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府当执判》过酒

68、第 68 章

　　“人啊，年轻时候总信誓旦旦说，这人间再也不来了。老了老了，又有这许多不甘和遗憾，贪念那酸苦中的回甘，总认为再来一次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就这么想着想着，又踏上了轮回路。周而复始。你说他忘了其中的酸苦？不，他记得清清楚楚。”饶孟婆一边搅着孟婆汤，一边道。

　　今日的鬼门关依旧热闹，荣华逛了一圈，几乎走到边缘才找到一条暂时没有鬼差阴魂经过的奈何桥。过了奈何桥便是大同小异的孟婆庄。

　　在一众老态龙钟，摇摇欲坠的孟婆堆里，饶孟婆年过花甲的年纪实在很年轻。

　　“要不怎么说人生是一场豪赌。”荣华翻看着来往记录，确认无误后在页面签下署名。

　　今日秦乾被往生殿柏灵叫了去，所以只有荣华一人巡视。

　　西部鬼差管理编制配齐后，出错的事情越来越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让执判省了不少功夫。

　　检查完后，荣华从袖口中掏出一小袋白蜡珍珠丸放桌上，“个人有个人的命运，饶孟婆也不必伤春悲秋，最近西部又排了几出戏，有空可以约上几个好友去看看。”

　　“还是荣华会疼人。”说罢，顺势从沸腾的锅里舀了一碗汤递给她，一脸关切，“来，解解渴。这天气越发干燥，小姑娘家家要记得补水。你可能不知道，这孟婆汤可是滋补的好东西。”

　　荣华敬谢不敏，嘴上卖乖，“姑娘家家的我啊，自从踏入地府当了执判就没想过情爱之事。即不以色侍人，又何必过分在意皮囊。糙点还能显得我为工作鞠躬尽瘁了。”

　　饶孟婆撇撇嘴，“不喝就不喝，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亏得你聪明，不像南部那几个，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连我听见都心烦。”

　　这几天南部的风言风语越演越烈，就连向来一问摇头三不知的孟婆都能插上几句。

　　“难得有您老在意的事情，在这百年如一日的生活里，有点爱好也是好的，您就权当个笑话听吧，”

　　荣华一路走下去，往生大道上的阴魂和鬼差行色匆匆。出了往生大道就遇到了等候在此的君晓。

　　荣华一脸歉意，“抱歉，在鬼门关耽误了点时间，久等了吧。”

　　君晓上前挽着她的手，言笑晏晏，“没有，我也刚到。时间还早呢，我们还去供养阁吗？”

　　荣华道：“不去了，直接回西部市场吧。昨天姚钱已经把我的供奉送了过来。”

　　宣慕离开的第二天，就有鬼差来通知荣华，供养阁有她的供养待领取。

　　本来想着今天约上君晓一起去，结果昨天姚钱就派人送了过来。

　　离府监回来还剩两天，他出的题目自己还没做过。前几天已经让膳房的吉婶预留了材料，要做什么菜荣华已经想好，但是为了确保万一，还是提前试验一下。

　　君晓这几日得闲，便主动提出担任试菜一角。

　　柏灵把秦乾叫走，估计如今也不得空，便没有进去打扰。转了一圈，寻了另一条路回了西部。

　　天色还早，寅时刚到。不是饭点，所以膳房并不算忙碌。更多的是一边闲聊一边准备晚膳的菜色。

　　膳房很大，弯弯绕绕，供着整个西部的需求。灶房都有三四个，又另外设了糕点区，加工区，屠宰区，清洗区，冷冻区。连工作人员都有上百个，若不是有人带着，只怕会迷路。

　　吉婶把她们领到一个小作间。这里除了荣华指定的材料，还有许多常见的食材。

　　“执判大人要的材料已经清洗好，都放在篮子里沥水。锅碗瓢盆，茶盐酱醋都在架子上搁着。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或者我安排两个人给大人打打下手？”吉婶作为主厨之一，在膳房有一定的话语权。

　　见两位女执判衣裙华丽，纤纤玉指，怕是做不来这厨房的活，估计是来寻个乐。便想着找两个人陪她们玩。

　　“不用了。吉婶去忙吧，接下来我们自己可以搞定。”荣华只是做两个菜，不想劳师动众。

　　吉婶神情微愣片刻，见荣华胸有成竹，乐得告退。

　　篮子里有清洗干净的笋尖，和一整只鸡，还有飘香四溢的腊肉。另一个锅里已经有泡软的红豆，还有销了皮浸在水里的山药。桌上还放着一罐新鲜牛奶。

　　鲜笋抄腊肉和鲜笋鸡汤都是很常见的菜色，做法简单，又能最大程度的保留食材本身的味道。

　　君晓看了一圈，不可置信道：“华儿，你真的会做菜吗？”

　　荣华一边想着笋要切片还是切块，一边头也不回的回答，“这已经是你这两天以来第五次问我了。”

　　“你以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连膳房都没进过。”

　　荣华浅笑一声，“这二十五年的赎罪生涯可不是白过的。”

　　君晓眼中闪过一丝心痛，“我来给你打下手吧。”

　　看着她沉重的模样，荣华不忍驳了她的好意。

　　别说君晓生前是军阀大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死后又当了执判，没干过一点粗活。就是现在也没什么需要打下手的，只需要把菜切切下锅就行。

