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杂记》归来煮白石

1、悟兰因

　　我叫云我，不是姓云名我，我没有姓，云我就是我的名。捡我的师父说，有了姓，就要认祖归宗，祖宗不能随便认。等我大了，自己认个富贵的祖宗。这是很没有道理的，但没关系，我师父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总之，我就这样，云我，云我，叫着长到了十六岁。
　　我住的山叫无名山，山上住着的，除了我，师父，师兄，便只有满山乱跑的野鸡和野兔。哦，师兄，我师兄姓霁名明，是我们无名山上最拿得出手的人物。按我师父的酸话说便是，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这样的神仙人物，还是我们师徒三人中做饭最好吃的。在师父的生米饭快把我噎死时，是师兄拯救了我。最喜欢师兄了。
　　师兄什么都很好，只有武功稀松平常。师父说是他根骨不行，没关系，我根骨很行，我保护师兄，像月亮一样的师兄。
　　山中岁月不知长，我总觉得这样的日子还能让我厮混好久，以致变故发生时，我措不及防。
　　当那群侍卫上山，说圣上病危，请太子回宫时，师父的眉头皱得很紧。当我说要和师兄一起下山，保护师兄时师父的眉头皱得更紧。但他还是妥协了，还给我一把剑，“此剑名鸿雪”有外人在，师父讲话文绉绉的。我得了宝剑，高兴得直点头。已经入秋了，师父还穿着夏衫，显得有些单薄。最后师父又叮嘱了一句，“京城风雪大，别忘了回家。”师兄的脸色好像有点奇怪，但我忙着看宝剑，也没在意。
　　一上路，我就后悔了。先走的陆路，我从没骑过这么久的马，磨得我大腿根生疼。又改走水道，一上船，我就开始晕了，吐得昏天黑地。我面色苍白，趴在床沿，感觉就剩半条命了。照顾我的是个叫聆儿的小姑娘，我也不好意思一直让一个小姑娘忙这忙那的，就让她出去，自己在床上趴着。在这一刻，我无比想念无名山上软软的被褥。还有师兄，放在之前，师兄现在肯定在照顾我。现在师兄变得好忙，一天都见不了几面。我摸着鸿雪剑柄上的篆文，陷入了难得的惆怅。
　　有人敲了敲隔门，我有气无力地喊了声进。是师兄。师兄现在不穿白衣了，他穿着雅青绸衫，戴着玉佩，让我有点陌生。师兄以前也不佩玉的。师兄似乎有些生气，“怎么没人照顾你？”“有的，有的。是我让她出去了。”，我唯恐姑娘家被冤枉了，答的特别快。默了默，可怜巴巴地喊了声师兄。我觉得我好惨啊，下山这么久，还没见识过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人先倒下了。师兄摸了摸我的头，安慰我，“再坐三日船，以后你都同我待在一处。”
　　于是，我从在床边可怜巴巴地趴着，变成在师兄身边的榻上可怜巴巴地趴着。师兄要么在看书，要么在同一些我不认识的人谈事。我就这样渐渐睡过去。
　　终于熬过三日，上岸了。师兄和我坐在一辆马车上，师兄在看书，我在睡觉。这本是平静而充实的一个赶路的下午，如果没有那支冷箭的话。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血腥味冲得我头又想晕。但我拿剑的手还是很稳，师傅教过我的，无论什么时候剑都要拿稳。鬼使神差地，我朝师兄看了一眼。他被守卫围着，面庞遮了大半，眼睛里是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师兄真的变了，他现在很像太子殿下。
　　这样的截杀又经历了两次，师兄在我的保护下安然无恙。明日就要到京城，我却有些睡不着。月华如水，我拨弄着鸿雪剑的穗子，想师兄。下山这么久，我到底明白了些事理。我似乎不该再喊师兄了。可太子殿下这四个字让我觉得离师兄好远。我总觉得有什么要消散了，可我并不能抓住它，我真的有点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