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
-
沧海桑田是多久？
哗啦————
姜骐感到轻微窒息，本能地摆动着腰肢，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扬起脖颈，探出水面。
呼吸声蔓延。
窒息和脱力感得到了缓解，她睁开眼，开始打量这次的世界。
海面。
沉默，死寂的海面。
她再次摆动身体。
无力感笼罩全身，身体仿佛陷入埂滞的泥沙里，迫于求生的本能，她滑向岸边。
滞涩感终于缓解，呼吸开始舒坦。
她也看清了自己的身体。
连接腰腹的不是腿，是纯白的鱼尾，尾尖是锋锐的直线，没有尾鳍。
——像是被人为剪掉的。
月色昏沉，鱼尾上笼罩着朦胧的光影。
那条漂亮莹润的尾巴，沿着腰腹到脚尖，在月光下慢慢化成腿。
姜骐撑着自己站起来，看向海面。
海面灰暗，月色像是照不进海里。
海面没有涟漪。
“测试世界11，故事名称《无尾之鱼》。”姜骐垂着眼睛，数据在大脑深处疯狂运行，“测试考生，实习穿越者景旻。”
女人的照片被摆在眼前，褐色的眼睛看起来暧昧又多情，下唇的红痣格外吸睛。
姜骐记住了她的样貌，给自己披上外套，向着镇内走去。
*
姜骐这次扮演的人鱼叫薇可媂姆。
她要前去镇上找到一个女人，一个她曾救过的女人。
那个女人在海上遇到风暴，海浪卷走了淡水和食物，还有她用来捕鱼的工具，薇可媂姆送了她很多鱼，还在海浪中引着她航行。
七天后，女人一脸感激的站在岸边，背后是沙滩和礁石，身前是仍在活蹦乱跳的海鱼。
她头发蓬乱，眼睛却炯炯有神：“美丽的薇可媂姆小姐，感谢您的帮助！日后您若是想来到陆地，或者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来找我！”
薇可媂姆笑得很腼腆，点点头算是应答。
“不如我们彼此留下信物吧！”
薇可蒂姆好奇地看向她。
女人解下了颈间的珊瑚球项链，递给薇可媂姆：“以后你拿着它来找我，我一定会盛大招待你的！”
薇可媂姆接过项链，想了想，也摘下了颈间的项链。
“蓝琥珀，”薇可媂姆吃力地表达着，人类的语言有些拗口，她学了很久：“我的眼泪。”
女人笑得爽朗：“能得到您的眼泪是我的荣幸，我一定会好好珍藏它的！”
薇可媂姆点头，银白的头发在日光下粼粼。
两人挥手告别。
*
现在，薇可媂姆需要她的帮助，她走向祭台，向天神许愿。
天神答应了她的愿望。
天使取走了她的尾巴。
她如愿获得了双腿，离开深海，来到岸边。
胸口的珊瑚球黯淡无光，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薇可媂姆握着它，虔诚许愿。
这次，你会帮我吗？
————
“这个世界啊。”
姜骐询问随身辅助AI:“考生景旻是哪个角色？”
“正在查询——考生景旻，当前位置东岛镇长福路144号，身份‘潮汐’，是否要打开全视角监控？”
姜骐习惯性点了‘否’。
辅助AI很不解：“姐姐，为什么你从不开全视角监控？我认为这会更有利于对考生进行三观评估。”
“人类不可能没有缺点的，”姜骐缓慢行走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清晰又响亮，“光看大是大非前的表现确实不够，但对日常行为的观察测评也只能当辅助，时时刻刻监控并不必要。”
“可是这样没有全天监控全面。”
“确实是这样。”姜骐想了想，不知道如何解释，就顺着内心想法说了出来，“但我觉得即使她们不知道这是测评会被监控，也不好。”
“她们都不知道，怎么会觉得不好呢？”小AI想不通，“她们明明感应不到什么。”
“因为尊重？”
姜骐搜索着词汇，“她们是我们的同事。”
姜骐缓慢地眨着眼。
“人类同事。”
————
女人倚着路灯，光源下蚊虫盘旋，光影昏黄。
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很奇怪，要她扮演神明，保佑和平，以便剧情推进。
看着任务面板上的神明代号‘潮汐’，景旻抬眼看向街道尽头，风声呼啸，却听不见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
“掌控潮汐的神么......”
