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骗》山川雨晴

8、那可真是为所欲为

　　付媛媛的表情不太好看，付清知道，她并没有想骗付媛媛，以掩饰她并没有收到过任何母爱的遗憾。

　　“我买了排骨，做个糖醋小排，大虾也很新鲜，油焖大虾，另外炒两个菜吧。”付媛媛接不上那句话茬，只好转头说做什么菜。

　　付清点点头，拘谨的坐在沙发上，像是去并不熟的人家里坐客，她对这个家，哪怕一丝一毫的记忆也没有。

　　付媛媛把菜端上桌，菜做的卖相不太好，付清觉得很新奇，这是前缀为妈妈制作的饭菜，香气挺浓。

　　付清坐下，夹了一块排骨，很好吃，和它的卖相相比，这个味道真的很不错，也很陌生。

　　付媛媛把虾夹到付清的碗里，“吃点虾，今天的海虾很新鲜。”

　　付清看着虾，皱了皱眉，付媛媛很紧张的看着她：“你不爱吃吗？”

　　付清摇摇头，“觉得现在感受很新奇。”她理解母爱作为一种感情应该是什么样的，但是她的感受就像是空中楼阁，一切都不真实，也易碎。

　　付清吃了虾，又吃了几口菜，她吃的很认真，也没有再说什么话，认真的品味的这个时刻和这些食物。

　　“想过看病吗？”付清看着她，“我认识很靠谱的医生，不过可能你需要住院。”

　　付媛媛摇头：“我很抗拒去治病，我过不去那个坎，给我点时间。”

　　付清点点头：“可以，尽量去面对吧，不涴去脓血的伤口，愈合不了，我走了。”

　　付媛媛点点头，两个人一个像第一次接待客人，一个像第一次去别人家坐客，都拘谨的可笑。

　　她下了楼，以最快速度跑去药店，买了氯雷他定，她对虾过敏，而生她的人却一无所知。

　　付清把药吃完，喝进去了那口水之后，饭和菜的味道，也随之消失了，就好像没来过。

　　在痒的挠心挠肝的感觉里，付清迅速回了家，准确说是她的窝，一个不配做饭的地方。

　　她缩在沙发上，咀嚼着今天这荒唐又尴尬的上午，还有那顿名为妈妈做的饭的餐食。

　　付清逃的很快，她觉得她应该给付媛媛一些面子，付媛媛似乎想补偿给自己什么，但是付媛媛好像也所剩无几，一个人心是空的，又怎么可能给另外一个空心的人点什么呢？

　　昏昏沉沉的睡了很久，等付清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那只虾并不是用药压的下去的，她还是吐了，那顿大概并不掺杂着什么母爱的东西，离开了付清，而身上的红疹子也随着这些东西的离开消散。

　　【一气化三清：老师，我去见我妈了，现在感觉还不错。】

　　【赵澜沧：是想过解决创伤吗？】

　　【一气化三清：没有，只是想去看看，我还是挺平静的。】

　　【赵澜沧：你来找我，就证明你不平静。】

　　导师是个非常强的人，付清的创伤，她藏的很好，可惜被导师发现了，他说她的眼神很空，有一种倔强的悲伤和空洞。

　　所以，付清被派去和同样空洞的姜安泽互相看看伤口，导师想拉她一把，付清知道，付清必须拉姜安泽一把，付清同样知道，伤口每次掀开，都很疼，化脓流血，还溃烂。

　　因为姜安泽是个实实在在被伤害的小可怜。

　　因为姜安泽会对她如此这般的心软。

　　因为姜安泽也把伤口掀开，溃烂的一塌糊涂。

　　因为姜安泽……和她同病相怜。

　　那么矜贵的一个少爷，看不到这个世界的繁华，困在一个房子里，偶尔伸出触角，看了一眼酒吧，偶尔伸出触角，吃了一份砂锅面。

　　付清本来也应该困住自己，但是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推着她，拼命去了B大，学了心理学。

　　没有让付清内心迷茫太久，去酒吧唱歌还是正儿八经的兼职，这份工作连接着她和姜安泽，她必须认真对待。

　　付清和她扫的共享单车准时的到了酒吧门口，抬头看了一眼“芽”，笑了笑。

　　赵磊看到付清过来，笑得见牙不见眼：“酒吧扛把子驻唱来啦。”

　　付清回以微笑：“老板今天不太忙啊。”

　　赵磊回了句：“二世祖哪里会忙？”

　　付清没绷住，“二世祖怎么了，我想当还当不了。”

　　赵磊摆摆手：“去后台准备吧，我就过来歇会儿，今儿姜少爷不来。”

　　付清一副不太懂的样子，默默的看着赵磊。

　　“姜老爷子的事儿，我猜了八九不离十，别出问题，不然大家一起吃不了兜着走。”赵磊笑着小声威胁。

　　付清笑着回道：“连你都这么聪明，那我指定当不了二世祖，门槛太高了。”

　　都是聪明人，说话都不用太讲究细节，赵磊知道付清是做什么的了，付清当然也明白租房真的安排的人是谁。

　　“谢谢赵老板。”付清颔首。

　　“不谢，你脸色不好，今儿你可以早点散场。”赵磊看着面色白的透明付清，语气温和。

　　付清表演结束，到家一点多，她确信赵磊给开绿灯，就是纯粹的看她可怜，也对，一天一顿饭，还消化不良，一般人谁受得了。

　　一点多的晚上人不多，但是一些饭店还开着，付清没有骑车，而且溜达着想选一个合适的店铺慰藉一下可怜的胃，结果后面有个车溜溜哒哒的跟着。

　　【一气化三清：房东，你车再开快点，就顶我轱辘了。】

　　【房东：那我多踩几脚刹车。】

　　付清索性现在原地，等姜安泽开车过来，结果姜安泽的车好像睡着了，也不动。

　　【一气化三清：我饿麻了，你别刹车了。】

　　车缓缓开到付清的旁边，姜安泽降了车窗：“吃什么？”

