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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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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宁定了定慌乱的心，安慰妇人道：“这病我可以医治，夫人稍安勿躁，待我去找人熬制汤药，夫人只需在此静候我的消息。”
妇人听了穆宁的话，眼中并没有多少喜意，讥讽道：“此处就是医馆，你又要去哪里熬制汤药呢？如果你不能治，实话实说就好，不需要诓骗我。”
穆宁温声解释道：“夫人稍安勿躁，要治你一人的病不难，可如果要同时医治全城的百姓很难，这病拖不得，我必须得有一个万全之策，让全城的百姓都尽快得到救治。”
穆宁不得不赶紧走了，他多耽误一刻钟，可能城中就多一个病人离世。
身后的妇人依然死气沉沉，不相信少年一丝一毫，但穆宁管不了那么多了。
全城的百姓患病，如果仅凭他一人之力，不会使百姓都得到快速有力的救治，恰恰现在病人的时间最为珍贵，他们等不起了。
唯一的解决之法，就是去找一个有着足够人力物力的人寻求帮助，这个人无疑是瑞王了。
他站起，行出医馆大门，站在空荡的街道上，仔细聆听，辨了辨方向，朝着一个不起眼的院落，朗声道：“这位兄台，可否带我去见瑞王殿下，我有可以救治这城中百姓的方法。”
四下里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动静传出，反而他耳边这一点儿细碎的声音也近乎于无了。
穆宁想都想不到，这跟踪者竟如此倔强，并不觉得自己已经暴露了。
穆宁无法，只能走近一些，争取对上跟踪者的方向，以事实告诉这头倔驴，他是真的被发现了。
可是穆宁凝神静听，连一点微末的声音也没有了，显然这位跟踪者藏匿功夫极好，若是一般人，哪怕武功高强，也发现不了他吧，所以他没有轻易现身，唯恐有诈。
穆宁确信他一定就在此间院落，只能继续喊话，“你从城楼处，就一路跟着我，我都晓得的，只是一直没有戳破你罢了，快带我去见瑞王，这城中百姓的性命是耽误不得的。”
少顷，穆宁耳边就传来了砖瓦轻微地响动，如果穆宁不是五感异于常人的话，恐怕也只会把这细碎的声响和风声混为一谈。
这个人脚尖轻点房檐，就轻飘飘地落到了穆宁面前，落地无声，是一个轻功高手。
穆宁面上涌出羡慕和向往的交杂之情，他还没出声说话，他面前的这个黑衣人就已经转身顺着西南的方向快步走了。
穆宁暗暗猜测，这个黑衣人或许是一个哑巴，遂即轻点着竹棍，努力辨认着发出声响的方向，磕磕绊绊地跟上黑衣人的步伐。
黑衣人领着他来到一处甚为普通的宅子前就停步了，他连门都没敲，就直接翻墙进去了，穆宁走得气喘吁吁，但也只能无奈等在门边，心中涌起无限悔恨之情。
他为什么就没有苦练轻功呢？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从小五感过人，感知力强于常人百倍，而练武时又难免磕着碰着，在常人眼里，也许只是普通的疼痛，可在小时候的他眼里，这种疼痛就被放大了百十倍，处于难以忍受的地步。
小时候师兄们又极为宠溺他，不忍看他受苦，便也没有强制性地教授他武功。
穆宁也只是短暂地悔恨一下，自古医毒不分家，他的毒术足以保命，他又为何还要逼自己忍受疼痛去学在他身上没什么大用的武功呢！
他没有等太长时间，就有一个侍卫给他开了门，请他入内。
即使穆宁看不见，却也能感觉出这个侍卫十分威猛，身侧斜挎大刀，在行走间却除了刀与衣服的摩擦声之外，并没有传出与身形相符的沉重脚步声，反而伴随着呼呼的风声，显然是一个练家子。
穆宁边随着侍卫的脚步走边丈量感受着瑞王的宅院，这宅院不知外观为何，可这内里却独有乾坤，弯弯绕绕的九曲回廊，能听到稚鸟在高处的叽喳声，想必远处矗立着阁楼亭台，还能隐隐听见溪水流动的声音，应该是活水，倒是别具一格。
侍卫带着穆宁七拐八绕地走了一炷香，遂步履匆忙地带他到了一个房门前，就停步，立于一侧。
穆宁收了收心，缓了缓神，就慢慢地推开近处的房门，扑面而来的是经年古朴的书香味夹杂着微不可闻的药味。
他鼻翼翁动，再联想到瑞王的心疾，穆宁心中有了大概的成算。
穆宁跨过门槛，转头，往里走去。
虽然他有眼疾，但步履间却很从容，如果忽视他平视前方，暗淡的眼眸以及衣摆上显眼的灰尘的话，看上去与旁人无异。
