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同辉》月陵

7、第 7 章

　　七、

　　天将明时，镜天阁的人手已在调动之中。
　　柳沧海自断退路，将所有可用之人全部外派，仗着前些时日已转移重要物资于江南画院，决定全面开启镜天阁大阵，放给谪仙岛做饵，以求拖住他们的有生力量，为蜃龙岛一事争取空间。
　　柳星闻抱剑立在一旁，看着进进出出的人。
　　“你便如我们先前商定的，带着你之前用惯的人，一起去蜃龙岛。记住，万一谪仙岛也发现了你们，不要蛮斗，一切以破除镇塔为要。”柳沧海最后叮嘱他一次，才有些不习惯地揽过他的肩膀。“我都不记得上次抱你是什么时候了。此间事若成，我们一同去游历中原，寻先祖之地。”
　　柳星闻沉默地点点头，在父亲的目送中离开镜天阁。

　　东海的苍龙水脉，对镜天阁到底意味着什么？
　　柳星闻站在船头，朝阳自他身后缓缓浮出水面。他听父亲提起过，当年与夏长淮在东海一战，以天为盘星为子，弈过一局，却败于半子，只能依约远避东海，不再踏足中原。如今棋盘尚在，弈棋之人闭门不出，天落苍龙第七子，正是天亦助他重返中原，助镜天阁再度入世——
　　当真是天意，也助他找到了解决三绝剑之法。只要泯灭了三绝剑心魔，自己定能堂堂正正与赵思青公平一战，拿回自己的星剑十九式。
　　海上阴云逐渐聚拢，西铮自后舱走过来，“少阁主，这片的天气可能会有大雨，我们还要再做遮掩么？”
　　柳星闻抬头，隐隐似能听到雷声。“十月里的雷声可不多见。以防万一，还是请墨先生照原计划行事，””他想了想，又问，“可有探到蜃龙岛的方位附近是否有外人？”
　　“暂无。”
　　船行海上，原本暗沉欲雨的天气又突然放晴。
　　“这般天象，当真古怪。”墨先生站在柳星闻身后，“我已按大致方位布置了石火，只待蜃龙现世，将石火引至岛上。”
　　柳星闻又问：“东钧可有消息？”
　　西铮摇头。“还没有，昨日安排他偷偷上岛后就没联系了。”
　　天色又渐渐暗下来，柳星闻抬头，正纳闷怎么今日海上风雨不同常理，却见日头似被啃食般慢慢黑了下去。“日蚀！”
　　空中划过几道明亮着火的流星。
　　“天星摇落……”柳星闻想起父亲曾与他讲解的星象，“蜃龙将出！快，放出小舟，四处探寻！”

　　方承意与赵思青是在日蚀全暗的时候登上了海中突现的小岛。
　　二人仗着精湛的内力，于夜色中精准辨别了岛上镇塔，正仔细探查之际，突觉背后风声乍起，二人分开，便见西铮与南问雪分立两侧。
　　“竟能引得明昭侯大驾光临，倒是我镜天阁有失远迎了。”南问雪笑道。
　　“此时迎我，也不算晚。”方承意也笑着答道。
　　西铮并未作声，径直攻向赵思青，南问雪见状也与方承意捉对斗在一起，一时无人顾及已飞至塔侧石柱上的墨先生。
　　墨笔挥毫之际，空中墨点纷纷而下，赵思青察觉其中端倪，对方承意道：“不是墨汁。”
　　方承意皱眉。“是那些遭劫的石火！”
　　西铮和南问雪趁机摆脱二人，一同跃至四方镇柱之上。
　　方承意待要追上去，却被赵思青拦下。背后一人出声道：“当年与赵掌门一战后，某辗转反侧数载，终又悟得黑白阴阳之剑道。君可愿再应一战，以证我之剑心？”
　　赵思青回身，便见一长身玉立之青年，手持宝剑，站在十步之外看着他——依稀还带着少年时的倨傲，却又不再那般张扬。
　　柳星闻也打量着对方——三绝剑已完全封印，赵思青也无需时时闭关，又因镜天阁之事频频与他人来往，故而已换上了龙吟掌门服制，虽不似过往的灰衣人那般潇洒淡然，却又添了一分沉稳。
　　“那么，你是以追道，还是柳星闻的身份，向我挑战？”赵思青问道。
　　柳星闻一愣。“有何区别？”
　　赵思青手中枯木垂下。“若是追道，我不会再战；若是柳星闻，龙吟与镜天阁必有一战！”
　　柳星闻叹了口气，抬头示意塔上的石火，“既如此，我只好借此岛之力，为谪仙岛送上大礼。”
　　方承意突然出声道：“你可知，毁掉这座岛，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后果？”柳星闻轻笑，“与我何干？”
　　赵思青举起手中枯木。“蜃龙岛为苍龙水脉之心宿，下有火口，若岛崩，火浆喷发，水脉倒灌，东海六岛，俱将遭逢灭顶之灾。”他盯着柳星闻的眼睛，认真劝道，“你若此时收手，带他们离开，谪仙岛可翻过此节。”
　　柳星闻不答话，只缓缓抽出手中剑。“素闻赵掌门封剑许久，不知如今剑法如何？”

