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诅咒的勇者》咸鱼烤熊掌

5、第2纪元（二）

　　二十年并没有让这个世界发生太大的变化，达蒙悠闲地漫步在阿瓦洛克的闹市中，得出结论。

　　露珠一只手拽着达蒙的衣角，另一只手紧紧揪着衣领，防止拥挤的人群蹭掉他的兜帽。达蒙告诫过他，如果想要跟着他出门，那么必须遮好他的长耳朵。

　　一家小摊吸引了达蒙的注意力，他停下脚步，紧随的露珠慢了一拍，直直地撞上达蒙的后背。

　　“冰系法师手搓甜筒，纯天然无添加！”年轻的摊主一边吆喝一边展示他的手搓技术。
　　源源不断的雪白颗粒从他的法杖顶端冒出，落入奶黄色的蛋卷中，堆成一座小山，脆弱的蛋筒承受不住小雪山的重量，在摊主手中分崩离析，粘稠的白色洒满了摊主全身。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声，摊主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扯了块抹布擦拭一片狼藉。

　　达蒙的眉梢微微上扬，这一路上他看见了好几个这样的小摊，打着法师的幌子，用法杖形状的迷你制冰器，来吸引行人的目光。

　　这个世界上能使用魔法的人类并不多，敢自称法师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只有加入法师协会，度过学徒时期，并通过考核后，才能得到法师的头衔。

　　而这位摊主手中的，是一把真正的法杖。

　　“来两个甜筒。”达蒙掏出十枚铜币，摆在摊主面前。

　　见有生意上门，摊主立马甩开抹布，扭头对客人摆出营业微笑，却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僵住，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达蒙微笑道：“怎么了？”。摊主的反应，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想。

　　摊主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接过达蒙的铜币：“抱歉抱歉，我手抽筋了。”

　　“抽筋”的他稳稳地举起一个蛋筒，将法杖的顶端对准内部，目光却从法杖一端偷偷移到了客人身上。
　　摊主偷偷打量着达蒙，一不小心，二人的视线交汇，他瞳孔紧缩，控制法杖的手微微一抖，恰好拉出一个漂亮的雪顶。

　　完美的甜筒，摊主将甜筒递给达蒙，尝试为自己偷看的行为进行辩解：“有人说过您和那位勇者长得很像吗？”

　　达蒙把甜筒送入露珠手中，露珠小心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瞪大双眼，浓郁的奶香味让他的嘴角止不住上扬。

　　“没有人说过呢。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几次机会走出这个城市，又怎么会知道勇者长什么样子呢？”达蒙平静地回应道。

　　这也是他毫无遮拦，大摇大摆走在街上的原因。
　　这个世界上没有普遍的留影技术，画像只存在于贵族们的宅邸之中。平民们了解勇者的方式也大多通过口口相传。更何况雕像没有色彩，失真严重，人也会被衣着所塑造，这样一来，就算见过达蒙的雕像，也不一定认得出现在的他。

　　而这位摊主能一眼认出他，可疑到了极点。

　　“啊……也是哦。”摊主喃喃道，一边拿起蛋筒，制作第二个甜筒。

　　达蒙的嘴角微微上扬，他有一个计划。
　　“骗你的，你说的对，有很多人说过我长得像勇者。”

　　被认可的摊主有些激动：“对吧！我就说很像！”，随着他的抖动，甜筒的雪顶溢出了一圈，略微外翻。

　　“所以你知道怎么去达蒙城吗？”

　　“啊？”法杖顶端突然喷出一大坨冰凉的奶油，溅满了摊主支撑蛋筒的左手，幸好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及时收住，才没有重复刚刚的惨状。
　　“对不起！我给您重新做一个。”

　　达蒙从他手上拿走这个看起来有些潦草的甜筒，安慰他道：“没事，这个就可以。”
　　“所以，你知道怎么去达蒙城吗？”他再次重复，语气温和，紧紧盯着摊主蓝色的双眸，明明没有丝毫的侵略性，对面的摊主却感受到威压存在。

　　摊主萨洛蒙突然觉得，今天出摊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位客人好恐怖，一定是因为长得太像那位勇者了。

　　黏糊糊的奶油洒在他左手上，萨洛蒙举着左手，奶油从手掌滴向鞋尖，他不敢动，因为那位客人盯着他的双眼，像是要把他洞穿。

　　他没想到，除了他的导师外，竟然还有人也想着越过封锁，去往北方。

　　达蒙城，以及整个锯齿高地，在15年前单方面宣布独立后，一直全境封锁到今天，根本没人进得去啊。

　　见他呆愣在这里，达蒙的视线移到了潦草的甜筒之上，浅浅尝了一小口，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这是放过他了吗？萨洛蒙松了一口气，在他晃动手腕，奶油从指缝中滑落之时，客人恶魔般的低语再次传入他的耳朵里：“那我要不要举报你非法贩卖魔法造物呢？”
　　那口气又噎了回去，果然，今天不是一个适合出摊的日子。

　　达蒙又舔了一口甜筒，沁凉的甜蜜从舌尖融化。

　　穿过这条街，再往左边直走，街道的尽头便是阿瓦洛克列车站，他今天准备去列车站看看情况。

　　在他还是公爵的时候，由风魔法驱动的魔晶列车早已大范围投入使用，承载着一箱箱魔晶矿，驰骋于阿尔顿王国的各个角落。

　　他并不知道锯齿高地被封锁的消息，只是今天恰好遇到了这样一位毫无遮掩的法师，不如改变一下计划。法师们总有些独特的门路，如果能弄到一块飞毯，最好不过了。

　　他瞟向享受甜筒的露珠，这只小精灵是个麻烦，搭乘列车的话，还要防止这只小精灵顺着他的味道溜上列车。

　　萨洛蒙沉默了，这人能分辨出他的魔法，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他甚至怀疑这位客人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用易容魔法换上勇者的脸。