　　为不伤她自尊，荣华只好挑了一根带泥的葱，让君晓拿去洗干净。

　　荣华拿起鲜笋一半切片一半切块。切片的混着腊肉抄，切块的放入砂锅里和鸡一起炖汤。

　　君晓把那根剥了又剥的葱洗干净，总算赶上了荣华的腊肉抄笋出锅。

　　不过半个时辰，君晓满脸阴沉，荣华把菜品端到她面前也不见丝毫喜色，因为小葱的味道在她手上挥之不去。

　　“一想到你是做给府监吃，我就觉得浪费心力。要吃什么不会找膳房，还要麻烦你亲自动手。到时吃上瘾，难道你要当他的专属厨师？”

　　荣华笑道：“没那么夸张，是我主动要求的。毕竟他可是为我挡了天劫呢。洗手作羹汤就能报答，已经是便宜我了。”何况她还有事相求。若是这点都做不到，她也没脸说出来。

　　君晓浅哼一声，不再作答。拿起筷子开始品尝。

　　荣华有些后悔只请了一个试菜员，因为她确保不会从君晓口中听出第二个评价。

　　不出所料，“嗯，好吃！比我在地府吃到的任何菜都好吃！”

　　趁着鸡汤还没好，荣华又做了一个红豆山药糕，和一份红豆双皮奶。

　　当甜腻的香味充满整个厨房，秦乾就赶来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秦乾手上还拿着工作资料，显然是刚从往生殿赶来。

　　“真是阴魂不散。”对于打扰她和荣华独处的人，君晓都没好气。

　　秦乾不与她计较，扫了一眼和荣华道：“也省得你打包回去给我尝了。”

　　荣华笑了，秦乾不愧是最了解她的。她正准备打包一份回去呢。因为她实在需要第二个试菜员。

　　鸡汤也好了，荣华端出来放到餐桌上，“来都来了，一起帮我尝尝吧。”

　　“有什么好东西，也叫我尝尝。”话音刚落，又进来一个。

　　“刀爷爷？”望着门口佝偻的身影，荣华讶然。

　　“遍寻你们不着，原来都躲在这开小灶。”刀爷爷不由分说，拄着拐杖就走进来。身为西部的老员工，这里就没什么地方是他不敢闯的。

　　秦乾点破，“遍寻什么，我才看见你刚才在转角处找福婶要糕点。莫不是看到我了才跟过来的。”

　　刀爷爷道：“就你小子眼尖，看到了也不过来打声招呼。”

　　君晓道；“刀爷爷的鼻子最灵了。”

　　刀爷爷瞪了她一眼，道：“骂我狗呢，别以为我老头子听不出。”

　　荣华笑着发出邀请，“荣华小试身手做了几道菜，刀爷爷不嫌弃就过来尝尝，给我点意见。”

　　刀爷爷很受益的点点头，看了看桌上摆着的两菜一汤两糕点，露出一副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荣华这一趟果真是长进了不少，我心甚慰。”

　　荣华贴心的摆好碗筷，全程随侍在旁。

　　十分钟后，荣华的出品得到了一致好评。

　　饭后闲聊，才知道刀爷爷真的找过他们。

　　荣华惊讶，“你要找接班人？”

　　“那些个老头个个都找个了，就我一个孤苦伶仃。按人间那话说，就是死了也没人送终。不行，我也得找个。之前那位置都是给你留着，叫了你几次都不来，罢了，也是我们无缘。你替我寻个称心的，性情模样都像你就最好。”刀爷爷说的情真意切，生怕第二日他就化为灰烬了。

　　荣华为难道：“接班人好找，性情模样像我就难了。这世上也不个个都是荣华，刀爷爷你是真心想找接班人的吗？”怕不是看她太闲了，故意给她找事干。

　　刀爷爷道：“不求十分，也得有个几分吧。你先看好，觉得合适就给我过目。我也不是那挑剔的人。”

　　你还不挑剔？你是西部出了名的难缠。

　　刀爷爷点名要她找，荣华无奈只能应下，“行吧，我帮你留意着。”

　　刀爷爷道：“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地府乱哄哄的，连我也觉得不安起来。生怕哪天有什么事也扯到我身上。你们也安分些，别东跑西逛的。尤其是你这女娃娃，那些诡谲的心思都收一收，别到最后两败俱伤。”

　　最后说的自然是君晓。

　　君晓不以为然，“身为执判，我不主动找事大把事情会来主动找我，没点诡谲心思，怎么应对他们的弯弯绕绕。刀爷爷你久处油锅地狱，自然不了解上面的人情世故。”

　　“我也劝不动你。荣华和秦乾我就不说了，怕是你们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刀爷爷叹气一声，便走了出去。

　　刀爷爷走后，气氛安静许多。外面的热闹声传了进来，已到饭点，膳房的工作人员开始忙碌，走廊上形形色色。

　　秦乾意味深长的看了君晓一眼。“刀爷爷说得对，如今地府气氛严峻，我们这些小人物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省得被当出头鸟。”

　　君晓并不认同他，“秦大人真是越活越胆小，当年西部大清洗的时候，你杀的阴魂怕是比地府所有执判加起来都多。当时有多少人劝你，你听了吗？”

　　君晓的语气针对，秦乾眸中有些许不悦，却还是努力平静道：“我就问你，南部鬼差和十一娘那件事，你到算闹到什么时候？”

　　君晓一边喝茶一边道：“秦乾，你说话最好有证据。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秦乾道：“你君晓做事，又怎么会留下把柄。”

　　“你找不到证据还敢往我身上扯！你爱英雄救美你就去啊，谁拦着你了。爱救几回就几回。”

　　荣华浅声问：“所以你都做了什么？”

　　君晓犹豫片刻才理所当然道：“我不过是成全了尘世中一痴情人，为他织了一场美梦。他醒来后分不清庄周与碟，又怎么能怪我。”