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岸迷迭》邬锡

20、020

　　第二天的时候，风雪停了，风光明朗。
　　聂遥从床上爬起来，忍痛割舍掉床被温暖的气息，打开衣橱，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挑选衣服。

　　昨天，看那小子太可怜了，聂遥一个没忍住就答应他今天带他好好逛逛析镇。

　　聂遥抓了抓头发，穿什么好呢......

　　红色？太艳丽了。
　　黑色？有点严肃。

　　最终，聂遥穿了件黑色大衣，配上白色的裤子，蓝色的围巾松松垮垮地绕了几个圈围，衬出一股慵懒文艺的氛围。

　　“聂遥，你在干什么呢？”

　　“啊？”

　　林瓷女士上下打量了一眼聂遥，狐疑地说，“你这，是要去见谁吗？”

　　“不是！不是！”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激烈，聂遥赶忙说，“一个同学了，约着逛逛。”
　　说完又朝自己母亲讨好地笑了笑。

　　林瓷半信半疑地收回目光，忽然想到什么，露出一丝笑容：“如果是和男同学，妈妈也是支持的，年轻人嘛，正是大好时光。”

　　“哪有？”聂遥也讪讪地笑着，一边撒着娇，一边扶着母亲的肩膀将她推出去，“您别操心啦！”

　　重新关上房门，聂遥有些恼火地坐在床上，只不过是去逛逛，她这么紧张到底是为什么......

　　手机传来一声震动，是白祁然的消息，他说他准备出发了。
　　聂遥不想立马回复，只是懒懒地站起来，对着镜子又整理了一下衣服，长长地舒缓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标准笑容，然后拿起手机公事公办地回消息。

　　聂遥准备带白祁然逛的是一个码头。

　　其实码头，算不上什么景点，只是聂遥年少时在这一块生活过，莫名其妙地对它有几分眷恋，她想着白祁然作为都市中成长的孩子，或许见识过豪华渡轮浮于海面的精致繁华，但可能也没有见过隐藏在每一座小城市中的，独属于平凡人交通的、船身已经斑驳了的船只。

　　她有点私心，但如烟云，难以捉寻。

　　聂遥到的时候，白祁然已经站在那里了，不得不说，他的身材比例很好，站在那边，便是独特的一道风景。
　　而且，他才十八岁。
　　聂遥在心底又重复了这句话，她慢慢向他走进近，直到他注意到她。

　　“姐姐！”
　　他微微笑着，朝她走来，似乎看见她便很开心。

　　“小然。”她也露出一点笑容，心思却有些沉了下来。

　　她带他去了码头，走过一条长长的河堤上的道路，一旁是湖，另一旁是下去的路。
　　紧着着，到那码头口，人烟稀少，只看见平铺的道路以及湖面之上的偌大的几艘船舶，冷冷清清。

　　“走下去瞧瞧。”聂遥说着，便走上了台阶，少年跟在她身后。

　　他们走过台阶，走过润了雪的石板路，走过浮在浅水面上的木板桥，来到码头，他们倚靠在栏杆上，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清波绿湖。

　　风，慢慢地大了点，扬起头发，吹得人脸上生疼。

　　“都没什么人呢，小然，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他看着偶尔泛起波澜的湖面，“挺好的。没有人，我很喜欢。”

　　“小然。”
　　她又喊了他一声，带着点惆怅。
　　这样的氛围太令人舒服，让她想把话都说出来。

　　白祁然转过头看她，聂遥能够感受得到少年温柔炙热的眼神，她不自然地别开。

　　“姐姐？”他试探得喊了一声。

　　“小然，”她蓦地开口，“虽然我比你大了好几岁，但是对于我和你的关系，我真的很迷茫。”

　　“你觉得呢？”
　　抛皮球式的问法，这一刻，她想她真是罪大恶极，逼迫一个高中生去思考世界上最复杂的感情。

　　少年低了低头，忽然轻笑了一下，聂遥一愣，这人怎么还笑得出来？

　　“姐姐，”他看着她，极为认真，“我和你的关系就是，我趋之若鹜。”

　　阳光照在少年的脸上，彰显出蓬勃的生机与隽秀的容颜。

　　“等一下，趋之若鹜是指追逐不好的东西。不准乱用词语！”

　　白祁然笑了起来，是聂遥从来没有听过的爽朗的笑声，她眨了眨眼，却不知为何想要流泪。

　　“姐姐，你是怎么想的呢，你是在顾虑吗？在顾虑我吗？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想要什么呢？”

　　风拍打着两人，平添几分萧瑟。

　　聂遥垂眸，过了半响才缓缓开口：“不是。”

　　她看着他眼睛，“我不是顾虑你，我是顾虑我自己。小然，其实我，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

　　“我只会考虑对自己有益的东西。”

　　女人的声音极淡，似乎之前的打闹玩笑只是刻意出来的虚幻。

　　“姐姐......我也是，自私的人呐。”少年回答道，“人不都是自私的吗？”
　　他的父亲是，母亲，也曾是。
　　“姐姐，正因为我过于自私，所以才会来这里找你。”

　　聂遥紧紧咬住下唇，她想起了自己在和张钧的感情中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甚至放纵胡敏珠接近张钧，自己获取筹码。
　　她这样的人，足够虚伪，也足够无情，但是为什么，面对这个少年的感情的时候，她动摇了呢？
　　她脑海中一片混沌。

　　白祁然走上前抱住了她，像恶魔的低语，“因为，我们都是同样的人。”

　　这句话，似乎像一把钥匙，关闭了她麻木的神经，让聂遥的思绪重回正轨。
　　是这样的，她和白祁然，是同一种人。
　　她微微笑了笑，用力抱住了少年。

　　第三天的时候，白祁然就离开了。
　　来的时候没有通知，离去的时候也只是给她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这样的少年不是太阳，是雪。

　　紧接着，安璇打来电话告诉她，她和她的小男朋友分手了。
　　安璇的语气平静得就像在说着今天的天气真好。

　　聂遥表示自己知道了，没问原因，倒是安璇忍不住后面一股脑说了出来。
　　那个男生想跟她结婚。
　　怎么可能？

　　聂遥知道她们家的情况，也明白安璇的性格，最后只说：“你们不合适，或许，大小姐，你也没有那么爱他。”
　　安璇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爱情，只有爱情是不够的啊......”

　　“乔斯年呢？”聂遥突然问道。
　　其实，上一次爬山聂遥也骗了他，她明白自己好友的性格，有人喜欢她，喜欢了这么多年，她不可能不知道的。

　　“他啊......”安璇的语气有些怅然，“宝贝你果然猜到了吗，不过他没说我就当做不知道了咯。人有时候还是要装傻一点。”

　　“那你当初还介绍他给我认识？”

　　“这件事是我不对！遥遥，我不应该存那种侥幸心理的......”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遥遥......”

　　“不过，既然你分手了，那给我参考一下吧。”

　　聂遥把她和白祁然的事情跟安璇说了。

　　“我来你家找你。”这是安璇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便把电话给挂断了。

　　“真是一个大小姐啊。”聂遥嘟囔着，“好吧，又要迎接贵客了，希望大小姐给我一点好的意见吧。”
　　聂遥将坐的姿势换成躺的姿势，眼神看向窗外，外面的雪几乎已经化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