　　他又偷瞄了一眼对面的人，那人额前的黑发垂落，微微遮盖住黝黑深邃的眼眸，发丝微卷，拂过眼角，更显得他那双略狭长的黑眸神秘莫测，说不出是阴郁还是淡然。

　　嗯，这一点还是可以理解的，那位勇者确实生了一副好面孔。

　　他也调查过，这城里的执法者没一个会魔法，塔里会魔法的都宅着不出门，出门也是用飞的，脚不落地，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而且塔那边与贵族的私人领地相邻，被设下屏障，住在那儿的人可没有闲情雅致天天来平民街区闲逛。

　　他以为这样已经足够安全了，只不过世界上总是有各种意外发生。

　　至于为什么卖甜筒，是为了他的课题，但那个课题根本没有通过塔内的伦理审查，要是被举报，执法者顺着查下去的话……
　　想到这，他额前冒出冷汗，不敢想象那几个老法师会怎么惩罚他。

　　达蒙两三口吃完了整个甜筒，嘴唇被冻得有些发红，他舔了舔唇边残留的奶油。

　　萨洛蒙在短短几十秒内下定决心，做出了选择。

　　今天这甜筒是卖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要怎么去达蒙城，不过问题是可以转移的，而他恰好有个天天研究怎么溜进锯齿高地的导师。

　　“我确实有办法。”年轻的摊主鼓起勇气与达蒙四目相对，“但您得发誓，不得向任何人举报我。”

　　“好，我发誓。”达蒙将手放在胸前，摆出祈祷的姿势，朗诵誓词，向创世女神起誓。

　　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那么多摊位却唯独避开了这家甜筒小摊，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力量隔开了他们与摊位，所有人神色如常，并没有意识到脚步的偏移。

　　随着誓词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萨洛蒙彻底安心。

　　“您稍等一下。”清澈的水柱从萨洛蒙的法杖顶部喷出，洗刷掉他身上的所有黏腻，随后拉下摊位上的麻布，遮盖住整个甜筒小摊，除了手中的法杖，没有什么可带走的。

　　萨洛蒙与达蒙并肩而行，露珠紧贴着达蒙，勉强跟上二人的步伐。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闹市，绕进住宅区围成的小巷内，一面灰白色的石墙伫立在小巷尽头，堵住三人的去路。

　　墙体斑驳，萨洛蒙从怀里掏出一只手套戴上。
　　他轻抚墙体，细碎的石屑缓缓剥落，簌簌作响，石屑脱落的地方逐渐连成一个纹路复杂的法阵，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通体银光的六芒星徽章，嵌在法阵中央的凹槽内，法阵散发出微弱的荧光，一个呼吸的瞬间便暗淡下来。

　　然后他摘下手套，将掌心贴合于法阵中，坚硬的石墙像水流一样，吞没他整个手掌，法阵成功运行。

　　萨洛蒙抽出被吞没的右手，回头，视线停留在露珠身上，思考片刻，对达蒙说：“您可以跟我进来，但您的随从只能止步于此，在此处等您归来。”

　　露珠埋下头，更加靠近达蒙，整个人黏在达蒙身上。达蒙感受到衣角被攥紧，低头刚好对上露珠玫瑰色的赤眸，里面水雾弥漫，恰如花瓣上的露珠。

　　他温柔地抚摸着半精灵的头顶，不料指尖勾住帽檐的边缘，精灵的尖耳从兜帽缝隙中蹦出，尾部泛着红晕。

　　突然，一双手猛地搭在露珠肩上，露珠发出一阵惊呼，下意识想要躲在达蒙身后，但他太过瘦弱，根本挣脱不出来。

　　萨洛蒙蹲在地上，双手搁于露珠的肩畔，“天呐！是一只半精灵！”他不禁在心中发出惊叹，一只手从露珠的肩部上攀，捏住他的耳尖。

　　露珠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他双眼紧闭，仿佛这样就能化解恐惧。

　　达蒙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这位法师没有任何恶意，他本来不放心把露珠一个人留在这里，但现在看来，事情还有转机。

　　“走走走！”萨洛蒙跨出一大步，也没顾达蒙有没有跟上，直接拽着露珠冲进法阵中去。

　　法阵只能进行短距离传送，达蒙猜测这个法阵的另一端大概是当地的法师塔。

　　他不慌不忙地踏入法阵，一阵眩光闪过，眼前的一切仿佛被撕碎，但很快，那些碎片像拼图一样，迅速组装在一起，融合成为新的场景。

　　一位面容有些沧桑的女性端坐在书桌前方，眼眸微阖，手里攥着一份文件，视线淡然地扫过突然闯入的三人。

　　她无视达蒙和露珠，径直走向萨洛蒙身前。
　　“啪！”文件被狠狠摔在萨洛蒙脸上，随后散落在地。萨洛蒙松开露珠，恐惧地往后爬，双手无助地乱抓，满地的纸张被他抓揉得一团糟。

　　那位女士缓缓逼近，黑色高跟叩击木地板，明明是轻柔的“嗒嗒”声，每一声却刺透着萨洛蒙的耳膜。

　　女士捡起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居高临下地瞪着萨洛蒙，不怒自威。这张纸明显是论文的封面，用粗体大字写着《胃酸的魔力分解机制：冰系魔法对无魔力人类的胃部影响》。

　　“数据从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