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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雍(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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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外头鸟儿已经开始吱吱喳喳,宪琳端坐在蒲团上,乖乖地听女才人讲书,我一边听一边给她打着扇子。
一段念毕,宪琳说:“先生,叫苏泰来坐着罢!”
女才人皱眉道:“已经许她不跪哩!”说着捧起书再念。
宪琳怒道:“先生!苏泰大病未愈……”
女才人一面继续念,一面举起手边的戒尺,我认份儿地伸过手去,“啪啪”的几声,我偏过头去咬牙忍着。宪琳把话吞了回去,怒目盯着先生。
您一定猜到了。没错,宪琳是爱新觉罗•宪琳,我是皇九女伴读——乌拉那拉•苏泰。
呃……其实,我是张宛金。20岁,处女座,大学在校生……唉,我是死于非命的可怜人,简单说一下经过:那天去财政局领完准考证,天热得不行,所以我叫了出租车。我出门一向不坐出租的,真是被鬼摸了一把!车子脏不说,司机还是个话痨。结果,就在南湖路上出了事。
迷迷糊糊中听见的哭声应该是宪琳的,宝茄说,自从我昏迷,宪琳就把自个儿从上往下怨了个遍,说若救不回我,她就以死谢罪。连老爷子都惊动了,命人勉力医治我并好生看管宪琳。
如您所见,所谓公主伴读,就是一份伺候她念书,顺便替她受罚的工作。那一日宪琳公主不知何故顶撞了女先生,先生怒极,抓过苏泰来就打了两个嘴刮子,又拧了几把胳膊儿,罚她立跪捧书三个时辰。这小姑娘连惊带伤,当晚就高烧昏迷,命在旦夕。
据宝茄说,公主在床边哭得昏死过去,太后罚了女先生一个月的俸,令往后不许掌嘴只许打手板子,又向苏泰外家传了旨,许她家里女眷进宫探视,或领了姑娘家去也是准的。伊外家却说,姑娘既入了宫,便是官中人,主子是体恤爱怜,奴才却不敢坏了规矩。这是什么话!
唉,人情冷暖啊。想我大学入学那年和妈妈在学校门口抱头痛哭,被室友嘲笑了一年多。现在的我,生死未卜,不知妈妈该怎样伤心了。少了妈妈的照拂爸爸的提点,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醒来之后,我认定了一个事实:我穿越了。所以我镇定地利用了这一段可以不说话使唤人的最佳时间,或沉默不语或旁敲侧击地获得了尽可能多的信息,并且没有引起怀疑。
要适应这小小的才八岁——呃,其实只有六岁多啦——的身体,很花了我一段时间。镜子里的那张小脸,消肿之后,看上去十分精致,细眉细眼,小鼻子小嘴的,只是,和五官十分不搭的是身上肉墩墩的那种婴儿肥。
满人的女儿幼年时说满语,等到女才人开书授业时才学汉话,宪琳生于康熙二十二年九月,如今六岁了,开书才不到两个月,也即是说,苏泰去年才被挑选入宫,新春伊始随宪琳习学,应是粗通汉话,而眼下我只说得来这个,满语一窍不通。好在我大病初愈,人人都依着我顺着我。宪琳倒是爱卖弄斯文典故说汉话,可这终究不能长久,我便央玉蕨宝茄得闲教我一些。好在满语简单易学,日常起居用语不久便都使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