界挣扎徘徊。

　　刹那傻眼：“雪村家？可那小子不是姓南云吗？”

　　“……那孩子是在雪村家被全灭之后，不得已被送到了南云家保护起来的。”

　　“什么？”刹那表情立时僵在那里，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

　　——而且，因为不是女鬼，想来从小到大，受到的委屈只怕是难于尽述。

　　这样的话到底是难以出口，叹了口气，造明看了一眼不久前才被自己召唤而出，还不通晓世事人情的懵懂式神，目光幽深，将长袖一甩，毫不留恋地背对着月楼，向前而去。

　　“哎！造明大人，等等我！”
　　身后的小式神望着主人急不可耐地赴会的背影，跺了跺脚赶紧跟了上去。

　　*

　　“您的弟弟，藤原造明先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端坐在榻榻米上，早纪谨慎地望向前面低垂着眼眸，宛如古井一般毫无波澜的少女。要不是他在她的身上的确察觉到了「生者」的气息，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在同什么人布下的傀儡讲话了。

　　“那天，造明原本该是准备去会面那位南云家的小公子的。他的师傅临死之前留下的遗言仍然有效，在那之前，他为了保护雪村家的姑娘不被风间家夺走，那孩子偷偷运用了咒术。但那触怒了南云家的少年，南云家和风间家目前都秘密地和萨摩藩与长州藩有联系。”

　　“是……千鹤？”
　　早纪露出了微微讶异的表情。

　　“那么，您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
　　另一边，晴明端起放置于面前的松木案几之上的清茶，微微抿了一口，把弄着手中的洁白清透的瓷杯，状似漫不经心地轻声问道。

　　如同精致的人偶娃娃一般的少女，在那一瞬间，感情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我拥有预言未来的能力，但也许是由于血缘的联系，那孩子是唯一的变数。他失踪之后，我囿于此地百般查探，却仍然无法觅得他的踪迹。只是，根据他天空之中本命星运行的轨迹，我隐约觉察出了他这次失踪和那雪村家的姑娘与她藏身的新选组有关。”

　　晴明微微眯起了眼睛，狭长的凤眸里涌动着不知名的感情。

　　作为历史上数一数二的阴阳师，安倍晴明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咄咄怪事，如今莫名失踪的人是一位阴阳师，还是藤原家的末裔。远处的真相虽然隔着重重的迷雾，但他凭借丰富的经验，心中已经描摹出不祥的轮廓。

　　“未央小姐。”顿了顿，半晌，晴明还是说道：“世间之事，幽深莫测，吉凶祸福，但不由人。造明先生也并非常人，但此时杳无音讯，难觅踪迹，也请您做好最坏的打算。”

　　一直端坐在那里的女子，忽然浑身颤抖了一瞬，但由于低着头，那瞬间的表情也无从寻觅。

　　早纪发出了浅浅的叹息，他从方才的话语中捕捉到的却是另外的信息：“未央小姐，您上次利用传送阵将我们传送而去，是预言到了我们会和新选组产生交集吗？”

　　藤原未央的眼神倏然幽深了些，良久，她缓缓点了点头。

　　坐在她对面的晴明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可以观测到我们两人的命运轨迹吗？”

　　晴明露出了神秘莫测的微笑，一点戒备压在眼底，那笑容分外动人，早纪却凭借着一贯的相处，敏锐地察觉出了那并非真心的笑容。

　　“妾身……”千代未央深深吸了口气：“星象虽有涉猎，但若论观测世情，洞悉未来一事，却是天生的诅咒使然。”

　　“诅咒？”晴明和早纪俱是一怔。

　　“不瞒两位，造明与妾身虽非一母所生，但亲情却并未因此减弱一分一毫。造明出生之时，便带了血光之灾，这是他命运使然。而妾身对家母虽无妨害，却是自出生便带有原罪的——”

　　她咬了咬形状姣好的薄薄下唇，留下一排浅白色的牙印。这样的动作想必很少出现在面前这位冷若冰霜的少女身上。

　　“妾身的母亲，出身于烟花柳巷之地…父亲大人对妾身的生母本是风月场上的逢场作戏，但她却动了真情，甚至不惜下药给父亲大人，只为了做成一夜夫妻。但是，父亲大人在清醒过后便懊悔着离开了，他所爱的，自始至终也只有母亲大人。”

　　这一番话，她一字一句说得艰难，声音颤抖却十分坚定，眼底里燃烧着仿佛不惜一切也要达成的执念。只是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脸上浮现出了不知是恍惚还是嘲讽的笑容，然而那笑容也顷刻便散去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