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沈熙禾

16、海天云蒸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杨万里《小池》
　　2008年5月
　　“江小鱼，你想去哪个初中？”
　　江虞头也不回，注意力全在足球上。
　　“江小鱼！”林非晚气喘吁吁地跟在他后面，一把拽住他的衣角。
　　“江小鱼，你到底去哪个初中啊，新江中学还是实验中学？”
　　“实验。”江虞被林非晚拽得踉跄了一下，足球咕噜噜滚到路边，“林非晚，你消停点好不好。”
　　“我不，谁让你一直不跟我说你去哪个初中。”林非晚气鼓鼓地往前走。
　　江虞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她，“我妈不是早就说过我去实验上学，你干嘛要问我？”
　　“哼”林非晚躲开他的视线，“谁不知道你主意大，江叔叔上回棍子都打断了也没见你改心思，我不问你问谁。”
　　“那次···那次是我不小心把表弟的书当废纸扔壁炉里了，他那破书你不是不知道，就没有一页是完整的，毛球都啃不成他那样，我都答应赔他一本新的了，我爸非要打我一顿。”毛球是江虞养的小狗。
　　“小时候我想跟毛球玩，你就跟我唱反调，还跟苏阿姨告状。”
　　“胡说，明明是你耍赖皮，从小就是赖皮精。”江虞急了，陈年旧事怎么还扯出来污蔑自己。
　　“江小鱼，上次你把墨水泼我身上，你不道歉还在旁边说我是包黑子，看来江叔叔还没把你打到位。”林非晚身上的墨水到现在还留着淡淡的痕迹，原本白皙的脖颈现在有一道浅浅的墨痕，江虞害得她被班里的同学嘲笑要变成斑马，林非晚生了好久的气。
　　“我把我珍藏的手办都给你了，别生气了好吗？”江虞一手揣着足球，一手拉拉林非晚的袖口。
　　“看你表现，等我也去了实验上学，你天天帮我拿包就行。”林非晚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很准。
　　“你···行，谁让大人都喜欢你，我说什么都是错的。”江虞顿感自己的家庭地位岌岌可危。
　　“苏阿姨说了，让我好好盯着你，别成天在外面野，不着调。”林非晚朝江虞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走了。
　　“你怎么跟我妈一个腔调。”江虞心想，难不成小丫头想造反？
　　2008年9月
　　实验中学最近新翻修，远远地就闻到了塑胶跑道的刺鼻气味，混合着泥土的芬芳。校区崭新，到处种着花朵和草木，夏日的余热淡淡晕开，混着带丝丝凉意的微风阵阵吹拂。
　　“江虞，赶紧起床了，开学第一天别迟到。”苏翎指使坐在餐桌旁翻看报纸的江志远，“赶紧把你儿子从床上拖下来。”
　　江志远起身接过苏翎手中的餐盘，“老婆，别生气，这不还有十分钟吗，别催孩子。”
　　“都是你，平时他犯个错你就揍他，背地里心疼的要命，让我当恶人，江志远没看出来啊，你这么有心机。”苏翎没好气的把盘子摆在桌上。
　　“我当然有心计喽，不然怎么能娶到这么温柔贤惠的老婆呢？”江志远拥住苏翎，在她的唇上轻轻地辗转。
　　“起开，赶紧叫儿子起床，不然待会家法伺候你。”苏翎咬住江志远的嘴唇，顺势把他推开。
　　“那去哪动家法呢？我去下面还是···”江志远看着苏翎举起锅铲，吐了吐舌头飞奔上了二楼。
　　“儿子，快起来。”江志远看着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江虞，连拖带拽把他从床上拖下来。
　　“干嘛啊···”江虞迷迷瞪瞪的还没睡醒。
　　“七点了，该上学了，今天开学。”江志远拿起角落里的鸡毛掸子抽了他屁股一下。