她喃喃着，“听着有点强啊。”
系统沉默着，不予回答。
想了想自己是支线NPC扮演部门的实习生，景旻又觉得自己出任务就只当个快乐神仙简直是想得美。
“不会保佑和平是靠我献祭吧？”
系统超冷漠:“不知道。”
景旻笑着，站直身体，打开了144号的门。
“如果献祭有用，那我愿意。”
*
对话被传送到姜骐这里。
“这样能判定她有奉献精神吗？”小助手代码滚动着，“根据心率检测，她应该说的是实话。”
姜骐觉得怪怪的，但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点点头，“先记录下来吧。”
关掉监控，姜骐继续往前走，轻车熟路地来到一户人家前，敲了敲门。
“谁呀？”
苍老的妇人拄着拐杖，慢悠悠开了门。
“您好，可以借住一晚吗，我迷路了。”
少女的脸庞白净如玉，姝色尽显，眼瞳蔚蓝似海。
长长的白色睫毛低垂着，像神明降临。
“我可以用珍珠支付房钱。”
“不用。”
老人和蔼地打断，“进来吧，夜里凉。”
老人端来了一碗汤。
“小姑娘来我们镇上做什么，这里可比不得大城市舒服。”
“我来找一个人。”
薇可媂姆捧着热汤，慢吞吞组织语言：“她说我拿着项链找她，她就会帮助我。”
“什么项链？”
薇可媂姆解开颈间的搭扣，将项链递给老人。
“这种珊瑚项链我们这到处都是，”老人摩挲着穿绳的纹理，“小姑娘还记得那个人的样貌吗？”
薇可媂姆回想着。
“红色的衣服，金色的短发，会捕鱼。”
记忆中的女人面容模糊，连声音都有些失真，“她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这样的女人太多了。”
老太太摇着头，在灯下编着捕鱼网：“不过最近大家都休渔，小姑娘可以慢慢找，这段时间就住我家里吧，不着急。”
人鱼不懂得什么欲拒还迎，她点点头。
“嗯，谢谢您。”
————
“既然要保佑和平，我首先得确定哪里有不和平的因素。”景旻就着细小的水流洗漱，清晨的小镇格外安静，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刻静止，“话说潮汐离开海洋，海洋不就像潭死水？”
她呼唤着系统：“这都违反物理学定律了吧。”
系统一板一眼地回答：“这是个高自由度的世界，只要宿主完成任务即可。”
景旻还是好奇:“那这个世界的主角是谁？”
“宿主属于非主线剧情NPC扮演者，只需按规定完成任务。”
“统统，”景旻透过镜子盯着系统，“你好无趣。”
系统不干了:“是你话太多。”
景旻叹了口气。
“好吧。”
穿上外套，起身出门。
“既然自由度高，那我就自己好好探索。”
*
一个人踱步到海边，景旻看向海面。
像一块光滑的大理石板。
她再次召唤系统：“我应该如何使用我的能力？”
系统调出人物属性版面。
“融进海里？”景旻挑挑眉，“听着怪诡异的。”
系统：“这是小世界的设定，请宿主保持尊重。”
景旻笑了起来，举手作投降状：“我的错。”
系统闪了闪，轻轻哼了一声，消失在空间里。
指尖勾开发带，景旻将它缠在腕间，向海里走去。
海水逐渐没过她的脚踝，一路上升，直到鼻尖。
黑色的长发海藻般铺开，水面倒映着她多情的眼。
海浪奔涌。
海水声传来的瞬间，老太太放下了针线，看向窗外。
“涨潮了。”
薇可媂姆微微一愣，她抿抿唇，回应得有些迟钝。
“嗯。”
“涨潮了，你要去看看吗？”老太太重新拿起布料，指尖上下翻飞，精美兔子纹样栩栩如生，“说不定今天会有人出海。”
薇可媂姆抬起眼看向她。
老太太头也不抬。
“去吧孩子，记得回来吃午饭。”
*
姜骐走在街道上，因着海水声陆陆续续有人从家里出来。
人们看见她时微微一愣，年轻的男孩有的羞红了脸。
“你是从首都来的吗？”
一个女孩上前，大眼睛亮晶晶的：“你长得真漂亮。”
她摇摇头。
“不是。”
她接着回答第二个问题，像在套模板。
“谢谢，你也很漂亮。”
短暂的簇拥后大家各自散开，生活回归正常。
小助理看着身边一个又一个路过时偷瞄的人，小小声发表感想：“她们偷偷摸摸的好明显。”
姜骐眨眨眼，继续往前走。
海浪声越来越清晰。
————
“变成浪花的感觉真奇妙。”
景旻把湿发捋向脑后，仰头看向天空，天空明镜如水洗，像神灵的眼睛。
“真漂亮。”
景旻感叹着，收回视线。
眼里撞进一道身影。
她瞪大眼睛。
姜骐看着她。
小助手挥动着小翅膀拼命吐槽：“姐姐，她看起来好笨啊！她真的能推理出后续剧情吗？”
姜骐也很少见到这么直白的眼神，她知道这个角色容貌很惊艳，但这不是对方心率直升180的理由，连潮汐也跟着翻涌：“她好像喜欢女人。”
小助手急得上蹿下跳：“姐姐这连我都算得出来！她要是控制潮汐的能力再强些这会已经海啸了！我们直接进入大结局！”
姜骐反应过来，再次迈出脚。
海浪一阵高过一阵，姜骐推演了一下，选择开口。
“‘潮汐’。”
她喊得人鱼语。
海面逐渐平静。
“‘潮汐’。”
少女抬起眼，湛蓝的眼睛里没有多少情绪，淡淡的，像玻璃。
“‘你回来了’。”
景旻看向眼前的少女，不适时想起那句“花颜月貌，冰肌玉骨”【1】。
少女静静地看着她，冷淡得像个无机质的洋娃娃。
景旻回过了神。
“‘我回来了’。”语言模式切成‘人鱼语’，景旻看着她，诚恳又真挚。
“‘我想有些事我们该重新考量’。”
少女歪了歪头，银白的头发滑落肩膀。
“‘为什么’？”
“‘我受伤了’，”景旻站起来，海水顺着衣摆砸下，“‘我弄丢了一部分自己’。”
海面上泛起涟漪。
薇可媂姆眨眨眼，低头沉思。
“‘等我找回完整的我，我会再次做出决定’。”景旻解下发带，准备缠上她的手腕，“‘这是信物’。”
啪——
红色的发带飘然落地。
景旻看着自己的手，愣在那里。
沉默半晌后，景旻开口。
“‘我的错’。”
她弯下腰，捡起发带塞进了怀里，“‘我忘记了殿下不喜欢发带’。”
薇可媂姆摇摇头：“‘没有不喜欢’。”
沉默片刻，她补充道:“‘对不起’。”
景旻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没关系，没冒犯到殿下就好’。”
风声习习。
薇可媂姆抬起眼望向她，眼神试探。
她像是小动物那般，侧着耳朵用直觉分辨。
“潮汐。”
景旻微微探身，回应得温声细语。
“我在。”
作者有话说第1章 0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