穆宁估算了大概的距离，缓步前行。
在他面前有一个以玉簪束冠，身穿蟒袍的人坐于案桌前。
此人丰神俊朗，星眉剑目，面容棱角分明，浑身蔓延着一种从尸山尸海中拼杀出的杀伐之气，即使面色苍白，也依然不容小觑。
穆宁被那样一双冷厉深邃的黑眸盯着，心中涌起一种如山林中食草的小动物，被凶猛的丛林之主盯上的惊慌感，他努力平复着转身拔腿就跑的想法，生平第一次觉得他的毒术或许并不足以保命。
如是面前之人想杀他，即使传言中瑞王命不久矣，应该也是易如反掌的。
穆宁垂眸，像是躲避着身前的视线，僵硬着步子走到离案桌前几米远的位置上，直奔主题，“瑞王殿下，我有能治愈全城患病百姓的方法，只要按照我开的方子抓药煎制，再喂给患病的百姓喝下，不出三日，便可痊愈。”
卫曦辰苍白消瘦的手指曲起，轻敲桌面，发出规律地响动，像是在思考，抬头审视地看着这白净稚嫩的少年，半晌回道：“你来历身份不明且年岁尚小，让我如何信你？”
他的声音听上去凌厉慵懒，怕只有像穆宁这样耳力非凡之人，才能听出这铿锵有力的声音下暗藏着微末的气力不足吧。
穆宁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正在被人评估重量是否达标，他只能抬头，凭着感觉直视瑞王的方向，掩藏起他的不安，让自己看上去更有说服力一些。
他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言辞，和盘托出道：“我是无忧谷内的弟子，偶然来此，识得此毒或许与无忧谷有些渊源，恰好我随身携带了可解此毒的药草，可以救治城中百姓。”
他的言辞中有太多的巧合，很难让人相信，可这确实是实话。
他并没有想过对瑞王隐瞒毒的来历，不说瑞王势大，早晚会查出真相，单说在瑞王骇人的视线下，一切谎言都必将无所遁形。他怕一旦他选择隐瞒，失去了瑞王的信任，自己连走出这间屋子都难。
毕竟听他刚才的言语，说他就是下毒之人也不为过。
卫曦辰抬头慢慢地打量穆宁，半晌不语。
穆宁在眼前人凌厉的视线中，更是感觉惶恐不安，就在他想继续为自己辩解时，卫曦辰终于开口了，淡然道：“开药吧。”
瑞王未如他所想那般质疑他，甚至像是接受了他的那番过于巧合的说辞。
穆宁稳了稳心神，他实话实说的决定是正确的，瘟疫的成因，瑞王心里应是早就有数的，但过程竟然这么容易，这是他没想到的。
穆宁不敢再磨叽了，他卸下包袱，从包袱中取出一方锦盒，转身唤来门口的侍卫秦风，告知秦风这锦盒中解忧花的熬制方法，搭配的药材用量以及其它注意事项，着重叮嘱秦风一定要尽快让全城的百姓服药。
待秦风颔首退下后，穆宁强撑出的坚硬外壳悄然消逝。
情感上，他现在也想和秦风一同退下，可理智告诉他，他现在需要向瑞王询问这瘟疫的来源，以此确定到底是何人违背祖训，犯下这滔天的杀孽之罪。
穆宁悄悄地踮了踮脚，稍微缓解一下他的压力，继而佯装冷静地问卫曦辰，“不知瑞王可否将城中百姓患病的缘由告知与我，我也好着手调查。”
卫曦辰看着眼前以为自己有壳的鹌鹑，唇角微勾，“这瘟疫是在嘉靖城外，我军与离国一战时，被离国的士兵感染上的，初时，无人觉得自己得了疫病，打完胜战后，正常返城，一传十，十传百，以至于不少百姓因此遭殃。”
“......离国。”穆·鹌鹑·宁下意识地喃喃道。
看来等此间事了，他还得去离国一趟。
可单凭他一个人，又如何在陌生的离国，寻找到那个混入军中的叛离之人呢？
穆宁顿了顿，面前不就是一个现成的帮手嘛！
他静听了听，没有任何声响，只得接着出声道：“瑞王，现今即使有了解药，可已死的城中百姓是救不回来的。”又迟疑了稍许，“况且，......离国既然有人使毒谋害北辰国百姓，难保下次不故技重施！这次如果不是瑞王决策果断，在第一时间隔绝疫情传播的话，以此疫情的传染速度，怕是整个北辰国都无法幸免。”
卫曦辰抬手撑起下巴，慵懒随意地道：“所以呢？”
“瑞王难道不想找到那个下毒之人为死去的百姓报仇，以绝后患吗？”
“既然这毒来自无忧谷，想必这下毒之人也与无忧谷颇有渊源吧！”卫曦辰暮霭深沉地看着穆宁。
穆宁感受到周围愈渐危险的氛围，急忙解释道：“这个人还未确定就是无忧谷中人，若是确定的话，无忧谷定会清理门户的，不会容许这样阴险恶毒之人留存于世的。”
“这样看来，是你想去会一会这个人了，对吗？”
“是......是的，可是瑞王，咱们有着共同的目的，不是吗？”
“不是。”卫曦辰不紧不慢地说道。
“啊！”穆宁瞪大了溜圆的一双杏眼，愣住了。
“我已经时日无多，再也管不了这北辰国百姓的死活了。”卫曦辰揶揄地盯着穆宁的眉眼，玩味地道。
