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龙王的平常生活》叶嘉木

31、第 31 章

　　林灿是第一个抵达会议现场的人，倒不是因为她一定要万事争先，而是抵达上海的时候已经五点半了，如果返回家收拾再过去会正好赶上高峰期，她准时出席就变得不可控。

　　而会议场地8点才开门，于是李枫焰完全执行了她的建议，直接将车开到了会议的地面停车场。

　　会议外的地面停车场此刻空旷无人，安静得仿佛不是上海。他们从车上下来，走在黄浦江边，江水滔滔的声音格外解压。

　　林灿想起了她和王烁宇数次走在龙游镇的河堤上，那时候河水的声音也如此悦耳。

　　林灿在上海生活多年，却是头一次注意黄浦江的声音。

　　她问李枫焰：“你上次听江水的声音，是什么时候？”

　　李枫焰仿佛被问住了，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说：“这个……要……听吗？”

　　林灿笑了，有时候李枫焰的思考角度过于简单直接，未必不是件好事，他似乎从不内耗，所有事情都有最简单的思考方式和办法。

　　林灿说：“我好像从来没注意过这些，这些无用的东西，我对它们太残忍了。”

　　李枫焰抬头看了看略略亮了一些的夜空。

　　“有些时候，仁慈是需要底气的，我们对他们的无视，并非出于喜好，而是不得已。”李枫焰没来由的眼眶红了，“我在山上采药，每天生活在大自然里，风、花、雪、月对我来说，只是我能不能采药的参考，我没有时间去感受它们的另一面。”

　　林灿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这是李枫焰难得的真情流露。林灿很共情这段剖白，是的，他在采药，自己在职场摸爬滚打，都是为生计努力，努力到喘口气的工夫都觉得奢侈。

　　“从前都来不及听。”

　　林灿看着他，笑了笑，想起王烁宇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那现在来得及了。”似乎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黄浦江才是上海的主人，我们只是过客。”她想起了王烁宇，再好的地方，停留了一千年，也会变成牢，最终剩下来的只是孤独，而支撑他度过这一千年的，又是什么呢？

　　每一次的相遇，都会相爱，可是只要相爱，就注定无法解开诅咒，为什么要一而再地相爱呢？

　　当相爱无用的时候，为什么还要爱吗？

　　天空的镜头突然出现了一丝亮光，对岸的钟声敲响了起来，轮渡的气鸣声悠悠回应着。

　　上海醒了，也叫醒了林灿。

　　那是一种不同层次的红的组合，林灿和李枫焰并肩站在江边，看着太阳一点点的升起，他们罕有的沉默，一起感受此刻的“奢侈”。

　　知道太阳升空，天大亮了。

　　林灿转身看着现代建筑里的会场方向，突然觉得这个一直奋斗的地方的建筑，像怪兽的口，好像吞噬了很多美好和无用的东西。

　　林灿从李枫焰的后备箱里取出了高跟鞋，换上了之后，整理了服装，带上了笔记本和洗漱包，对李枫焰道：“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帮我把行李送回去吧？”

　　李枫焰点头。

　　林灿转身往会场方向去，李枫焰看见她的高跟鞋鞋跟，纤细却充满力量，这仿佛是女性的一种特有符号，也像他心中的林灿，可是没有人愿意看见心爱的人那么辛苦，他苦苦拍戏，想要接各种商业化的戏，无他，唯钱多。

　　“林灿！”这是他少有的叫林灿的全名，平常要么是姐姐，要么生气的时候就故意随着别人叫“灿姐”。

　　所以林灿有些意外，停住了，转身问他：“怎么了？”

　　李枫焰在初升的太阳下，说：“别去开会了，我真的，养得起你。”

　　林灿非常意外，险些没站稳，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阳光下的李枫焰可真好看，于是她回了一句：“不要发神经。”

　　昂首挺胸地走了，不曾回头。

　　李枫焰无奈地笑了笑，用手背蹭了蹭下巴，心想：啊，你真是时时刻刻这样抓住我的注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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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场内，林灿已经在洗手间快速地收拾洗漱完毕，再出现的时候早已经是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来是开了通宵车的赶到的。

　　她坐在会场外面的落地窗旁边查看会议章程并再次熟悉要讨论的议题，整面的落地窗透出的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就这样安静得盘在地上，头发丝上都是一圈光。

　　这让看错时间提前一个小时到的赵森有些意外，他的脚步声很响亮，但并没有引起林灿的抬头，她就专注地坐在那里做她自己的事情。

　　赵森没有忍住，靠近了她。

　　林灿看见眼前靠近的皮鞋停在了自己不远处，抬头就看见了赵森。

　　没有重逢的喜悦，没有分离后的惊喜。

　　林灿的眼神里甚至有被打扰后的厌烦。

　　赵森有些失望，林灿也有些失望。

　　林灿没有先开口。

　　安静的环境里，只有强势的那一方可以继续保持沉默。

　　赵森没有忍住，清了清嗓子，使劲地表现出很随和的样子道：“你回来了？”

　　林灿“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看材料。

　　赵森忍不住又道：“采风的怎么样？”

　　“还好。”林灿没有抬头。她虽然没有现在追究不经过她同意就撤掉她团队的事情，但是不代表她忘记。

　　“会议准备的怎么样了？”赵森继续问道。

　　林灿抬起头，突然笑了下，赵森有些意外，有些愧疚地立刻回以笑容，但是下一刻他还没有绽放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因为林灿说——

　　“你挡着我的光了。”

　　赵森尴尬地嗯了一下，然后走了。

　　就在他离开的一瞬间，被他挡住的视线的那一端，跑来了个火急火燎的人影。

　　“哎呀妈，我姐你咋坐地上咧？”童晓旭人未到声先临。

　　林灿笑了，她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童晓旭上来就是一个扑倒性拥抱，导致林灿差点没站稳。
　　她将热的咖啡塞林灿手里，道：“我跟你说，你可不知道，昨天那个龙，你知道吗，我觉得真的就是龙，他们都说不一定是，但是给那帮外国佬可开了眼了，就是龙，咱的龙，大气，漂亮，敞亮！……”

　　林灿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童晓旭就开始滔滔不绝栩栩如生地给“展开说说”了，这些日子的离别，虽然有微信联系，但也不如当面聊天八卦来的痛快……

　　她的背影刚刚进入到会场，风姿绰约的柳总就走到了赵森边上，看着林灿消失的方向，笑着道：“怎么，这么念念不忘？”

　　赵森回头见到了柳总，见私下无人，便倾身狠狠地吻了下去。

　　这让柳总有些意外和欣喜。

　　赵森道：“她空白的选题，如果填不上好的切入点，只要有一个人挑战，提出质疑……”

　　赵森的话还没有说完，柳总就道：“就让她出局。”

　　说罢她露出了彼此间心有灵犀的笑容。

　　是啊，谁都有团队，谁都有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