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春之君》未来将至

71、十二、灭神

　　此时，京都城东。

　　南云薰仰着头，静静凝望了一眼不远处夜色中破落的招牌。这是京都又一条安静的街道，就像是几个时辰前他到达的那条街道一般，夜色正浓，掩住他眼底深处的挣扎之色。

　　枯叶堆满门前，随着微风吹过，木门忽然发出吱呀的声音，
　　南云薰猛地抬头。
　　无垠的夜色中，从门另一端的黑暗中现身的白衣少年面无表情，静静地提着一盏纸灯笼矗立在那里，昏暗的灯光照亮了他惨白的脸，面容上突兀贴着的黄色符咒让人看来颇为不适。

　　“...欢迎您...南云公子...”
　　平板的语调，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气息。
　　虽然早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此时南云薰仍然忍不住从心底暗吸一口凉气，此时正好头顶一抹乌云散开，月光倾泻，一丝银光从提灯少年手边一闪而逝。

　　南云薰不由问道：“你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吗？”

　　“从黄昏时刻开始，公子。”
　　白衣少年矜持而僵硬地微微点了点头。南云薰只一个晃神的时间，下一秒便感到身畔传来一阵微凉的气息。
　　大脑迅速传递着危险的信号，犹如潮水褪去一般，南云薰不动声色默默后退一步。

　　面对着对方不慎礼貌的后退举动，少年却没有丝毫多余的反应，一举一动依然是那么的完美，就像一幅已经被预知了情节发展的优美壁画一般。
　　南云薰皱紧了眉，强忍下心底的不适，对着毫无生气的白衣少年问道：“…不再故弄玄虚，而是终于能够见面了吗？”

　　“既然您已经递交了「信物」，收到灭神大人的接见是自然之理。”
　　不顾南云薰话里满满的讽刺，白衣少年一板一眼地鞠躬答道。

　　但南云薰却愈发感到烦躁不安。
　　——不管是被称为「灭神大人」的令人不安的存在，还是出现在这里的自己。

　　跟随着白衣少年迈入一片黑暗之中，南云薰不禁回想起了自己这一天的行程。

　　约定交付信物的时间是黄昏，可他却整整一天都在京都城内奔忙着。
　　为了寻找那个男人，
　　不管是京都北边的山岗上，或是西边的丛林内，甚至是东边毗邻的城镇，他都已经寻访过了。地图上标注的没有去过的地点一个个减少，他心中那份不安也随之增大。

　　被引领着向前走去，南云薰发现这间店铺里面其实是一片黑暗的虚空。他像是走在地上，却又像是走在虚无之中，低头望去，脚下的黑暗深不见底，抬头望去，依然是一片无垠的黑暗。指引着他不断向前的，只剩下了不远处灯笼中散发出的烛光。

　　火光摇曳，倒映在他的眼底，如同他此刻浮动的心绪。

　　有很多话想要问那个一直对着自己微笑着的人。
　　……你是不是一直在那里等我？那为什么没有继续等下去？为什么不再和我见面？

　　他是不安的。
　　那总是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身影，背后是灿烂的阳光，过于耀眼，过于诱人，过于令人憧憬，却也令已经堕入黑暗的他感觉过于遥不可及。
　　即使太阳灿烂着向凡人伸出手，也不会有人敢于触及那份灼热的光芒，飞蛾扑火固然是奋不顾身的美丽，可剩下的也只有灰烬。

　　而且爱情，那不是过于虚无缥缈的存在吗？
　　一边不断在心底告诫着自己，可另一边，黑暗之中，禹禹前行的少年右手下却仍意识死死地握紧了用红绳系在脖颈上的一颗硕大纯白的珍珠。

　　“阿薰，这是传说中的东海的珍珠，真正的鲛人之泪，能够为你抵御瘴气，驱散不详。”
　　那时，微笑着的男人为他戴上，动作轻柔，如同在对待一件珍贵而易碎的瓷器。

　　他为什么不在那时就拒绝呢？
　　明明知道……那家伙，也许就会像当时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般，再消失不见。

　　明明已经从一开始就这么提醒了自己，却依然如同疯了一般跑遍了整个京都去寻找那抹白色的影子。

　　黑暗中，他猛地抬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同时告诉自己眼角传来的微微湿润的触感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是了，不管怎么说，京都城中，凋落的第一片枫叶、绽放的第一抹春樱，四季不枯的长青草，以及那些珍贵的曜石，还有……
　　这些都是造明为他带来的……

　　这些都是造明……

　　等等……

　　白衣的少年平静地走在前面，黑暗的虚空之中，脚步却忽而一顿。
　　从脖颈右侧传来剑锋的微凉，白衣少年不曾回头，耳畔传来身后之人压抑着怒气发抖的声音。

　　“……你们和藤原造明的失踪是不是有关？”

　　——难道说所谓的信物并非那些送去的物品？而是……

　　长久的沉默。

　　在宛如几个世纪一般漫长的几秒种后，无人的黑暗中，一直没有什么表情，背对着南云薰提灯少年唇角忽然微微扬起。

　　接着，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没有笑意，依然是如同之前一般语气平稳，没有丝毫感情。
　　“南云公子，在下再说一遍，关于信物，灭神大人已经收到了。”

