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流经》凉州月

3、蒙面高人

　　彭玄甲早已负伤，强力支撑。
　　他手握两柄横刀，左守右攻。一蚍蜉武士使铁尺，向左腹刺来，彭玄甲微微侧身避过，以左刀还刺其眼，右刀抵住一根钢鞭，伸腿一踹，拿钢鞭的武士小腿被瞬间踢折，倒地大呼小叫。使铁尺的武士见横刀刺来，往左一闪，彭玄甲调转刀锋，往下直劈，正中其肩。
　　蚍蜉众人见他勇悍如斯，都小心应付。
　　彭玄甲出身行伍，生逢乱世，不知经历多少搏杀，此刻愈战愈勇，全无惧色。忽听到惨叫一声，余光一扫，只见四弟牛玄丁倒地惨死，顿时心生绝望，四弟九弟尽皆被杀，敌众我寡，而自己大腿，后腰，左臂皆被利器划伤，血流遍地。长叹一声，怕是和六弟也要折在这里了。也罢，也罢，他少年从军，一路走来，死在这两口横刀下的人不计其数，多如过江之鲫。今日被杀，理所应当，并无不妥。若是战死于此地，便是马革裹尸，不枉此生了。只是有负主公之重托，大好男儿，自当言必信，行必果，想到这，出刀更加猛烈。
　　正与蚍蜉生死拼杀之际，只见一道剑气荡漾开来，伴随空气爆裂之声，仿似奔雷。彭玄甲定睛一看，剑气正是六弟顾玄己所发。
　　蚍蜉众人多数被剑气所伤，捕风捉影二人最甚，捂着胸口，面无血色，大口喘息。
　　彭玄甲心中惊讶不已。他素知六弟顾玄己武功高绝，远在自己之上，却未想到高到如此境界，一剑扫出，竟能凝结剑气伤人。
　　“好好好”，赵光义拍掌而出，“倒是小觑你了，我有一事不明，顾先生武功如此之高，本该来去自由，在江湖之上潇洒快活，却为何受命于李筠，任其驱使”？
　　顾玄己并未答话，适才他使出一招断大江，内功损耗甚多，正潜心用功，使真气游走于诸经脉，丹田之内，犹如干塘蓄水，内力逐渐增多。
　　许久，顾玄己才缓缓道“老二朱玄乙他们五人，也被尔等伏击了吧”。
　　赵光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语气平和道“此次前来，一者，是为劝降众位壮士，二者，是想求问一事，还望顾先生告知”。
　　听到这话，顾玄己眉头一皱。心道不如与这厮胡聊闲扯，拖延时间，再做计议，道“不知赵公子所问何事”？
　　赵光义见他深陷重围，面不改色，心中赞叹一声。道“先生可知，源流”。
　　听得源流二字，顾玄己瞳孔一缩，心中大震，这是师父临终告诉他的绝密，赵光义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如何得知？
　　定下神来，顾玄己道“不知”。
　　“既然如此，便先将你擒住，再细细拷问不迟”赵光义道。说话间，已驰将过来，一拳挥出，直取顾玄己面门。
　　顾玄己一剑挑出，却刺向赵光义手腕神门穴，这一招后发先至，是极为高明的剑术。赵光义身形一转，又挥拳直击顾玄己左肋。要知道人之肋下，极为脆弱，习武之人，都知其为全身最要紧之处，故名软肋。
　　顾玄己横移半步，闪过这一拳，伸剑抹向其脖颈动脉。
　　赵光义所使拳法，名唤陷阵拳，是他们赵家祖传，这拳法是世间一等一的功夫，至刚至猛，一拳击出，势如排山倒海，可碎铜断铁。
　　拳风呼啸，剑术超群。二人你来我往，已斗了十余招，赵光义渐落下风，左躲右闪，略显狼狈。赵光义大喝一声“何不发镖射箭”？
　　捕风捉影二兄弟投出柳叶镖，蚍蜉众人射出弩箭，齐奔顾玄己而去。
　　顾玄己一剑逼退赵光义，将三尺青锋舞得如同大雪飞溅，只见寒光，不见人影。暗器飞来，尽皆撞到剑花之上，叮叮当当，散落一地。