穆宁听后反而大松一口气，身体微侧，下巴微抬，拿起了架子，“我是无忧谷谷主的关门弟子，我或可医治你。”
“哦，是吗，那就拜托你了。”
听到卫曦辰如此过于流畅的接话，穆宁懵了，总感觉自已上当了，但仔细想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无忧谷，据可考的史料记载，传承已有五百多年，谷中存聚着大量历史悠久的古医书，种植着各种常人无法得见又有着神奇功效的奇珍异草，而且在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中，培养出无数医术卓绝的弟子，传闻可以轻易在鬼门关与阎王抢人。
这些年卫曦辰一直在调用着全部的暗桩隐秘寻找着无忧谷的所在，抓着蛛丝马迹追踪探查，但是遍寻无果。
没想到在他已经放弃希望，精衰力竭之时，竟然有一个自称来自无忧谷的少年主动送上门，真是世事难料，天道无常啊！
穆宁听卫曦辰的声音，虽说不上声如洪钟，但也算沉稳有力，穆宁觉得瑞王的病情兴许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
可当真正诊脉的时候，他才发现卫曦辰真的没有骗他，他的脉搏中已显露出油尽灯枯之相。
多年顽疾，不容易根治，且心肺具损，很难康复，活到现在，全凭卫曦辰内功深厚，在血脉中强作调和，支撑着这幅摇摇欲坠的身子而已。
穆宁着实是始料未及，光是看卫曦辰言语间的云淡风轻，谁又能想到这人做得一手表面功夫呢！
穆宁有些懊悔了。
卫曦辰看着穆宁脸上为难的神色，神色微动，摇了摇头道：“罢了，我的病拖到现在已经是药石罔医的地步了，如果是你师父来了的话，或还可以救上一救。”
穆宁急了，脸上带着不认同的神色，“我确实没有师父的医术好，但我也只是输在经验不足而已，在无忧谷中，除了师父，没人比我医术更高明了。”
卫曦辰面上仍不为所动。
穆宁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接着道：“你这病虽拖时甚久，难以治愈。可这心脉受损、先天顽疾，如果调理得当，如常人一般生活劳作也不是不可能。我们无忧谷内有一温泉，几百年来日夜接受周围名贵药材的滋养，极为珍稀，最适合你这样先天不足、体质虚寒的人了。”
卫曦辰目色微黯，缓缓垂首，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哑然道：“可我能进入无忧谷吗？”
本应杀伐果决之人忽然示弱，如不胜衣一般，十分惹人爱怜。
穆宁呆住了，顾不得姿态了，拍着胸脯保证，“能，如果我带你去的话，就可以进入。”
卫曦辰仍低着头，轻叹道：“可我怕是活不到进无忧谷的时候了。”
穆宁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感受出眼前人的脆弱，不由自主地打包票道：“有我在，没问题的，我会在这一路上为你调养，你这身子虽然破败，可我的医术也不是吹的。”
听到这，卫曦辰抬头了，他面上没有一丝穆宁想象中的悲不自胜，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轻佻道：“那就多谢你了。”
“你、你、你......你骗我。”穆宁听到尾音上挑，犹带笑意的致谢，简直难以置信。
这个世道竟还有人示弱欺骗一个瞎子，他还是人吗？
“我骗你什么了？我不就是快死了吗？”卫曦辰满脸逗弄之意。
“你是快死了，可你、你......”穆宁气得直跺脚，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脸都憋红了。
卫曦辰双手撑着下巴，笑看着穆宁，像一只悠闲的猛兽，轻轻拨弄着身下没有反抗之力的小猎物，以此取乐。
站在门外的秦风，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控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这少年也太好骗了一些。
他也只能暗暗为穆宁祈祷，希望王爷可以给少年留一条底裤！
穆宁被气得火冒三丈。
他怎么就说到这份上了呢？把自己的老底都抖了出来。
最后，他不仅要帮瑞王除去一个心头大患，他还要医治瑞王这沉疴已久的病，他图什么呢？
这无忧谷外的人果然阴险狡诈！
光抓兔子不撒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