　　*

　　月色皎洁。

　　在不断投在地面的虚空的影子下，疾步前行的少年，发尾在月光下折射出温柔的光，那是并不稀奇的微小场景。少年扯着男人的袖子，而男人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将视线锁定在微光上，月色倒映入他的眼底，而他的嘴角噙着优雅的微笑。

　　“怎么了吗？早纪？”
　　他一如既往地这么问道，声音如同这月色下的泉水一般清凉。

　　“…晴明大人不要说笑了，明明心底十分清楚不是吗？”少年少见地一针见血指出了身后这位大阴阳师近乎傲慢的慵懒，抱怨道：“变若水里那熟悉的成分正是藤原家家宅内那些被异常的咒所束缚，不曾枯萎的春草。可未央大人说了她并未将其送与任何人。”

　　“一般的人是无法接近那里的，而且即使做到，拥有那不祥的预言之力的少女也会很快发现。”晴明从善如流地接过他的话端：“能做到这些的只有一人…”

　　“没错。”早纪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那位藤原造明脱不了干系，但我们对他没有任何了解，不过未央小姐说了，千鹤曾经受到过他的帮助，所以我想千鹤小姐也许知道——”

　　然而，还没等早纪把话说完，却忽然感觉眼前的景象一花，方才还乖乖地被他牵在身后随他奔跑前行的男人，用着似乎从未有过的巨大力气将他拽得转过身去。

　　“早纪。”

　　被呼唤到名字，他惊愕地抬起头，却正好对上大阴阳师严肃而深邃的表情。

　　“人的容貌，亦然为咒，藤原造明既然和你长相酷肖，你们之间也许存在着某种联系。”
　　一改方才慵懒，面若好女的大阴阳师浑身透着如月光般幽深却又磅礴的气势。晴明的手在早纪不知不觉间已经紧紧地握住了他的肩膀，即使早纪忍不住露出了微微吃痛的表情，也未有丝毫松懈：“也许这不过是我无端的臆测，可是，早纪，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探寻到什么，一定不可独自行动，知道了吗？”

　　月光下，少年呆呆地注视着男子少见的严肃的面容，点了点头。
　　“好的，晴明大人。”

　　*

　　在迈入西本愿寺门槛的刹那后，早纪立刻寻觅起了千鹤的踪迹。按理说千鹤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不是在打扫庭院便是在清洗衣物，可早纪几乎绕着寺庙里面跑了一圈，却没看到少女任何的踪迹。

　　从寺庙斜角出倏然闪过一道紫色的影子，早纪眼前顿时一亮，如蒙大赦般赶忙扯住了经过此处的年轻武士的衣角。

　　“斋藤先生！您看到千鹤了吗？”

　　右手扶着刀鞘，斋藤一淡然而俊逸的面容深埋在围巾之中。他低下头，只是迅速看了一眼仰着头望向他的少年一眼，便迅速别看了目光。
　　“千鹤吗？她出去了。”

　　“去哪里了？”早纪继续追问道。

　　斋藤一的表情忽然一顿，像是欲言又止，视线缓缓前移，最终落在了正跟在早纪身后，笑意森然的晴明身上。在对上实现的刹那，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压力压迫着一般，斋藤一迅速转过目光：“…说是街上一户人家在京都的街道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纲道先生，千鹤一听到消息就焦急地赶过去了。”

　　“就她一人吗？”

　　“不。”斋藤一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平助陪她一起去的。”

　　早纪听闻颔首，平助和千鹤年纪本就相仿，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两人平日里关系也不错。平助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是新选组的干部之一了，无疑也能很好地保护千鹤。
　　早纪心总算是落地，又怕迟则生变，于是匆匆向斋藤一询问了发现纲道先生的那户人家的地址，下一秒就要拽着晴明再跑出去。

　　“请等一下。”忽然，斋藤一伸出手，拦下了晴明。

　　安倍晴明回过头，斋藤一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山南先生行动不便，让我来向两位询问一下。‘之前所说的有关变若水内那发现的成分，两位似乎对此有些头绪故而前去追查，不知可否追查到了什么？’”
　　斋藤一很少说这样长的话，早纪听他的口吻便觉察出来那一长段应当都是山南的原话，而他不过是复述了一遍。这一长段的话，倒是将山南先生急切的心情暴露无遗。

　　不过，斋藤先生这么说话，少见，却是有趣。早纪不由得噗嗤一声轻笑出来，引来斋藤一微微侧目。

　　——被轻轻瞪了一眼，这也算是警告？
　　早纪下意识乖巧地往晴明身后一躲。

　　晴明显然也意识到山南的传话背后蕴藉的急迫之情，在下意识将躲到身后的早纪掩起后，他狭长的凤目微眯，内中光华流转，似是想起了些什么。

　　片刻后，他露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微笑。

　　“那是一个误会，是我太心急了。”
　　身后，他的手拂过微凉的衣襟，从宽大的袖笼之中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少年温热的手，十指相扣。

　　“具体的情况，等我们回来之后，我自会去向山南先生详细描述的。”
　　说完，还没等斋藤一再说什么，宛如清风一般的大阴阳师快速地微微鞠了一躬，扯着身后的少年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