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岸迷迭》邬锡

19、019

　　很多时候，平静是一种幸福。
　　她与白祁然度过了无比平静的三个月，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多余的眼神，这让聂遥生出一种错觉，以为他们的关系正在走向正常，尽管在此中她有一点失落，隐藏在半魅的夜晚。

　　那天她准备回老家，公司已经放假了，留在这似乎也没有太多必要。

　　走的时候白祁然并不在，她收拾好行李后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正好老家的朋友发朋友圈说下雪了，她生出一些些期待。
　　聂遥转头看向窗户，天气很好，是极少数的冬日里的太阳，透过玻璃照在人身上，直勾勾、明晃晃。

　　最终，聂遥还是给少年发了一条微信，说自己已经离开，希望他能好好照顾自己。
　　他那边不知是在干什么，回得很快，但只说了一个字“好”。
　　聂遥叹了口气，抿了抿嘴，离开了那个家，离开了这座城市。

　　先是坐的高铁，后是坐的大巴，一共花了六七个小时才回家。
　　累得聂遥一进门直接躺在沙发上。
　　柔软的沙发托住她疲倦的身体。

　　显然，聂父和林瓷女士高兴坏了，做了一大桌菜，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遥遥，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烤鱼，你收拾一下，赶紧过来吃。”林瓷女士从厨房拿出筷子和碗。

　　“好——”聂遥拖着长音，带着点撒娇的语气，慢吞吞地从沙发上向厨房移动。

　　看着桌上花样百出的菜品，聂遥心里感动极了，再好也不过家里好。

　　瞧着自己孩子狼吞虎咽的劲，聂远有些心疼：“遥遥，你在S市吃的不好吗？”

　　聂遥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抬头看向父母，又看向自己眼前的饭菜，敛了眼神，随后又浅笑着，“不是呢，只是妈妈做的饭菜太好吃了。”

　　“我在S市挺好的呀，几个月前不是还转正了嘛，你们放心，我会越来越好的。”
　　女孩的眼神渐渐由迷茫变为坚定。

　　“好了。”林瓷女士给自己女儿夹了一个大鸡腿，“总之，受了什么委屈就跟你爸妈说，在S市过得不舒服了，不开心了，就回家，知道了吗？”

　　聂遥赶紧点点头，扬起一副笑脸。

　　第二天的时候，老家这边又开始下雪，早晨张开眼皮，窗帘处有强光闪映，聂遥推开窗子，白茫茫的一片银色的世界。

　　她下楼，走到小区内的小花园，竹枝松叶顶着一堆堆白雪，靠近一棵树，聂遥抚摸起它镶了银边的叶子，几个孩子在不远处玩闹着，将地上的雪捏起来滚到一起扔向对方，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她哂笑，找好角度给这雪白的世界拍了下几张照片。
　　然后，发送朋友圈、展示定位。

　　安璇立马发表言论表示艳羡，聂遥回复她，大小姐你来我这边玩耍，我好好招呼你。
　　安璇：下次呢宝，我正和我男朋友旅行中。
　　聂遥：......

　　之后白祁然也给她点了一个赞。

　　她突然觉得别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聂遥随意地把手机放在口袋中，又弯下腰摘了手套，从地上的厚雪中捏出一个球体，又加了一个脑袋，两处枝干，活脱脱像个小玩偶。

　　聂遥笑了，把小玩偶放在地面上，点了点它脑袋。
　　“傻瓜。”

　　在家的日子是幸福的，尽管父母的唠叨一如既往，但聂遥还是不可避免地舔了几斤幸福肥。

　　聂遥正躺在床上看着老友记，冬天的夜晚总是过于漫长，不到七点，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外面寒风凛冽，屋里却是懒洋洋地温暖。

　　手机震动了一下，聂遥没管，她喜欢专心、安静地享受自己独处的空间。
　　这时候，也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直到她把第三季看完。

　　伸了个懒腰 ，聂遥准备去客厅拿杯水喝，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消息。

　　她打开手机，点进微信一栏，手不自觉地颤了颤。

　　是白祁然的消息。
　　他发了一张照片，正是聂遥前几日发的朋友圈的那块地方。
　　再看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之前。

