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昉》绮纨寻樗

18、三日现（七）

　　玄洛宗的徐红今是个远近闻名的“狗不理”。大有古人“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之姿。

　　寇亭原颇不满意地走在通向玄洛宗的路上，明面上叔父说是让他与徐红今一同修炼为问羽大会做准备。

　　可实际上，徐红今根本不会参加这次大会。本次比试，为了公平起见，凌帝特意提出了不允许国师与徐红今二人参与比试的要求。

　　至于为何非要将他们二人“绑”在一起，寇亭原不得而知。叔父只说，要他多向徐家公子请教切磋...

　　不情不愿间，寇亭原已然停在了玄洛宗的山门前。
　　宗门建在山顶，四周群峰环绕，山腰间云雾状如白绸，飘飘然如临世外仙境...在此之前，这般如画的场景，确实是他在百晓阁中难以幻想出来的。

　　一时晃神，寇亭原竟连身旁何时站出的人都未曾发现。
　　来的是一位约莫七八岁的稚童，白嫩的脸上笑意更甚，他道：“这位师兄，请问你找谁啊？”

　　闻言，寇亭原一怔，旋即笑道：“小师弟，我来找你们大师兄徐茫。他...此刻在山上吗？”
　　“在、在的。”小师弟挠了挠头，“不过大师兄这个时间正在闭关，而且大师兄不喜欢...”

　　寇亭原一时口快：“哎呀，管他喜不喜欢呢。”
　　“哦...啊？”小师弟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位师兄你...”

　　“啊？没有，”意识到不对，寇亭原忙笑道：“我的意思是，我呢，是百晓阁派来的。”
　　寇亭原拍了拍小师弟的肩头，“我们阁主与你们宗主已经商量好了，我来这向你们大师兄请教一些有关于修炼上的问题嘛，他不喜欢也没办法啊，你说是不是？”

　　“这样啊，”小师弟思考了一会儿，“那倒也是，如果是宗主做出的决定，大师兄是一定不会违背的。”
　　“这么听话吗？”寇亭原喃喃自语，旋即跟着那小师弟上了山。

　　踏上十几级台阶后，寇亭原的目光便不自觉地被一缕缕耀眼的光芒所吸引。
　　“小师弟，”他突然开口叫住老实走在前面的小师弟，“这是什么河？为什么我刚才一路走来竟都未曾发现？”

　　“回师兄，这是凌河。”
　　“凌河？”
　　“嗯。凌河是我宗的守护河，这河平时就这样，若隐若现的。若是以后师兄与它有缘分的话，它可能会朝你小小调皮一下呢！”
　　“嗯？调皮？怎么个调皮法？”
　　“就是...啊！就是这样！”

　　一旁的小师弟突然尖叫起来，寇亭原防备不及，竟被那凌河水滋了一身。
　　小师弟讪讪道：“师兄...凌河看人有缘便会滋水...师兄，你还好吧？”

　　寇亭原莫名成了落汤鸡，心里一阵五味杂陈，良久，他拧了拧湿透的衣衫，强笑道：“这难道不叫泼吗？”
　　小师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忙道：“师兄别急，马上就要到山顶了，等一到我便去为你寻一件干净的衣物来。”

　　寇亭原抬头看了看仍有数百级的台阶，低头叹了口气，道：“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小师弟怔怔地点了个头，没再说话只是一直埋头向前。

　　寇亭原见状，笑道：“喂，小师弟，我没事，你看我衣服都快干了，真的没事，你不用自责的。”
　　“师兄...”小师弟心里莫名感动，思考了一会儿又道：“其实...山腰那团云雾...”

　　话音未落，小师弟的身后便传来一阵呜咽的声音。他急忙转过身，却见寇亭原已然被云雾“缠”上。
　　一团雪白的人形“蚕茧”立在山腰，独独露出寇亭原的一双眼睛。他满眼都是疑惑与不可思议，万般言语在此刻也只有“呜呜呜”。

　　“师、师兄...”小师弟又挠了挠头，道：“不好意思啊师兄，我又说慢了一步，山麓有河，山腰有雾...都有些好、好客。”
　　寇亭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这样下去，自己是否有事倒还有待观察，但这个小师弟的头皮一定会被自己挠秃的！

　　小师弟见状也慌了，现在四下无人，自己灵力低微，实在帮不了这位可怜的师兄。
　　寇亭原似乎也看出了小师弟的难处，正欲自行破除“白茧”时，一道蓝光落下，恰好将那“白茧”劈开。

　　寇亭原如释重负，艰难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刚刚那“茧”缠的不好。
　　“大、大师兄...”一旁的小师弟声音突然颤了起来。

　　寇亭原闻声抬头，便见一白衣男子就站在不远处。那蓝光便是出自他之手。
　　“多谢。”寇亭原认出了徐红今，虽然感谢他救了自己，但之前的事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难为情。

　　“既然来了，寇公子还是快些入主殿吧。”徐红今全程没看寇亭原一眼，除了转身时瞟了眼在一旁的小师弟，并道：“你无事要做？还不赶快上山。”

　　小师弟闻言频频点头，寇亭原见状，却是怜惜这苦命的孩子，早早就遭了徐红今的道,不敢言就算了，还不敢怒...
　　“徐茫！”寇亭原突然冲他喊道。

　　闻言，徐红今终于转身看了他一眼，“何事？”
　　“无事。”寇亭原微微一怔，“我只是想问，前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了吧？”