　　赵光义瞅准时机，抬起右手，倏然之间，两支袖箭朝顾玄己暴射而去，一前一后。顾玄己拨掉第一支，第二支说甚么也躲不过去，只能微微侧身，避开身体要害。
　　袖箭较短，却插入顾玄己右肩一寸有余，顿觉疼痛袭来，气息淤滞。此时弩箭尚未停止，顾玄己强撑精神，勉力抵挡。不想赵光义此时袭来，拳头朝顾玄己右胸打去。拳意气势凌人，若中此拳，大罗神仙也不得救。顾玄己右手挥剑，格挡弩箭，伸出左掌，迎了上去。
　　拳掌相交，顾玄己忽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内力运转不出，原来是赵光义袖箭淬毒。陷阵拳打在顾玄己右胸，肋骨数根崩断，拳劲直透脏腑，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顾玄己只觉人影散乱，意识模糊，眼皮沉重似要闭合，正要沉睡之际，脑海中却浮现一道倩影，姿容秀美，明眸皓月的正对他笑。顾玄己也笑，口中喃喃道“素君，你还好么”。便晕死过去。
　　彭玄甲这边正与蚍蜉斗得火热，酣战许久，伤口愈多，胆气愈壮，口中大喊“快哉快哉”。却见顾玄己倒地，生死不明，咆哮一声，如同狮吼虎啸，震的庙顶尘土簌簌而下，眼中两行清泪，再也止不住，心中悲愤苍凉至极。提刀狂击，就欲拼命。
　　“哈哈哈”，忽然一处笑声传来，一道人影，飞奔而来，身形之快，如鬼似魅，直冲捕风捉影二人而去。
　　这人身形挺拔，宽袍大袖，头发挽个仙髻，黑少白多，以黑巾蒙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临到捕风捉影兄弟近前，双掌轻飘飘的推出，似绵软无力。唐氏兄弟二人丝毫不敢大意，举掌相迎。嘭嘭两声，二人臂骨齐齐折断，身体如断线纸鸢般倒飞出去。
　　唐氏兄弟口中鲜血喷涌，心中泛起惊涛骇浪，平时兄弟二人自恃轻功，横行江湖，颇为骄傲。但这人身法快极，不亚于自己，潜伏破庙周围许久，竟未发现此人，以布蒙面，不知其底细虚实，便使出全力迎敌，不想连此人一招都接不住。
　　赵光义拔腿便跑，如同离弦之箭，几纵几跃，已不见踪影。陶玄丙亦是狡猾，见势不妙，动若脱兔，随赵光义而去。蒙面人却也不追，转身一拂袖，劲气如若冰锥，自袖间洒将而出，蚍蜉众人胸前皆现血洞，一双双倒地，眼见不得活了。
　　彭玄甲瞪大了眼睛，此人武功，可谓惊世骇俗，匪夷所思，一时间忘记身上伤口疼痛，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说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适才为何相救”？说罢，快步向前，查看顾玄己伤势。
　　蒙面人却不答话，径直走向顾玄己，伸出手指，在顾玄己身上点了几下。彭玄甲识得这是点穴手法，这蒙面人已封住了顾玄己的心包经，手太阴肺经。又将真气向顾玄己背部之灵台穴源源不断灌去。
　　彭玄甲看了半晌，心急如焚。蒙面人头顶有丝丝热气冒出，约有半柱香时间，顾玄己面部渐有红润之色，蒙面人撤回手掌，道“命保住了”。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丢给彭玄甲，又道“这药止血消痛，增肌生骨，内服外用皆可”。彭玄甲不敢怠慢，伸手接过，又是感激，又是疑惑，道“先生救命之恩，我等二人没齿难忘，不知如何报答才好”。说完，吞了一粒，又捏碎一粒，涂抹伤口。
　　蒙面人这时背起顾玄己，道“随我来”。语气威严，教人不敢违抗。一步跨出，竟有三丈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