　　“什么！”完蛋，林非晚那个小丫头让他开学骑着车子带她，要是晚了点又得被数落，江虞踉踉跄跄从一堆被子和玩具里挣扎出来，以最快的速度穿好新校服，抓起书包就冲下楼去。他来不及坐下吃饭，抓起一包面包就火速去隔壁接林非晚。
　　林非晚垂着头站在门口，精致的小皮鞋一下一下踢着路边的石子，乌黑靓丽的长发扎成马尾垂在脑后。微风吹过，林非晚缓缓抬起头任由长发在风中飞舞，深蓝色的百褶裙随风摇荡。
　　江虞火急火燎的刹住车子，“上车吧。”他气喘吁吁地说。
　　林非晚看见他满头是汗的样子，弯起清澈的眼眸，冲他浅浅地笑，掏出手绢轻轻替他擦掉汗珠。日影流转，她整个人好像沐浴在阳光里。
　　万籁俱静，江虞只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呆呆地看着林非晚仔细地帮自己擦汗。
　　“江小鱼？”林非晚收起手绢，看着江虞傻愣愣的没反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哦，走吧。”江虞猛地回过神，避开她的目光。
　　林非晚不明所以，一脸不解地坐在车后座。
　　实验中学的教学楼都是崭新的。林非晚从车后座上蹦下来，远远看到好多人挤在公示栏旁边看自己所在的班级。
　　“走吧。”江虞锁好车子，大步朝着公示栏走去。林非晚急忙跟在他身后。
　　“你在那颗树下面等着，我去看名单。”江虞指了指门口的大杨树，让林非晚站在阴凉里。
　　“好，那你小心点。”林非晚看着江虞慢慢走向人群。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江虞缓慢地走进人群里，在密密麻麻的人名中找着自己和林非晚的名字。
　　林非晚无聊的在树下四处张望，忽然头发被一股力量扯住，她一时没站稳摔倒在地。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林非晚忽然摔倒，脑子里懵懵的，只见一只大手把她拉起来，是一个清秀的男生。
　　“你没事吧？”男生紧张地看着林非晚。
　　“我没事。”林非晚还没搞清楚状况，下意识想找江虞。
　　男生挡住她的视线，“你好，我是初一的新生，我叫周怀谦，你叫什么？”
　　“你好，林非晚。”林非晚不想理他，探过头想找江虞在哪。
　　“刚才不好意思，我的书包带勾住了你的头发，实在不好意思。”周怀谦朝林非晚深深鞠了一躬，林非晚都没听清他说的话，忽然看见他鞠躬吓得赶紧弯下腰去鞠了躬。
　　“你们在干什么？”江虞刚从人群挤出来就看见林非晚跟一个瘦瘦的男生头对着头鞠躬，心里莫名有些生气。
　　“你们？认识？”周怀谦好奇地打量着江虞。
　　“你有事？”江虞把林非晚护在身后，紧紧拉住她的手腕。
　　“是我刚才不小心把她拽倒了。”周怀谦越过江虞朝林非晚看去。
　　“摔了？”江虞心里一紧，急忙转身看着林非晚，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你别担心。”林非晚看着江虞紧张的样子赶紧解释道。
　　“身体没有不舒服吧？”江虞蹲下检查林非晚的双腿有没有伤口。
　　“我真没事。”林非晚看着周围人用好奇的眼神盯着他们，轻轻拍拍江虞，“江小鱼，你先起来。”
　　“你是实验的学生？”江虞站起身来看向周怀谦。
　　“初一三班，周怀谦。”周怀谦轻轻点头致意。
　　“留个联系方式吧，后续如果她有伤，我会追责。”江虞掏出手机。
　　“情理之中。”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
　　“江小鱼，我真的没事。”林非晚小跑着跟在江虞身后。
　　“以后在外面多留意，不然受伤了也没人帮你。”
　　“不是有你在嘛。”
　　江虞停下脚步看着笑颜如花的女孩。
　　“万一我以后不在你身边呢？”
　　“那···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