　　“没有。”徐红今转过身继续走，“跟紧我，你第一次来，它们觉得你新奇也在情理之中。”
　　“新奇？”寇亭原眉头一蹙，“这算什么？撒尿认主人吗？”

　　此话一出，徐红今突然停下。
　　寇亭原一怔，差点撞上他的后背。他干咳了两声，不用看也知道，徐红今大概是嫌弃他说话粗鄙。

　　“抱歉啊，”寇亭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实在找不到什么好听的话了，毕竟这种情况下，我还算是不错的了对吧？”
　　徐红今扭头看了眼寇亭原，没说话继续前行。

　　寇亭原看着，总觉得这个姓徐的刚刚瞪了自己一眼。不过有他在之后，上山的危险确实少了许多。
　　大概是他不招人喜欢，连那些山山水水都不愿搭理他。

　　不知过了多久，寇亭原终于安全达到山顶。除了面前摆着偌大的练武场，四周便是一些屋舍殿宇。
　　此山之大，着实令人惊讶。

　　主山连着五座侧峰，像一叶遮天的红枫。
　　此时再俯下身朝山下望去，大有“一览众山小”之感。

　　“那里。”徐红今朝东方一座山峰指去，“不落峰，我居住的地方。”
　　“呃...”寇亭原眉边一挑，“所以...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闻言，徐红今沉默了。
　　“这位师兄，你既是来请教大师兄问题的，自然是要住在大师兄的主峰里的啊！”一旁的小师弟忍不住提醒道。

　　“没人告诉我啊？哎呦！你怎么还在这里？”寇亭原被小师弟吓了一跳，刚才明明见他已经先行离开了。他扫了一眼徐红今铁青的脸，讪讪道：“是、是这样啊，那不好意思了刚才，一时口快一时口快。”
　　“师兄你也没问啊？”小师弟委屈道。
　　“我...”

　　见二人在一侧旁若无人地说话，徐红今莫名一阵烦躁，冷冷道：“说够了吗？”
　　此话一出，二人立即停止了交谈。

　　徐红今道：“说够了的话，还请寇公子随在下去一趟主殿，宗主要见一见你。至于你...练功时间不好好练功，自去训堂领罚！”

　　“啊？”小师弟的脸突然垮了起来，“是...大师兄，我这就去...”
　　见小师弟失落的背影，寇亭原忍不住咂舌，“他不过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你至于如此小题大做吗？”

　　“寇公子以为...”徐红今转过身，慢慢靠近寇亭原，“在下应该如何管教宗门弟子？”
　　“我...”寇亭原顿感不妙，心道：“这家伙...干嘛靠这么近？”

　　“徐公子若觉此举可行，”寇亭原避开视线，向前走了几步，“我无话可说。”
　　“走吧。”闻言，徐红今嘴角一扯，似有一声冷哼传入寇亭原耳中，待他看向徐红今时，只见他又恢复成“狗不理”的表情。

　　寇亭原撇撇嘴，老实地跟在他后面进了主殿。
　　大殿的上位端坐着一位中年男人，白衣飘飘，金色剑纹装饰在衣领、袖口甚至是衣摆周围格外显眼。

　　寇亭原看着，虽说此人上了年岁，不过单看气质仪态也是极好的。
　　正想着，便听一旁的徐红今拱手说道：“宗主，百晓阁少阁主已经带到。”

　　闻言，寇亭原抬头望去，正巧看到那个中年男人正在注视着自己。他笑道：“晚辈百晓阁寇济，见过徐宗主，徐宗主好！”
　　“哈哈哈...”徐晚来突然大笑，“寇小侄不必客气，此番前来学习，有任何问题都可向红今询问，他自当知无不言。”

　　“那便多谢徐宗主了。”寇亭原看他笑容可掬的模样，倒是全然不像他这个不给别人一点好脸色的儿子一样。
　　也不知道徐红今此刻在想什么，寇亭原偷瞄过去，只见他一直低着头，不看自己也就算了，就连自己父亲也视若无睹...

　　活像一个只知道接受安排服从命令的木偶...

　　直到二人出了主殿，寇亭原才察觉到徐红今偷偷散出一口气，稍微轻松了些。
　　“你...”寇亭原小心翼翼道：“很辛苦吗？”

　　闻言，徐红今一怔，“没有。”
　　“诶！”

　　见徐红今要转身离开，鬼使神差之下，寇亭原下意识地拉住了徐红今的手腕。
　　一时之间，二人都怔在原地。直到寇亭原看到徐红今逐渐红透的耳朵才清醒过来。

　　他急忙松开手，道：“抱歉，是我唐突了...我只是觉得你...”
　　“无妨！”徐红今抢过他的话，“寇公子若觉得实在无聊，大可在我宗门游走观赏一番。至于其它，寇公子无须记挂在心。”

　　说罢，徐红今扬长而去。寇亭原停在原地，呆看着徐红今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道：“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没办法，既然主人家都这么说了，那他这个客人可是万万不能辜负人家一番美意的！

　　“阿嚏！阿嚏！”
　　正逛着，寇亭原冷不丁地打了两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头，道：“谁骂我？哎...打喷嚏都讨不到好。好歹打一个啊，这样我还能说是有人在想我。也不知道贺卿那小子怎么回事，都不来送我一下...等我出去的，一定好好找他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