　　东海之上，日蚀逐渐结束，新的阴云又笼罩而来。
　　柳星闻与赵思青拼了两剑，转身跃至镇塔塔尖，在赵思青手中枯木刺来之际，大开空门，逼的赵思青突然停手——“何故？”
　　“有一点琐事，希望能与赵掌门密谈。”柳星闻笑笑，将抵在胸前的枯木拨开。“赵掌门想来已知道，三绝剑之心魔，不会因时间流逝而衰败——因为持有三绝剑之人，总难免有欲望。或称霸，或复仇，不一而终，心魔源源不断攫取力量，难以消亡。”
　　赵思青眼中闪过诧异。“你想如何？”
　　“就在我们脚下，就有解决之法。”柳星闻轻声道，“无锋门曾言，以天雷地火重锻，可使心魔消散，令神兵耀世。”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赵思青摇头道，“心魔是持剑人的心魔，神兵只是放大了人的偏执，只要持剑之人有私欲，心魔便不会因任何外力断绝。”
　　“既然你我各执己见，为何不试上一试？”柳星闻环顾四周，方承意已与西铮和南问雪打作一团，墨先生掌控着石火逐渐铺上了塔身，“若能成，可为你永绝后患，何乐不为？”
　　“若真叫你成了，东海万千生灵都将为我剑心蒙尘，才是真的后患无穷。”赵思青一剑刺来，将柳星闻赶下塔尖。
　　柳星闻不以为意，抬手将火石扔了过去——竟还是要强行破坏镇塔。
　　火光乍起之时，赵思青剑中青龙亦出鞘，牢牢护住了镇塔。
　　方承意被眼前变故分心，一时不查，竟叫那二人也扔出了火石。一时间镇塔之上火光冲天，石火沾染火苗便烧灼起来，长久不绝。
　　此时墨先生大阵已成，石火如高悬利剑，直指镇塔。
　　见赵思青无暇分心，方承意踩着塔身燃火冲至塔顶，一举以内力震碎了石火之剑，大阵反噬之力逼的他倒退一步，突然听到空中传来碎裂之声，几人抬头望去，竟是镜天阁那处海市蜃楼的幻象正在逐渐崩塌。
　　“少阁主，情况有变，我们快走！”墨先生顾不得弥补他的大阵，急忙跃到小舟之上。南问雪与西铮也跳上船，柳星闻却道，“你们且回去，我待此间事了。”
　　那三人顾不得柳星闻，急急驶向镜天阁。
　　方承意居高临下，不无嘲讽道：“看来镜天阁的少阁主，也并不怎么得下属的忠心。”
　　柳星闻顾不得与他呛声，只盯着赵思青，既盼着他能收手，又盼着他再撑一撑，看看心魔是否会发作——
　　赵思青到底没有恢复好，待镇塔火势渐小，空中大雨落下之时，缓缓收了势——隐隐一丝黑气盘踞于他眉间。
　　柳星闻不由皱眉。内伤未愈，心魔扰神，却还要做这般无用之事耗费心神。待赵思青看向他时，又故作轻松地收起剑，“我与赵掌门道不同，今日不趁人之危，改日定当登门拜会。”他拱了拱手，跃下镇柱，乘着小船离开了。
　　方承意知晓赵思青多半受了内伤，一路并未多话，二人回到登岛的小船前，刚要上船，突听到塔顶传来爆裂之声——
　　却是柳星闻去而复返，以雷火弹破开塔顶，直冲了下去！
　　赵思青心惊之下，大喊出声。“柳星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