　　“疯子......”
　　聂遥的心突突地跳着，她急忙给他打电话，响了片刻，电话通了。

　　“你现在在哪里？你给我发的那张照片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你一个跑过来很不安全啊？”
　　她如机关枪一般一下子问了好几个问题，而对面只是沉默。

　　聂遥缓了口气，“你微信给我开位置共享，我来找你。”
　　聂遥点进微信，却发现他无动于衷，她平复好的心情又有些恼火起来，“你怎么不开？”

　　“......我不想打扰你，姐姐。”

　　聂遥的气焰突然被他这句话浇没了，她走上前把窗户打开，寒风争先恐后地从那条缝隙中涌入，拍打在她的脸上，拍打在她的心间。

　　“我过来找你，找不到你我就不会回去。”
　　聂遥撂下这句话便挂断了。
　　她再次点进微信，很快，她便看到了白祁然发的位置。

　　她随意穿了一件大衣，头发松松软软地披在身后，穿了双易上脚的运动鞋，并不精致但多了一份亲近。

　　小区的道路上几乎看不见几个人，零零散散的橘色灯光映照在被人踩灰了的白雪之上，露出一种淡然的慵懒，风呼啸的声音极大，像婴儿半夜的哭嚎，阴冷中又带着点好笑。

　　聂遥把手机的灯光打开，一边看着位置，一边吭哧坑次地踩在雪上，她用劲才不显滑。

　　半响，她终于看到前方少年站在那棵树下，一动不动，也不知他想些什么。

　　真是个傻子。
　　聂遥心里默默吐槽，嘴上却大喊着他的名字。

　　他回过头来，聂遥正好也小跑到他面前。
　　两个人双目对视着，她看到他的耳朵被冻得通红，脸也白得吓人，一时间，她把手伸出来覆在他脸上，她的手刚刚从温室中出来，又被她蜷在衣袖口里，颇为暖和。

　　她能感受到少年的身形一僵，不过聂遥也顾不上这么多，只是用自己的手暖着他的脸，他的耳朵，直到她自己的手也陷入冰寒之中。

　　注意到这，她缓缓将手放下，语气有些生气，“你来这干什么？”

　　“我想你了。”少年的眼睛很好看，当他注视你的时候，便像星辰一般闪耀。

　　任聂遥是铁打的心肠，此刻也有一些动容，她想到自己没有和他好好告别便离去，也有了几分惭愧。

　　她压住心中的悸动，抬头看他，“我爸妈等一下就回家了，但是他们不知道我住在你们家的事情，也不知道我给你补习的事，我给你订个酒店，你去外面住着行吗？”

　　他的脸上闪过几丝落寞，但也很乖巧地点了点。

　　“你跟着我。”

　　“嗯。”

　　一路上，聂遥其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但一想到自己和白祁然本来就有些纠缠不清的意味在里面，且对于这方面，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责任，再说，他不久后也要高考......

　　聂遥便只能装一回糊涂。

　　白祁然也不说话，两个人沉默着，生出一些别扭的滋味。

　　去酒店的时候，前台看了一眼白祁然，又看向聂遥，低头对聂遥笑着说，“姐，真不错呀。”最后还给聂遥竖起了大拇指。

　　聂遥只好讪讪地笑了笑，拉着白祁然赶紧上楼去。

　　“好了。”聂遥看了一眼酒店房间，很干净，“给你订了两晚上，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回去了也跟我说一声，我先走了。”

　　“你现在就走吗？”
　　话语多多少少带了点不舍与委屈。

　　聂遥其实心里也并不赞同这样的作法，毕竟他第一次来这，人生地不熟的，自己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就走，总归失了一些风范。
　　但......
　　聂遥叹了一口气坐在床上，眼神看向少年，“小然你，是家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吗？”

　　她总觉得是有一些别的原因的。

　　白祁然并不意外她敏锐的洞察力，他一直认为聂遥在直觉上有一种惊人的聪明，但是，他该怎么说呢？

　　最终，他摇了摇头，只是表情看上去多了一丝掩饰的麻木。

　　聂遥也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她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衣服上，突然狡黠地笑了一下，“那这样，说说你的学习成绩，期末考考得怎么样？”

　　没错，自己是一个讨人厌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