　　付清开心的大声喊了一句：“沙县小吃。”

　　姜安泽有点犹豫，他没吃过，也没进去过。

　　“我买了咱们车上吃？”付清问。

　　“上车！”姜安泽打了个响指，“我请客。”

　　“少爷，这玩意儿真不用劳驾你请客。”付清笑得很放肆，甩上车门，进去买了两份鸡腿饭和排骨汤。

　　姜安泽看着塑料餐盒的包装，皱皱眉，指着问：“你不会觉得有种塑料的感觉吗？”

　　付清快速拆开包装盒，拔了一大口饭，一边嚼一边回答他：“没有，我吃习惯了，香的很。”

　　姜安泽也拆开吃了一口：“你歪理挺多，诶，别说还挺香。”

　　付清有些疑惑的问姜安泽：“你平时都吃啥啊？”

　　姜安泽回忆了一下：“院子长出来的菜，从超市外卖来的菜和肉，零食也是超市的外卖，偶尔网购。”

　　付清偷偷翻了个白眼：“得亏现在科技发达，早几十年年，你连蛋白质都甭想，纯啃菜吧。”

　　姜安泽笑着点头：“确实，得亏科技发达，不然我饿死了。”

　　“你有心理疾病的事儿，你周围人都知道吗？”付清问。

　　“嗯，都知道。”姜安泽想了一下，又说：“我父母是最激动的，给我找了心理医生，找了医院，然后我更严重了。”

　　付清小心翼翼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是爱你的？”

　　姜安泽脸色不太好，声音提的比较高：“如果他们是爱我的，那凭什么我做的任何一件事儿，都是错的。”

　　“你家里做地产，你学水彩，你还是独生子，你想想，你老爹的庞大家业咋办？”付清解释道。

　　“我当然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我不愿意迈出去任何一步，我的一切都是既定的路线，我甚至看不到任何的光。”姜安泽低着头，喃喃自语，晶亮的东西划过鼻子，从鼻尖掉入了面里，一滴一滴的。

　　“你别哭啊。”付清有些手忙脚乱，姜安泽哭起来有油画里的质感，眼镜下微红的眼尾，鼻尖也是微红的，“你一哭，这谁受得了？”

　　付清捏着纸给姜安泽胡乱的蹭脸，结果姜安泽鼻尖粘了个纸屑，他没忍住发了个喷嚏。

　　这下两个人都突然静下来了，姜安泽情绪爆发结束，付清的怜悯之心暂停，就剩下了一车的尴尬，以及——尖叫。

　　“啊！大少爷，你一个喷嚏，把饭盒掉车里了！”付清崩溃的看着真皮座椅，好贵。

　　姜安泽水润的眼睛看着她，眼镜摘了，看起来很乖，很好欺负，“对不起哦。”

　　“这是你自己的车，哭完降智了啊…”付清说到一半，停了，“你还好吗？”

　　姜安泽点点头，“我感觉挺好的，就是没哭尽兴。”

　　“哥，少爷，大少爷，可以允许我带你去洗车吗？”付清问他。

　　“你是不是忘了一个问题？”姜安泽认真的看着她。

　　“啥？”付清气鼓鼓的像个河豚。

　　“现在半夜两点了。”姜安泽晃晃手里饿的手机，看向呆滞的付清。

　　车停在付清的楼下，付清揪着姜安泽把他揪出来，然后把座椅上面能清理的部分，都清理干净，长舒一口气，明儿再去洗车吧。

　　“我困了。”姜安泽靠在车边，皱着眉：“我觉得我开车会疲劳驾驶。”

　　“你从这儿，开车到你那个跟公园差不多的别墅区，也就十分钟。”付清瞪圆了眼镜陈述事实。

　　“我好孤独，我不想一个人呆着。”姜安泽无奈的陈述了事实，“嗯，求你。”

　　付清咬牙：“走，上楼，又不是没去过，我跟你说，我这个人贪财好色，你小心点。”

　　姜安泽双手捂胸：“呀，我这是刚好戳中你的喜好啊。”

　　付清看他还能开玩笑，应该精神状态还好，能哭出来，就是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今天的谈话并不顺利，并且，未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很顺利。

　　“这个是备用的脱鞋，衣服没有你能穿的，诶，我有一个浴袍，挺大的，一会儿你试试。”说着付清把东西扔给姜安泽，“得亏我租的两室一厅，那屋里有床垫子，自己去铺床单，枕头有个新的。”

　　姜安泽拿着东西，感受着某种新奇的感觉，有人会这样的对自己说话，以及，没有什么目的性，也不带任何上下级关系，很不错，很不一样。

　　“我可以去洗个澡吗？”姜安泽指指卫生间。

　　“没有你换洗的内裤，大哥。”付清扶额，她知道这人肯定很在乎清洁问题，但是她确实没这方面准备。

　　咚咚，门响了，伴随着：“您好，您的外卖。”

　　付清拎着外卖，姜安泽买的内裤以及两身衣服。

　　“你们有钱人这个时间点，能点到除了宵夜以外的东西？”付清指着这袋子东西，匪夷所思。

　　“没想到吧？”姜安泽笑着，“那可是为所欲为呢。”

　　付清等他洗完澡，看着他穿着家居服，飘到沙发上，端着她的那本《嫌疑人X的献身》看的津津有味儿。

　　啧，玄幻的世界。

　　付清洗了澡，自己回屋钻进被窝里，梦里满脑子都是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高挺的鼻梁，微红的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